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玫刷到了云城本地头条新闻。
江衍平所言属实,他被江元地产董事长江明修扫地出门了。
想起两年前江衍平欠下的一千万赌注,苏玫突然萌生了一个好主意。
开发谷坡村的旅游资源,是她酝酿已久的想法。
现在,江衍平成了先行一步的开拓者,倒也算是帮她实现愿望。不如把那一千万赌注折算成股份,再追加两千万,她就可以坐上壹农庄大股东的宝座了。
出租车停在无名巷巷口。
苏玫下了车,立刻打给甜心蜜菓的财务总监。问清账上可供营运周转的流动资金之后,她投资壹农庄的念头愈发强烈。
“苏总,三思而行。”财务总监老罗性情沉稳,一开口便是劝阻,“我们拓展业务的能力有限,并不擅长开发旅游地产。”
苏玫沉吟片刻,说:“这样吧,老罗,你算算我两年来没领的薪水,一次性打到我的个人账户上。”
老罗当即回复:“不用算,苏总,您给自己定的年薪是60万,总共120万。”
“120万?距离宏伟目标挺遥远的。”苏玫自嘲地笑了,“没关系,蚊子腿再细也有肉,你尽快打到我卡上吧!”
往前走了几步,苏玫忽然停住。
她听见背后传来节奏明快的脚步声——她走,那人跟着走,她停,那人也同时停下。
夕阳虽已沉入西山,但天还没黑透。
无名巷地处云城市中心,治安向来不错。会是哪个吃了贼心豹子胆的家伙,敢跑到苏玫地盘上故弄玄虚?
不等对方反应,苏玫骤然转身。
将要斥责一番,她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这不就是借书证照片里的那位姐姐吗?
“你是贺婕?”苏玫问,“为什么跟着我?”
“吓到你了吗?”贺婕走上前,“抱歉,苏玫,我在巷口看见你下了出租车,本来想叫住你,可是你跑得飞快,我只好在后面使劲追。”
苏玫打趣道:“我答应爸妈回家吃晚饭,跑慢了怕没有好菜。”
贺婕被她逗乐了:“你真幽默!”
“嫂子,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找滕林的?”苏玫说,“今天周四,是他沉迷做实验的大好日子。”
“我找你。”贺婕摘下单肩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打印资料,“这是滕林之前拜托我整理的内容,我都整理好了,应该没有遗漏。”
这份一百多页的资料,真正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可能只有一到两页。
但是,贺婕的高效率和言出必行,瞬间拉近了和苏玫的距离。
苏玫心存感激,即刻邀请贺婕到家中做客。
“嫂子,你这个好朋友我交定了!刚才我开玩笑呢,其实我爸妈做了一桌好菜,你和我一起品尝吧!”
贺婕红了脸:“我不能去你家吃饭。对不起。”
苏玫何其聪明,猜到贺婕此行的目的地是滕林的家。发出盛情邀请的人,肯定是想和未来儿媳见面的林阿姨。
“没关系,你客气了。我们下次再约。”
两人在榕树下分开,苏玫边走边描绘婚礼场景。
有生之年,能吃上榆木脑袋滕林的喜酒,也是极其难得的幸运了。
一进家门,苏志学正在大力撼动院里的橘树。瞧见女儿,他连忙唤她过去帮忙:“孩子,快点,搭把手!”
苏玫放下资料和背包,冲到父亲身边,摆出一副蚍蜉撼树的搞笑架势。
“爸,摘几颗橘子而已,您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嘛?”
“唉,你这坏孩子,一边儿去,别添乱!”苏志学叫苏玫退后,自己使出浑身力气,重重摇动橘树的树干。
青橘果实牢固地挂在枝头,任何外力都无法使他们脱落。
忙活半天,仅有数十片泛黄的叶子,乘着傍晚的清风悠然滑向地面。
苏玫仰头一望,发觉父亲想要的东西并不是橘子。
“风筝?”
“对,风筝。”苏志学说,“它就和长在树上似的,我晃树晃了七八分钟,愣是不管用。”
“爸,前些天您不是飞鸽传书吗?怎么又改风筝联络了?”
苏玫的调侃,让苏志学冒出一头冷汗:“不该问的别问,我们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掺和……”
“我躲着江爷爷,自有我的道理。”苏玫搬来梯子,“您没必要躲江爷爷,他是您的师父,我可从没拦着您学棋!”
苏志学不禁苦笑:“我怕你不高兴。”
苏玫爬上梯子,三两下解开缠绕在橘树枝桠上的尼龙线,取下了风筝。
“爸,我不干涉您和江爷爷来往。等您学成归来,我专门为您办一场象棋比赛。”
苏志学接过风筝,嘴唇嗫嚅着,却没说出半个字。
王荔英出现在客厅门口,父女俩的对话她全部收入耳中。
“还是我们家小玫最通情达理。一码归一码,老公,明天起,你就大大方方跟江老学下棋,争取早日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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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苏玫在出租车上召开视频会议,讨论有猫饼如何在全国范围做推广。
会议结束时,恰好是去往榆西县长途大巴的发车时间。
前一秒和后一秒,中间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停顿。
她对自己的时间掌控能力更加自信。
说起把握时间的高手,江衍平赫然在列。
苏玫入职江元地产的第一天,亲眼目睹他在棠川市精准地计算路程和车速,从而推导出所需时间,误差在二十秒以内,不愧为天赋和能力并重的时间掌控高手。
江衍平这种神奇的能力,很可能遗传自他的母亲程馨宁。
贺婕帮忙打印的医学院校友录,曾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学生名单里就有程馨宁的名字。
当然,文思诚也在其中。
程馨宁是云城医学院的风云人物,不仅相貌出众、成绩优异,更是有着不为生活压垮的勇气和拼劲。
至今,医学院勤工俭学中心仍然保留着程馨宁个人最高纪录——临床实习期间,她同时打四份工,而且每天的学习时间三小时,睡眠时长为七小时,学业进步和身体健康双赢。
细算起来,文思诚年长文思宇二十三岁,的确称得上是长兄如父。
他跟苏玫初次交锋时已经54岁,看上去像是40出头。保养得宜的背后,离不开大量金钱的支持。
岁月对文思诚这样的人格外手下留情,是不是有失公允?
苏玫终于明白,江衍平一直心怀愤懑的根源所在了。
程馨宁去世那年44岁,生命定格在馥郁美好的年华。
江衍平当时16岁,正处于叛逆期,学习成绩虽然优秀,但是常常夜不归宿。
据郭师傅无意透露的信息,苏玫渐渐理清了头绪:陈茂阳口中的“云城四中五虎将”最早是“七虎将”,江衍平年龄最小,所以他自诩“云城小七”,曾经狂妄自大到不可一世。
在这个环节,苏玫标注“云城四中七虎将”,特别圈出了离开七人团体的另两人。
他俩姓甚名谁,暂时是未知数。
不过,苏玫直觉非常敏锐,她认为离开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是文思宇。
另一个是谁,有待揭晓。
收获女生追捧之余,江衍平更希望得到父母的关注。
然而,当时江元地产正处于转型期,江明修因病住院治疗,江康峻和程馨宁每天要处理海量事务,根本腾不出空闲与儿子相处。
缺爱,加上叛逆期的各种气不顺,江衍平任性离家出走,不幸遭遇绑架。
收到绑匪勒索电话的那一刻,江家并未报警,而是接受了巨额赎金换回江衍平一条命的条件。
邵师傅,是苏玫整理事件拼图至关重要的一块碎片。
她将十二年前的绑架案和高架桥坍塌事故结合起来分析,少不了邵师傅这条隐蔽的线索……
“姑娘,姑娘?”乘务员在苏玫眼前挥手,“到站了,下车吧!”
苏玫回过神:“谢谢您。”
天色尚早,但是从长途车站回谷坡村,除了违规运营的私家车,似乎找不到其他的交通工具。苏玫犯了难,和上次一样,伫立在出站口四处张望。
“嗨,看这里——”陈茂阳的大嗓门骤然响彻耳畔,“苏玫,我们来接你了!”
一辆辨不出原来色彩的农用车,停在出站广场东侧路边。
苏玫错愕不已,跑到陈茂阳面前,却踌躇着不肯坐进驾驶室。
陈茂阳说:“放心,苏玫,外婆叫我们来接站的,绝对安全!”
苏玫摇头:“我不是怀疑谁……”
“要不你也坐车斗上?”江衍平双手扒在驾驶室顶部,探头探脑地问,“女孩子风吹日晒总归不合适,你还是坐副驾驶,安全第一。”
“你以为我不敢?”苏玫反唇相讥,“我可不是吓大的!”
“来啊,上来吧——”江衍平唇角漾起一丝笑意,朝苏玫伸出右手,“我正想和你聊聊壹农庄的构想呢!”
两人并排坐好,陈茂阳又检查一遍车斗四周的固定插销,确认安全后踏上返程。
榆西县地处山麓,空气干燥,气温比云城低六七度,八月底的空气中,已浸染了浓浓秋意。
沐浴着习习清风,苏玫胸口的憋闷感消失无踪。
她转过脸,看看江衍平:“我想入股壹农庄。”
“好啊,关键时刻,数你最够意思!”江衍平轻轻挑眉,双眸涂上一层焕然悦动的神采,“话说在前头,我们只接受现金入股。”
苏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借记卡,拍在江衍平掌心。
“这里有120万,密码六个9。还有一千万,是你欠我的赌注,也是我的股份,你自己想办法筹齐。”
江衍平把借记卡紧紧攥进掌心。
低头发了会儿呆,他重又抬起头,将卡片装进衬衫口袋,双手拢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
“我宣布,壹农庄的大股东是苏玫!小草大树,小花大山,你们听清了吗?”
一阵风卷着花香袭来。
它拂过江衍平凌乱的发丝,像是代表天地万物做出无声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么么哒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