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翌日晨,红日方于天边露出半个身子,夜的寒气与湿意还残留空中,一行人已赶马出了城门。

燕攸宁由琇莹扶着下马,披着毳衣站在城门前瞧着天边霞光万顷。

燕壹、燕贰已去寻人。

“四处走走吧,平日起得晚少有领略这初晨的清冷之景。”

“啾啾。”

头顶飞过一小雀,燕攸宁抬头望去,身侧的黄土官路上仅稀稀落落出入县城的商人,风尘仆仆。

两人漫步向远方去,不多时就见燕壹、燕贰从前方回来,燕壹肩上驮着素衣的伏缉熙。

到了燕攸宁身前便将人丢在地上,蓬起一阵灰土,“姑娘,人要如何处置?”

“捆起来丢回马车上吧,莫为了他耽搁行程。”燕攸宁瞥着地上的人,“别将人弄得脏兮兮的。”

“诺。”

燕壹又将人扯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沾上的土,动作实在算不得轻柔。

伏缉熙醒来便又身处那空无一物上着锁的马车里,浑身都叫红锦捆缚无法动弹,口中亦衔着根红锦一直绑到脑后,无法说话。

燕攸宁就蹲在他身前看着他,神色凉淡,“醒了。”

伏缉熙恨恨怒视她,像是要将她咬死。

“奴隶伤主而逃可是重罪,我该如何惩戒你呢?”

她抬手,指腹摸着他茶色眼眸下的上颊,“就在这儿黥个字吧,如此不论你逃到哪儿都是我的人。”

伏缉熙惊怒,想要远离她指腹的触摸,却已处于角落半分无处挪。

“唔唔唔……”他不知说着什么,摇着头躲她奋力抗拒。

燕攸宁倾身过去,唇覆到他唇上,舌尖钻入红锦底下探入他口中,一番搅弄咬住了红锦的一沿,伸手到他脑后解开绳结含下了红锦。

“你若要如此羞辱我,不如杀了我!”

洇湿的红锦从燕攸宁齿间落下,她按住他的脑袋又深吻入他唇中,半晌方道:“那我们换个地方黥。”

伏缉熙轻喘,“不准黥!”

“你又跑了怎么办呢?”燕攸宁平静地问。

提起这事伏缉熙便气得不行,“你给我下药,你何时下的药!”

“那半块糕好吃吗?”她问。

昨晚所食,仅那一块糕有问题,也仅他咬的那半块有问题。

“你,卑鄙!”

燕攸宁淡淡笑,隔着衣物摸上他的锁骨,“在这儿黥吧,除了我无人能瞧见。”

“无耻之徒!你若敢黥字,我必与你势不两立。”

“那行吧,不黥了。”

燕攸宁抬手屈起指节敲了敲身侧的车厢,马车停下,她起身不大愉悦地离去。

伏缉熙松了口气,垂眸沉静异常,又瞥见身前那散落洇湿的红锦,脑海都是她舌尖于他口中勾挑的绸缪,眸里隐露气恼。

下流!

怎会有如此无耻轻佻的人。

燕攸宁回了前头的马车,琇莹立即跪坐端正看着她,“公主,您罚他了吗?”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燕攸宁坐稳,捏住小几上盛了半盏温茶的青瓷杯。

“他是公主您买下的奴隶,欲逃还伤主,本是死罪,该鞭死曝尸,不过他这才买回来没几日,若就此鞭死浪费公主您的金子。奴婢不敢妄自替公主定罪。”

她知公主不会将人打死,若换个仆从公主又哪还会问她,早让人鞭笞至死丢尸荒野了。

那小白脸真是气人,如此不尊公主还叫公主袒护。

燕攸宁摩挲着杯沿,喝掉了杯中的茶,“那便回王宫再做定夺吧。着实难驯呢。”

伤了她而欲逃,自然是要给予惩罚,以长记性不再忤逆。

*

伏缉熙一直被绑着进入燕地,每日中午燕壹或是燕贰会给他送来水食,却不管他绑着手脚如何食用。

因着他此前伤了燕攸宁逃跑的行为,燕壹、燕贰待他的态度恶劣了许多。甚至燕贰在他两日未食后出言嘲讽。

“公主未叫我等当场处决了你,算是你命长。”

伏缉熙饿得虚,他不知到燕国都城还要多久,便抬头看向燕贰,“我要见她。”

“你可配要公主见你?”燕贰没有为他传话的意思,握着车门就要合上。

“那我就在这里自杀好了。虽被绑着也并非无法自杀。”他平静看着燕贰。

燕贰阴冷地瞧着他,离开去传话。

燕攸宁此时在燕国的厩置歇脚,今晚便宿于此。厩置中的吏人识得她是承阳公主,照顾得比旅宿里还要周到,忙前顾后生怕有半点怠慢。

燕攸宁命吏卒向国都下隽送去帛书,告诉她的太子王兄后日便回。

正站在庭前望着枯树发愣,燕贰阔步行来躬身作揖,“公主,那悍奴说要见您。”

燕攸宁倒没想到不过两日他就服了软,又或是想当面斥骂于她,转身进屋,“带人来吧。”

“诺。”

伏缉熙被解了缚着腿脚的红锦,双手仍绑于身后,由燕贰扯着手臂踉跄拖至燕攸宁的屋里。

“公主,人带来了。”

一脚踢于伏缉熙膝弯使他跪地,伏缉熙屈辱地抿着唇。

“见我作何?”冷漠得不带一丝旖旎,燕攸宁从床沿站起身走到伏缉熙身前。他却不出声来。

燕攸宁看了他一晌,移眸到燕贰身上,“你且下去吧。”

“诺。”

燕贰警惕地从伏缉熙身上刮过一眼,退下。

人走后,门合上,燕攸宁又望向伏缉熙。

“我饿了。”他道。像是有些怨怼。

“哦,你饿了。我没给你吃的么?”她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

伏缉熙抬头,恼恨更浓,“你一直绑着我。”

她遂笑,转身到旁案上的八瓣铜盘里拾了一块蜜饵,在他身前蹲下,于他的视线里将饵饼放入口中,倾身递他。

伏缉熙侧头去。

燕攸宁眸里戏谑的冷淡,取下饵来,“君既高洁,那饿着吧。以死明志。”

后四字极轻,无情。

伏缉熙回眸望她,他今之所受辱,母亲之死都还未回去了结,饿死实为耻辱。

燕攸宁正要起身,望着他桀骜愤恨的目光停了片刻,温和了些许,“吃吗?”

她将手里的蜜饵喂给他,看他沉默的样子,“我总要给你点惩罚,你说罚什么好?”

伏缉熙望向她细嫩脖颈上已结痂的血痕,“我说了会还你三十金,你不放我走。”

“花三十金买下的稀世美玉,叫我再以三十金卖出,我纵不是商人也不会做如此赔本买卖。你,可以拿三个城池换。三十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