136、突兀

《欢乐无限》的嘉宾没有出场费,但是栏目组包食宿,下榻宾馆就在H省台控股的索尔玛大酒店。

索尔玛是H省台定点酒店,接待明星较多,门口常年有记者和粉丝蹲点。

鸿蒙乐队刚跨入娱乐圈半只脚,虽然《鸿蒙》和《契约》两首歌的传唱度较高,但整个乐队完全算不上有名。

杨夕宁跟平常一样,扎着高马尾,素着一张脸入住了索尔玛大酒店。

录制时间是晚上六点半。

嘉宾需要提前四十分钟到场,补妆以及更换服装。

时候还早,杨夕宁在房间内开了会儿嗓,敷着面膜休息了一小时,五点半准时到大堂去等。

省台会有商务车来接。

楚云深是直接从机场到省台,比杨夕宁早半个小时。

栏目组给他安排了单独的化妆间,利用化妆的间隙,编导跟他把访谈内容大致捋一遍,主要是确认有没有敏感问题。

就比如明星的感情生活往往是关注热点,但有些明星很避讳这点。

再如,节目喜欢煽情,会用父母等长辈的病情造话题,有时候不免会触动明星的伤痕。

提前划定一下访谈界限,免得现场尴尬。

当然,这只是主宾才有的待遇,其他打酱油的,能给你个露脸机会就好,谁会管你有没有避讳?

大把明星捧着钱排队想上这个节目。

编导姓王,叫王翦,作风很干练,大学毕业开始做编导,先跑腿打杂、然后做文案创意,现在已经能够参与节目的统筹策划了。

她跟楚云深有过好几次合作,交谈很随意。

正说笑时,杜名轩推门而入,“深哥,杨小姐到了。”

楚云深吩咐道:“让她到这里来,正好麻烦文姐帮她补个妆……杨夕宁是我妹妹,头一次上节目,请王翦和文姐多多关照。”

文姐是H省台手艺最好的化妆师,通常只给大腕儿化妆,听到此言,笑了笑没开口。

王翦却是心头一震。

明星打包同公司新人上节目是娱乐圈不成文的规定。

上次楚云深带的是师妹卢妍真,但是并没有特别要求关照,反而说让她多历练。

这次却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欠人情。

而且还不是同家公司的艺人。

说是妹妹……

这年头妹妹跟干女儿一样,都别有含意。

可楚云深出道这些年,从来没有传过绯闻,不管同性或者异性。

莫非这位便是正主儿?

王翦心头突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没多大工夫,杜名轩送了个年轻女孩进来,接着离开,关紧了门。

杨夕宁先跟楚云深打招呼,“深哥,你找我?”

楚云深正在给头发做造型,不方便转头,看着镜子道:“宁宁,你旁边的漂亮小姐姐叫王翦,是台里编导,这位漂亮大姐姐是金牌化妆师文姐。”

杨夕宁连忙鞠躬,“王姐好,文姐好,我叫杨夕宁,请多关照。”

王翦打量她两眼。

雪后晴空般一张脸,白净且干净,眉目之间略带疏离,可腮边梨涡却很好地弥补了这点。

穿着灰色加厚连帽卫衣、黑色细腿裤,脚上一双小白鞋。

小白鞋是某国产老牌子,穿起来非常舒服,价格却很亲民,双“十一”卖八十块钱一双。

王翦买了两双同款的。

长相中等偏上,但打扮很普通,跟在校大学生没什么差别。

在气质上好像更单纯一点儿。

声音也好听,清甜软糯。

很容易吸引某些有初恋情结的大老板、大企业家。

有些明星感情生活丰富得快能出长篇小说了,还喜欢走这种清纯路线。

不知道这位是真纯还是包装过的纯?

可楚云深亲口打招呼,当然要给点面子。

王翦心中百折千回,脸上笑容丝毫不变,非常亲切地说:“杨小姐别客气,咱们的节目模式就是聊天做游戏,新人被问到的问题不多,但是尽量保持注意力集中,如果走神被摄像捉到,镜头就剪了……游戏环节也不难,大家常玩的抢椅子、菠萝蹲还有绕口令等等,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游戏输赢不重要。”

重要得是露脸机会以及在游戏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情商。

杨夕宁再度鞠躬,“谢谢王姐。”

王翦笑着告辞,出门后,用笔在杨夕宁名字下面重重划了条线。

楚云深做完造型,把椅子让给杨夕宁。

杨夕宁在酒店已经化过底妆,根据节目要求上个彩妆即可。

文姐看着她细嫩如莲藕般的肌肤,赞道:“皮肤底子真好,你平常化妆吗?”

“一般不化,只涂个口红。”

“口红就够了,把气色提亮……明星带妆时间久,皮肤负担重,镜头里看着光鲜亮丽,卸妆之后很少能经得住近拍。”

杨夕宁不敢提别人,笑问:“深哥的皮肤算好还是不好?”

“废话,我这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毫无瑕疵。”楚云深从背包拿出两盒巧克力,“晚上吃饭没有,没吃的话先垫垫。”

杨夕宁道:“来之前吃了个三明治。”

“你拿着,饿了吃一粒,我估计差不多录到十一点。”楚云深给她一盒,另一盒放在化妆台上,“文姐带回家给孩子吃。”

文姐扫一眼巧克力盒子,笑道:“谢谢你想着,冬冬最喜欢这个榛仁巧克力。”

杨夕宁惊讶地问:“文姐你有孩子了?”

“是呀,十岁了,上四年级,皮得要命。”

“完全看不出来,我以为您二十七八岁,还没结婚呢。”

“真你们年轻就好了,”文姐笑笑,叮嘱道:“先别动,我把眼线画上。你气质偏冷,我给你用暖色眼影中和一下,再加点荧光粉,以后眼影别化太厚,厚眼影显匠气……你一个小姑娘水灵灵的更可爱。”

一边跟她讲着化妆小技巧,手里动作不停,飞快给她化好妆容,把镜子挪过来,“唱歌时候,灯光打下来,效果很炫丽,而访谈时,主光一般给不到你,看起来就很家常。”

杨夕宁诚心诚意地谢过她。

文姐笑道:“你好好表现,”又跟楚云深打声招呼,提着化妆箱离开。

楚云深低声道:“文姐是滕导的爱人,早些年在剧组里化妆,孩子上学后不能跟组,就调到电视台这边,人非常好……你在这儿换上服装,我出去转转。”

杨夕宁应声好,见刘易涛在门外,跟他知会一声,飞快地换上粉红纱裙。

就是先前订婚时,顾景年备着怕旗袍不合身的那件。

刚换好,王翦闯进来,告诉杨夕宁准备上场。

原先她是最后一个出场嘉宾,现在换成头一个,得到的关注肯定增加了不少。

不得不说,楚云深打招呼还是相当管用。

此时,助理主持张晓菲正带领观众录制掌声,王翦低声告诉杨夕宁,“录制完掌声后,台上灯光会暗下来,你就站在这个位置,聚光灯打过来,往舞台中间走,一边走音响师会放伴奏,比跟着唱就行……不用紧张,出错也没关系,可以随时喊停。”

杨夕宁笑着点点头,“谢谢王姐。”

没多久,灯光黯淡下来,杨夕宁深吸口气往前踏了一步,按照王翦的指点随着音乐走到舞台中间。

表演曲目是《想飞的鱼》,杨夕宁把无双心底憧憬期待跟伤心失望的纠结表达得淋漓尽致,完全沉浸在这种彷徨的情绪里。

尚未从歌曲中抽离出来,只感觉灯光骤然明亮,杨夕宁有片刻的恍惚,听到有人在身旁热情洋溢地说:“感谢鸿蒙乐队主唱杨夕宁带来的好听的歌曲,欢迎夕宁,欢迎,晚上好!”

杨夕宁鞠躬,“主持人好。”

台下有低低的嘻笑声,紧接着是稀稀落落的掌声。

主持人任平澜也微笑了下,“夕宁太客气,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家再给她鼓励一下吧。”

掌声热烈了许多。

任平澜续道:“夕宁跟大家说一下,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

杨夕宁捧着话筒回答:“《想飞的鱼》,是古装剧《国色无双》里面的插曲。”

任平澜笑道:“据我所知,《国色无双》后期制作正在紧张的进行,元旦那天将正式在H省卫视播出。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国色无双》部分演员,欢迎!”

楚云深、段文瑾以及冯清月跟杜玫走上舞台。

这次不用任平澜鼓动,观众们自发地拍起了手。

任平澜别有意味地笑,“有句话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走红毯的时候通常是男演员跟女演员搭配,你们四个怎么回事?两男生胳膊挽着胳膊,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两女生手拉手袅袅娜娜跟在后面。”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杨夕宁也乐不可支,好奇地等着答案。

段文瑾甩开楚云深的手,“早说不用扶,这下大家误会了吧?”

楚云深笑道:“搀了段老师将近半年,养成习惯了。”身子一矮,尖着嗓子道:“给皇上请安。”

段文瑾抬脚作势欲踢。

楚云深早麻利地躲到杨夕宁身边。

观众们又笑起来。

接下来任平澜问起拍摄中的花絮,有没有特别令人难忘的事情。

主要提问对象是段文瑾和楚云深,偶尔会问及两位女演员。

杨夕宁基本是个摆设。

她丝毫不觉得无聊,而是趁机学习任平澜的主持技巧。

电视上看到的节目经过后期剪辑,任平澜表现优异很正常,没想到现场的他更出色,反应特别快,语言也幽默,不管谁抛出来的梗,他都能接到并非反抛回去。

提出来的问题也是面面俱到,既照顾到演员的发挥又能表达出观众们的诉求。

H省台的主持一哥真是实至名归。

杨夕宁正感慨,忽听任平澜问:“段文瑾和楚云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文瑾给人的感觉是稳重刚毅,云深的感觉是阳光俊朗,其实我特别想知道,在年轻女生眼里,喜欢谁更多一点?咱们在座的观众大都是在校学生,夕宁也没毕业对吧?”

杨夕宁点点头,“是大四,明年毕业。”

“那你说一下,段文瑾和楚云深,让你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杨夕宁犹豫会儿,“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能两个都要吗?”

任平澜笑,“不能,只能择其一。”

“那我选段老师。”

“为什么?”

杨夕宁认真地回答:“出于对前程的考虑,以及对生命安全的考虑,段老师在剧中是皇帝,抱大腿就要选最粗的那条。”

观众们哄堂大笑。

摄像师边笑边抓取现场镜头。

镜头扫过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观众,忽而顿住。

第十排右边第七个座位上的女孩脸上全无笑意。

不但不笑,眼里似乎还有恨。

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

摄像师纳罕不已。

《欢乐无限》现场的观众大都是本市高校的学生以及各家明星的粉丝,再就少数工作人员为亲戚朋友索要的赠票。

有些人是想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有的则对节目录制赶到好奇。

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参与这个过程,还从来没有过板着脸的观众。

如果不想看,何必在这里干耗三四个小时呢?

摄像师觉得不太对劲儿,趁着台上嘉宾换衣服准备下一轮游戏的间隙,给导演发了个微信。

导演走到机器前看了下回放,低声道:“你多注意点儿,我去查一下这人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