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到寝乐殿,替伏缉熙探了脉,除去身体有些?虚弱并无病症。
燕攸宁瞧着精神不佳的伏缉熙颦起眉。
伏缉熙坐了半晌,才道?:“心闷。”
医师当即语塞,“这……小公子?许是忧思过重。身体未有什么问?题。”
燕攸宁闻此?将医师遣退了,坐在伏缉熙身侧抬起他的头,“阿玉因着什么忧思过重呢?”
伏缉熙看着她,隐约察觉她有不悦,然他却答不上她的问?话。
忧思过重。
脑中一片空白,他也不知为何。许是因着回?不了伏国吧。
见他侧眸不愿答,燕攸宁觉不悦,可看着他这恹恹的模样还是心疼。
抬手指尖触到他垂着的长睫上,指腹麻麻痒痒的,“是还想着回?到伏国去吧。”
燕攸宁也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能如此?执着。
指腹下的睫羽动了动,一言不发?的。
“带阿玉出去散散心吧,定然是让你闷坏了。”
膳后,两人踏出寝乐殿。
站在殿前燕攸宁才知昨日夜里下了场雨,怪不得凉爽许多。
也好,省去往清凉殿,又遇着姝姬。
她抓着伏缉熙的手拉着他,乘马车带他出宫。
跪坐马车上,她忽看向身侧的人,又将他压在车厢上深深地吻他,吻到各自?喘息,分离时?从两唇间垂落一滴水液。
“阿玉今日还会?想逃吗?”她含去他唇上的水珠。伏缉熙将头侧过,两颊淡红,睫毛颤颤的,“公主给的惩罚都还未好,我如何能逃得掉。”
“你可是还记恨我呢?”
他不答话。
“好想要了阿玉。”她道?。
伏缉熙的脸颊又红了一些?。
马车出宫,入了市集。燕攸宁此?次并不打算带伏缉熙去赏景,想他或是太闷了,遂让马车在市集小巷里停靠,拉着他在市集中闲逛。
距离叛乱已?过去日久,燕京中逐渐恢复往常的热闹,只?是百姓还是叫此?前少了些?的。
燕攸宁的身份城中不少百姓都识得,还有孩子?跑到她身前围着她转圈,又会?侧头看着她身侧那?如仙君降世的美少年。
将手中喜爱的吃食嚷着要给他。
燕攸宁侧头,有看到他笑了,昙花一现。想她带他回?宫半年多过去,见他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强迫也强迫不来,只?能作罢。
牵他一路走着,能感觉到他确实放松了许多,但?有时?低着头又不知在想什么。
越走越人烟稀少,至一巷弄,只?可闻几声犬吠,燕攸宁停了下脚步。
伏缉熙不解看着她。
“阿玉最初与我共用一只?杯子?都要生气,言男女不相亲。这会?儿竟一路都任由我抓着手腕,让街上的百姓都瞧见了。”
她回?过身来,看他道?,眼里唇侧皆带几分笑意。
伏缉熙忽而后知后觉,手腕上她的手心都觉灼烫。这不是满街的百姓都知他是她的男姬了。
“公主打得这样的心思吗?”
“我需要打心思么,旁人知不知你都是我的。”
他羞愤地侧开头,“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分。”
“我一如既往,那?阿玉呢?”她含笑问?。
伏缉熙顿时?怔忡,半晌无言。
“阿玉一身的清高傲骨,可难驯得很呢,怎么都不听话。”燕攸宁像只?是随口一问?不再深究,与他出了巷弄。
不多久便绕至夏诸的府邸外,她抬头看着从前能算的上是门庭若市的客卿府,如今墙外萧索,寂寂无声,心中感慨良多。
夏诸于?燕为臣已?有数年,她与夏诸的交情?也已?数年,却不知最终会?以此?结尾,不知可还有再见叙旧的机会?。
伏缉熙见她出宫竟是来夏诸的府邸外探看,然夏诸都已?离去月余了。
想着离去那?日马车上,他言公主对他无意。此?时?看着燕攸宁,他却觉夏诸许是误解。
“公主为何来这儿?”不是说带他出宫散心的。
燕攸宁收回?视线垂眸叹息,“君恩是凉薄,我与夏诸的友谊却深厚,不知可还有再见的机会?。只?怕再见也是各为其主。”
伏缉熙感受到她的伤感,静静的不说话。
“走吧,阿玉想要回?宫了吗?”燕攸宁回?身,看他问?。
“公主每次说带我出宫,都是为了他么?”他看着她问?。
燕攸宁疑惑,“只?是出宫顺道?过来罢了。”
“哪有这么多顺道?的。”他忽然丢开燕攸宁的手往回?走。
燕攸宁一时?茫然颦起秀眉,“阿玉是指春分那?日出宫赏花么,那?都许久的事了,确是夏诸邀我出宫,我本也打算带你出宫才应了他。”
燕攸宁跟上他,又闻他的声音从前头飘来,“那?次喝酒呢?”
她有些?恍惚,哪次喝酒?还有哪次吗?
“阿玉,只?不过是顺道?来看一眼,我与夏诸相交几年了。”
……
两人回?了马车上,燕攸宁凑近到伏缉熙面前不知他怎么好好地就生了气,“阿玉,有什么好生气的?”
“公主次次说带我出宫,却次次都是为了见别人。我在公主心中可一直都是随意敷衍的?”他看她。
“我说带你便只?是带你出宫,若非带你出宫我也少有出宫。”
“你从前不是经常出宫往客卿府与夏诸畅饮到深夜么?”
燕攸宁当即无话,叹息着,“阿玉怎就无理取闹呢。”
“是我无理取闹了,我一直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伏缉熙移开了视线。
燕攸宁微微沉下了心情?,挪过他的头来咬在他软唇上,并未下力,却见他眸里水盈盈冷冽里藏了些?委屈。
忽而作罢,轻轻吻着他。
“阿玉到底在生什么气,夏诸已?经离开了。”
伏缉熙垂着头不理她,兀自?生闷气。
燕攸宁瞧他低着头像是被辜负了万分委屈似的,凑过去压他在车厢上轻轻吻着,许久到他脸上薄红才放过他。
“下次不去了,可行?”
他无声地吐着呼吸,依旧不说话,一直到心绪平复才抬眸冷静着问?,看着燕攸宁还近在咫尺,“公主可是喜欢夏诸?”
“我喜欢阿玉。”她当即说。
眼含几分笑意,抬着他的脸,“谁能有阿玉可爱诱人呢,恨不能每日都与阿玉寻欢作乐,诸事不问?。”
又压低声凑到他耳侧,“可惜阿玉守贞,不愿予我。”
轻轻含住他的耳垂,舌尖逗了逗。
“哪是我不喜欢阿玉呢。竟然还为此?生气。”
伏缉熙霎时?身子?酥软,心中羞窘,抿唇不应她。呼吸错乱着,任她戏弄。
因着两人不在宫中,姝姬到高平宫觉无趣便离开了。燕寿要理国事,不能总是陪她玩乐,她又觉燕寿看得那?些?东西无趣出了回?中宫。
听闻燕寿在她之前一直宠爱着高姬,便往长杨宫去了。
此?时?正夏,因昨夜落了一场雨今日便不似之前的闷热,她至长杨宫见里头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一夜的雨也没摧残了满园的芬芳。
她未想长杨宫也是这般好的地方?,她至今都还居在大王的回?中宫里,未得赏赐的宫殿,一时?觉心中不平。
小扇不离手一摇一摇的,往里头走去。
“高姬此?地真是好啊。”她四处赏看,感叹着。
长杨宫里宫娥见着了她,跑去向高姬禀报。高姬因着失宠之事,闭门不出已?有许久。
听闻禀报才出大殿下了台阶,却见形容憔悴。
在宫中遇见了姝姬。
“妹妹前来何事?”她出言询问?。
“你便是高姬吗?”姝姬道?,她未见过高姬呢,自?从她到大王身侧大王便未召幸旁人了。
“是。”高姬应她。
“你这宫殿可真漂亮,我也想要,不知大王会?不会?给我。”
高姬看着她,不知她这话何意,可是上门来挑衅的,“妹妹前来就是为这事儿么?”
“也不是,不过宫中无聊四处闲逛。听闻高姬姐姐在我之前受大王宠爱,倒是想问?问?一些?大王的喜恶。姐姐既然来了,不请我到殿中去坐坐吗?”
高姬于?是领着人回?殿中,姝姬于?她大殿里四处打量,望着一件件精美的陈设赞叹不已?。
“宫人都说承阳公主的高平宫奢华无度,不想长杨宫中也不遑多让。”
她指尖拂过那?件件器具,高姬瞧着,都是燕王寿的赏赐,身外之物而已?。如今她已?不得宠爱,这些?东西放着瞧来讽刺又令人伤感。
“不知我可是也能拥有这些?东西。”姝姬又叹道?。
高姬收回?视线于?案后坐下,她已?不做多想,如今只?忧心小洵罢了。
洵儿他还未及冠,未得受封,日后若是被封得穷苦偏远可怎么好。大王虽子?嗣不多,可洵儿着实算不得突出。
姝姬观赏毕,回?身到她对面坐下,“高姬姐姐与我说说大王都喜欢些?什么吧。”
高姬倒未对她有什么不喜,想着她如今受宠或许还会?需帮扶,便逐一与她说了。
哪知她回?去便与燕王要了她的长杨宫,回?中宫里的宦人领着人来替她迁宫。
燕洵这会?儿也回?来了,看着这段日子?一直身体不大好的高姬仿佛摇摇欲坠,跑上前去扶住他,怒声质问?那?宦官,“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王命奴婢来为高姬与王子?洵迁宫去芷阳宫。”
“好好的为何迁宫?”
“姝姬看中了长杨宫,想要住进来。”宦人低眉颔首地答。燕洵当即咬牙,“我去问?问?父王。”
高姬却抓住了他,“不必去问?了,迁个清净些?的地方?也好,免得她还来我面前膈应。”
芷阳宫与栎阳台有些?相邻,高姬去时?便见着了远远在旁看热闹的熊姬,她倒是未过来出言讽刺她。
不像是她的脾性。
一直到在芷阳宫里住下,熊姬登门造访。
看她也略有憔悴,精神恹恹。
“怎么了?你也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两人对坐,殿中却显得清清冷冷,阳光由殿门照进大殿里,微微闷热。
“无人说话罢了,以往还有卉虞陪陪我,这走了数月了,每日只?觉愁闷。”
高姬心头叹息,目光看向空落的殿外,阳光泛金像是能将地面烤出烟来。
“这宫里的人,也就承阳公主还有些?人情?味了,可惜你与她关系不好。你若与她说说,或许公主卉虞也不必嫁去那?么远。”
熊姬沉默着,她本意便是希望公主卉虞能许个王侯将相,如今不知算是好还是不好,也没个消息传回?来的。
*
苍梧王宫里,太子?宫室
燕卉虞忽从案前站起推开了身侧婢女的拉扯,一掌扇在面前女姬的脸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骆姬捂着被扇的脸颊,面上笑意维持不住,也站起了身,“我是何意,都如此?清楚了,夫人还不明白么?凭夫人这脑子?,果真太子?殿下看不上你。”
“话可不是我凭空捏造的,太子?殿下早与我说,我不过好心地告诉燕夫人,想你可怜,如今看来可怜之人真有可恨之处呢。”
太子?想娶的根本不是这嚣张跋扈的燕公主,只?是另一位谎报了她的名,还真当自?己高贵无人可及。
令人笑话。
她话落便不再与其纠缠,怒气冲冲地走了。
燕卉虞直气得牙痒痒,面色都泛了青,指尖也微微发?颤。
她来这苍梧,起初太子?芝玉还与她相敬如宾,然日不久便进了姬妾。
常与姬妾交欢,待她日渐冷淡。
如今,竟是让一姬妾来告与她,他本想求娶的不是她。他想娶燕攸宁么。
笑话,求娶她父王还能答应,要娶燕攸宁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阿姐,竟然是阿姐谎报了她的名,此?时?再想起她往她面前炫耀的场面,只?觉无比讽刺。
她可是怜悯她呢。她每每求而不得的东西,她总能唾手可得,甚至嫌弃地施舍给她。
*
燕攸宁回?了高平宫,刚拉着伏缉熙踏上寝乐殿的台阶,琇莹便告与她高姬那?里迁出长杨宫了。一时?蹙起眉来。
“迁宫事大,宫里许多人都知晓了。”琇莹道?。
“小洵来找过我么?”
“王子?洵未来。”
燕攸宁默然片刻,“这个姝姬,可真是搅得宫里不得安宁,莫不是楚公授意,乱我燕国的吧。”
她倒不想去恶意揣测,如今姝姬所为尚算不得太出格,因着高姬并未有寻她相帮,燕攸宁也就未去插手。
入夏后的雨,一场比一场更带暑气,庭院里的树上逐渐蝉也开始聒噪不休,吵嚷得人越加心烦气躁,浑身冒汗。
姝姬也觉热得烦躁,尽管有了独居的宫室也仍旧爱往燕攸宁的凉殿跑,令燕攸宁烦不胜烦。
觉她比窗外的蝉还想让人一巴掌拍死。
许是姝姬不止到她面前讨嫌,在燕寿面前也嚷嚷着热,燕寿打算往云梦泽去避暑了。
行路的队伍人并不算浩荡,却也不少,还随行了几位大夫,以便商讨些?政事。每日的奏折则由人快马加鞭送往云梦泽离宫。
纱帘遮挡半遮半掩着日光四面透风撩着帘幕的马车里,燕攸宁也得了一柄白鹤羽扇,轻轻摇着,微微的扇风扑在她脸上,也扑在伏缉熙的脸上。
她忽然靠近伏缉熙,以小扇半遮着两人的面与伏缉熙的脖颈,指尖又去挑开了他的衣襟,袒露出一块白皙的肌肤来。
伏缉熙瞧她,当即面上羞怯,这马车可是遮不住人的,想要将她的手拿开去拢起衣襟,却让她抓住了手指。
两人的体温都在夏日里烫烫的。
“公主又做什么?”他略带羞恼地问?。
“我瞧瞧阿玉的伤好了没有。”她轻声。
“公主不是每日都看?”
“今日还没来的及看呢。”
锁骨之上剠刑的红肿已?经开始消退,每日擦抹的药膏都未停,不过今日还未来得及上药。
夏日的马车遮不住人,一男子?与公主同乘一车随行略有怪异。燕攸宁向来不在乎外人如何瞧她不尊礼教?,如何随性放荡,然伏缉熙却是受不住那?些?将他当作以色侍人的男姬而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阿玉有什么好羞的,大庭广众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不是替你挡着呢。”
她含笑的声音轻轻的,透过遮挡的小扇飘散在穿入帐中的清风里。
伏缉熙侧头看她,当即撞在她唇上让她吻住。两人靠得太近,她便像是故意等着他靠过来。
浅尝辄止,燕攸宁瞧他侧过脸去,又将他的脸挪了回?来。
含着浅浅侵略的笑意,“已?经是夏了,到了秋季阿玉可是就能熟了?”
“如今半熟不熟都已?酸甜可人,若是熟透了,岂不是能将我甜腻死?”
他越发?羞愤,脸颊浮上薄红将她推开了些?,侧过头看向外头,“公主,这儿还有很多人,您能否注意些?身份。”
“好吧好吧,你亲我一下,我就注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