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王老三家院子里,就见王老三婆娘正站在厨房门口拍着大腿尖叫,她大儿媳妇满面惊恐地缩在旁边瑟瑟发抖。“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贼?!敢卸了我们家的门偷东西?!哎呦喂!还不知道偷了我们家多少粮食啊!这是不给我们家活路啊!!要是让老娘抓住这个贼!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起来:“王老三家婆娘,你家的粮食不都藏在你的床底下嘛?不是说你大儿新妇做饭之前都得去你屋子里拿粮食?你家厨房里哪有啥东西可以偷啊!说不定人家找半天,连半个红薯都没有,你叫唤啥啊!!”
王老三婆娘一噎,倒吊着眉毛拿三白眼瞪了那人一眼:“就算没偷粮食,偷了我们家的菜刀菜板怎么办?菜刀不都是用啥工业券换来的啊!!”
“小偷连门上的锁都没偷呢,你先进去看看少没少东西再嚎呗。突然扬起嗓子大喊大叫,我们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是啊,他三婶子,别再磨磨蹭蹭的了,赶紧进去看看。”
王老三婆娘见大队长王老汉也在,正皱着眉头瞧着她呢,不敢再吊着嗓子继续喊了,赶紧进厨房仔细看看。其实她也知道没少啥东西,只要站在厨房门口就能看见菜刀菜板都好好地放在灶台上呢,只是角落里有些半新不旧的瓢盆被翻动过了。她大儿媳妇往里探了探,看见角落里的瓢盆被翻过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两个红薯,眼底一阵着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众人见她进厨房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知道他们家没丢啥东西,转身就要各自散开回家做早饭。谁知道,这时候,从王老三家的柴房里忽然传来虚弱的求救声:“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大队长王老汉的一双浓眉皱得更紧了,他听出来这是王老三家二儿媳妇的声音,三两步就跨过院子来到柴房前,伸手一推——柴房门轰然倒下了,王老汉来不及细想为啥王老三家的门都这么不经推,就被眼前的惨状看得愣住了。
一群邻居也跟着挤了过来,都踮起脚往黑黢黢的柴房里看。借着火把的亮光,众人定睛仔细看去,就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媳妇趴在发了霉的干草堆上,正有气无力地喊着救命。她浑身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乱糟糟的沾满了稻草,脸上更是像被黑灰抹过几遍似的,活脱脱就是外头流浪的乞丐婆子。可是那张脸的轮廓大家都认得,明明就是王老三家刚过门没几天就没了男人的二儿媳妇。
“哎唷,真是造孽啊!一看就是饿得慌了!!”有个心软的婆子赶紧挤进去,把小媳妇扶起来。一看旁边只有一只装着一点清水的破碗,她忍不住冲着外头喊:“他三婶子!你这么对别人家的闺女,到底亏不亏心啊!”
“是啊,这都在柴房里关了几天了?该不会是王老三家二崽埋进土里之后就把人关在这儿了吧?不给人饭吃,这是真的想活活饿死这孩子啊!”
“你们看看这孩子的脸色,要是咱们没听见她喊救命……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众人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声讨:“真是活该他们家遭贼!说不定连贼都看不下去了,才故意撬了门把咱们都招过来!王老三婆娘,你这是杀人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要坐牢的!!”
“现在都是啥时代了,还跟旧社会的恶婆婆似的!儿媳妇可不是你们家的丫头长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把人关起来挨饿!就算旧社会的地主婆都没你这么狠毒!!大队长,这事儿太可怕了,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王老三婆娘!这就是旧社会的余孽,要/批/斗/啊!”
“是啊,咱都在新社会里活了快三十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赶紧去跟村支书说,今天晚上就得开个大会,让王老三婆娘好好做检讨!”
王老三婆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难免有些慌张,面上却还是死犟着不肯认错:“这算啥啊,我就是饿她几天让她涨涨记性,别老是啥事儿都做不好!这不是没出啥事嘛,和杀人犯法又有啥关系!你们可别欺负我没读过书不识字,拿大话来吓唬我!”
“欺负人还有理了?人家是新媳妇,不会做事不会干活不是挺正常的?谁家新媳妇不是跟着婆婆学干家务活,手脚才变得越来越麻利的?再说了,她才刚嫁过来几天就没了男人,心里正难过着呢,你催着她干活做啥?你家二崽才刚埋进土里,你就这么对他媳妇?!”
“是啊,新媳妇不会干活你就教啊!哪有你这么对别人家闺女的?!我要是老乔家的人,听说我闺女差点被你活活饿死,拿着扁担和菜刀就打上门来了!!”
王老汉沉着脸,对刚从屋里跨出来的王老三说:“咱们王家屋场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回头你跟我去村支书那儿一趟,好好说说这事儿。乔妮儿也不能放在你家,免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事!”
“大哥,我婆娘也是一时糊涂,其实真没有啥坏心。这种小事真没必要特地去村支书面前说。”王老三赶紧维护自家婆娘,“乔妮儿是我家新妇,不住在我家还能住哪儿?你就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管管这个婆娘,让她对二新妇好点儿。”
“那前几天你怎么不管?现在说要管了,你能管得住?!”王老汉哼了一声,把自家婆娘从看热闹的人群里叫出来,“给乔妮儿收拾几件衣服,把她带到咱们家先住下,就让她和小闺女睡一屋。”
王老汉婆娘是个心善的,也很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媳妇,满口答应下来,转身就要进屋去给小媳妇收拾衣服。谁知道王老三婆娘赶紧伸手拦住她,怎么都不肯让她进门。两个婆娘在大门边对峙,王老汉家大儿媳妇是个机灵人,一看事情有点不对劲,身子一矮趁机从旁边溜了进去,冲进了王老三家二崽那间屋子里:“三婶子,这是啥意思?!二崽走了,你二新妇不是还在?这屋子里怎么啥都没了?!”
一群好事的、好奇的人听了,纷纷推开王老三婆娘涌进去看,顿时目瞪口呆。前几天二崽刚结婚的时候,他们还来闹过新房呢。那时候这房里头的东西虽然都是旧的,但好歹装衣服的樟木柜子、樟木箱子看着都是满的,床上铺的被子也有七八成新。可现在,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一张光秃秃的破木床,别的啥都没有了。
“哎哟,这是真的存心不想要这个二新妇了吧?”
“是啊,连房间都不给人家留啊!乔妮儿就算留在他家,估计也只能睡柴房了!!”
“乔妮儿进门的时候,我记得她应该带了一个装衣服的包袱。那个包袱哪儿去了?该不会被三婶儿自己收起来了吧?”
王老三婆娘涨红了脸:“我三崽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一直跟我们两个老的挤在一个屋里?我把这间屋子收拾出来让三崽住又咋了?!他以后不得娶新妇啊?!”
“那你说说,以后你二新妇住哪儿?该不会和你们两个老的挤一个屋里吧?一个小新妇跟你们挤一块?像话吗?!好歹给人一个住的地方啊!!”
“啧啧,这不是直接把人赶到柴房里了么?饿死了不就腾出地儿来了?嘿,这可真是不把别人家闺女当人看啊!!”
一片闹哄哄当中,不管是心善的还是好事的,都带着满满的义愤填膺。和满口狡辩的王老三婆娘相比,躺在柴房里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口的小新妇显得那么可怜,让这些淳朴的村民越看越觉得心里难受。
谁家没有闺女?谁家希望自己的闺女嫁出去之后被这种恶婆娘磋磨?像他们这样的小村庄,这样的事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了?要是他们放着这个可怜的小新妇不管,以后谁还抬得起脸来走亲戚?
于是,尽管王老三婆娘喊破了嗓子坚决不答应放人走,但她一个人怎么也拗不过几十号人。只有六分虚弱却佯装十分虚弱的乔曦很快被人扶着离开了王老三家。原身的那一包袱衣服也被找到了,随着她一起到了王老汉家。王老汉婆娘扶着她在家里凳子上坐下之后,就张罗着大儿媳妇给她熬点儿红薯稀粥,又去给她烧热水洗一洗。
乔曦没有拒绝他们家的红薯稀粥,一连喝了两大碗。见她吃得很快,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难看,反倒是和村里那几个女知青一样带着些读书人的斯文,王老汉家婆娘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她越发觉得这小媳妇实在是可怜: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换亲嫁给了王老三家的憨二崽呢?偏偏过门没几天,二崽又意外摔下山沟死了。
吃过早饭没多久,热水就烧好了。乔曦拒绝了王老汉婆娘的好意,自己去了他家柴房洗漱换衣服。把浑身的脏污洗掉,露出白净的皮肤,再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衫,乔曦低头看着原身双手上留下的茧子,隐约意识到原身的长相在这个村子里应该不算差。怪不得那一对恶毒的老极品打着要把她卖掉的主意呢。
从王老汉婆娘和大儿媳妇的反应中也能看得出来,她们都觉得原身配王老三家的二儿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客观地说,原主的人生也许就是被“换亲”彻底毁掉的。她失去了未来,失去了婚姻,最后甚至失去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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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写过这个年代的文……OTZ
感觉写得有点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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