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工,我们到外面说话可好?”江明修做个请的手势。
苏志学会意,大步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客厅去院子里说话。
苏玫挣脱江衍平的怀抱,退到远离餐桌的墙边,默默按揉着疼痛的左肩。
“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江衍平毕恭毕敬地道歉,“对不起,苏玫,对不起,阿姨,我冒失了。”
“那个江……”王荔英缓过神,问道,“你喝点什么?”
“阿姨,我不渴。”
江衍平原地未动,视线却始终追随着苏玫。
“我炖的山楂金橘银耳羹,他们父女俩挑食,都不想喝。”王荔英问,“你要不要来点尝尝?”
江衍平收回目光:“阿姨,我喝。”
王荔英很快盛了满满一小碗甜汤,亲手递给江衍平。他用调羹舀了一点,食材天然的原香让他精神一振。
“阿姨,你用的金橘是自家种的吗?”
“是啊,”王荔英惊喜道,“没想到你能尝出来!”
江衍平面露得意:“您和叔叔守拙归园田,不仅种花,还种菜、种水果,家里就像小型农场一样美好。”
不论是谁,心血之作都想要得到肯定和赞扬。
王荔英的朋友和同事来家里做客,大多忽略院子里的菜和果树,最多夸夸重瓣玫瑰开得好。
这么一对比,江衍平倒是显得情商挺高。
“谢谢,”王荔英笑道,“你是有心人……”
“妈,您别信他。”苏玫心生烦躁,“他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咱家的金橘盆栽了!”
“本来就摆在玄关,看见也不稀奇。”王荔英瞅瞅江衍平手里的小碗,“喜欢喝吗?我再帮你盛一碗。”
江衍平抢先一步钻进厨房:“不能总麻烦您,我自己来。”
三秒钟不到,他从厨房门口探出头,问:“阿姨,您确定叔叔和苏玫都不喝吗?”
王荔英说:“对,他们不喜欢山楂的酸味。”
“那我包圆了。”
江衍平宾至如归,不拿自己当外人,端着砂锅返回客厅。
一头喝汤如牛饮的蛮牛!
苏玫瞪过去,没想到江衍平正好有所感应,与她对视,目光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他好像在说:你不爱喝的汤我帮你,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手握汤勺用锅喝汤的人,王荔英也是头一回见。她刚要发出“别烫了嘴”的忠告,江明修和苏志学先后走进客厅。
苏志学搀扶腿脚不好的江明修坐到沙发上,一转头,他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苏志学瞥了一眼苏玫,把王荔英叫到面前,耳语了三五分钟。
“是吗?”王荔英望着靠墙而立的女儿,“别人不行吗?为什么偏偏是我家孩子?”
江明修恰巧抬头朝这边望,苏志学连忙拉着妻子的手,两人转去书房,关上门细聊。
“苏玫,好孩子,”江明修问,“你的肩膀还疼吗?”
“好些了。”苏玫接一杯温开水,摆到江明修面前的茶几上,“江爷爷,我没给您沏茶,免得睡不着觉。”
“你最懂事。”江明修感慨道,“虽然这次订婚是做戏,但我是衷心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孙媳妇……”
“爷爷!”江衍平高声打断,“时候不早了,让苏玫试戴戒指吧!”
江明修眉头紧锁:“急什么?”
“我不是急。”爷爷的责备,并未使江衍平放弃催促,“我是想看看她到底戴多大手寸的戒指。您不想日期临近了,戒指还定不下来吧?”
苏玫接话:“江爷爷,江总说得没错。早点试戴,找到合适的手寸,大家都方便。”
江明修轻叹一声,说:“好吧。”
老人家冲江衍平点点头,后者动作飞快,把红色礼盒交到苏玫手中。
“时间紧,任务重,来不及去商场购买,我们就从家里找了十枚旧戒指,你试试看。”
苏玫打开礼盒,十个颜色各异的戒指盒呈现于眼前。
她随手拿起桃心形紫色小盒,试戴里面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金戒指。
“有点大。”她摘下,拈起圆形红色小盒里的无钻铂金素戒,戴到左手中指上,严丝合缝,“这枚戒指不错。”
江明修欣慰笑道:“巧了,这枚戒指,正好是康峻在订婚仪式上送给馨宁的。”
霎时间,苏玫的心跳乱了节拍。
她慌忙取下素戒放回盒子。
“我再试试其他的……”
“不,就这枚!”江衍平打开另一个红色小盒,“它们是对戒,我爸爸的戒指我戴着正合适。”
“我早说过,你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江明修起身,绕过茶几,“苏玫,辛苦你。为了我们江家,你从明天起住到家里来,好吗?”
“江老,绝对不行!”
苏志学三步并作两步,表面摆出搀扶的架势,手头却暗暗发力,攥住江明修的胳膊不放松。
天下父母心,江明修当然知道苏志学为什么反对。
“苏工,你看,郎才女貌,这俩孩子是不是很般配?”
“作为父母,我和我老婆一直很开明。”苏志学说,“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最多答应您完成订婚仪式,苏玫是绝对不能提前住到您家里去的!”
“从长计议。”江明修低声道,“改天你到我家,咱们边切磋棋艺边商量。”
一听“棋”这个字眼,苏玫心中大叫不妙。
老爸是出了名的棋痴,该不会就此放弃原则吧?
好在苏志学坚守阵地:“江老,下棋归下棋,您是师父我是徒弟,我不敢冒犯您。但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我不想她帮了您的忙,却落个坏名声。”
“还是那句话,从长计议。”江明修拍拍苏志学肩膀,“你和王工看看戒指,提提意见。”
王荔英接过苏玫戴得合适的素戒,迎着灯光看了半晌。
“首饰加工我是外行,不过平心而论,这枚戒指的工艺确实很不错。”
“二十七年了。”江衍平忽然开口说道,“我妈妈只在订婚时戴过一次。”
瞬间冷场。
王荔英放下戒指,站到苏玫身旁,握住了女儿的手。
“衍平,你又忘了我的嘱咐?”江明修蹾蹾拐杖,“不像话!”
江衍平偏过头,手背快速擦过眼眶。
再抬头时,他面上神色淡然:“苏玫,我想和你说句悄悄话。”
苏志学出手阻拦:“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你……”
“苏工,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应当支持。”江明修转移话题,“你上次不是说有个残局解不开吗?带我去瞧瞧——”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志学领着江明修往书房走,还不忘回头冲妻子女儿使眼色。
“我们去院子说话吧。”苏玫提议。
“好。”江衍平同意道,“稍等,我喝完甜汤,还没跟阿姨说声谢谢。”
王荔英却说:“你爱喝就行,不用客气。小玫,你们不如提前排练一下交换戒指的流程,以免到了宴会上手忙脚乱出岔子。”
“嗯,听您的。”
此时,苏玫心情平复。她捏起男款铂金指环,大大方方地托起江衍平的左手。
她温热的指尖,无意中划过他的掌心。
微痒酥麻的感觉,仿如触电般令他一阵心慌。
“我……”江衍平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不习惯这样。”
王荔英眼明心亮,借口碗还没洗踱进厨房,随手关上了门。
苏玫哑然失笑。
她收回自己的手,转而拿过女款素戒。
“江总,给我戴上。”
江衍平看向苏玫,迷离的眼神添了一层潮湿的雾气。
“你居然命令我!”
“你误会了,我在按照你的节奏做戏。”苏玫把女款素戒放在江衍平手心,“你摸过无数女人的手,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江衍平眉头微蹙:“你有种再说一遍?”
“你模仿我说话。”苏玫扬起脸,目光锁定江衍平的双眸,“有点创意好吗?江总。”
江衍平心底某处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捉住苏玫的手腕,将她连拉带扯的,强行拽到了院子里。
夜风微凉,拂过两人的脸颊,送来一阵浓浓的枣花香。
“如果我没有创意,我就不会在地产界独树一帜?”江衍平急于辩驳,却忽略了言语中的漏洞,“住宅的容积率越大,居住舒适度越低,你懂不懂?扪心自问,江元地产的项目,哪个不是我亲自把关?哪个不是以住户体验为先?”
苏玫叹口气,说:“晴跃林舍。”
“那里?”江衍平松开紧握苏玫手腕的手,退后一步,“你调查我?!”
“我闲得慌。”苏玫自嘲道,“怪只怪自己眼瞎又没经验,买了你们江元地产的房子。现在听你老王卖瓜,我实在看不过眼。什么破小区?容积率大于5,还比不上廉租房……”
“买房?”江衍平嗓门嘹亮,恨不得让全世界听见,“你有钱吗?”
苏玫自知失策。
不及思忖太多,她踮起脚尖紧紧捂住江衍平的嘴,从牙缝里挤出警告:“小点声!你要是敢告诉我爸妈,你就完蛋了!”
江衍平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急促。
他不挣扎、不乱动,双手悄悄揽住苏玫的肩。隔着薄薄的家居服布料,他手掌的暖意,源源不断地传导至她的皮肤。
“你干嘛!”苏玫甩脱他的手,几乎是逃命似的逃离他身边,“得寸进尺!”
“你堵住我鼻孔了,我上不来气只好这样提醒你。”
江衍平抿抿嘴唇,缓缓举起右手,素戒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今天的意外已经够多了,苏玫不愿重蹈覆辙。
她远远地站在枣树下,驻足观望。
“我们说好走一遍戴戒指环节。”江衍平朝她挥挥手,“来,小刺玫,我给你戴上。”
作者有话要说:苏玫:流!氓!
江衍平: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