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尼古拉斯的耳廓里找到一枚窃听器。”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苏玫抓拍了照片,发送到江衍平手机上。
当初赌气的玩笑话,如今已成为事实。
尼古拉斯虽是一头野驴,但它很有人缘和福气。从江衍平解救小家伙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把这位驴弟弟当成了家人。
江衍平得知尼古拉斯的遭遇,仿佛自己也受到伤害,耳朵也随之疼痛难忍。
“不会是别人,肯定是文思诚那个混蛋干的!苏玫,你帮帮我弟,尽量别让它受罪。”
苏玫一边安抚狂躁不安的尼古拉斯,一边叫来大钱,喊他马上去找洗甲水。
“如果女同事那里没有,你就赶紧联系曹敏,速度要快!”
“明白,苏总,我速战速决!”
大钱应声跑远。
江衍平刚要上前,苏玫抬高胳膊,比了个不要靠近的手势。
她伏低身体,检查了尼古拉斯的另一只耳朵,没有发现同样类型的窃听器,顿时安心了不少。
“苏玫,我——”
“今天有点阴天,午后可能还会下雨。”苏玫及时切换话题,“江总,我们要不要在二期工程里加一个雨水回收系统?”
江衍平瞬间会意。
“你的想法很好,二期来不及了,三期再说。”
胡乱答了一句,他编辑信息发给苏玫:“你说得对。文思诚躲在附近某个地方,他一直没离开村子。”
苏玫回道:“怎么才能消除他心中的执念?”
江衍平微怔,紧握手机,出神地望向山下二期工程的工地。
奠基仪式过后,他奖励给每位工人三百元辛苦费。钱不多,却蕴含着他的一片心意。
即便如此,施工单位仍有部分人员流失。
据说这些工人的离开,是因为一家总部设在垵勐的建筑企业开出了优厚的待遇,月薪是壹农庄的两倍,另有多劳多得的奖金。
陈茂阳曾经查到,文氏兄弟在垵勐注册了公司。
由此可见,文思诚和文思宇的手越伸越长,大有一股不搞垮江家誓不罢休的势头……
“我有个重要的问题要问江爷爷。”
苏玫又发来一条信息,江衍平的思绪飘回现实。
他望着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收到,旋即拨通陈茂阳的手机,拜托好友立刻联系远在云城的江明修。
江衍平接到爷爷短信的同时,大钱和曹敏也回来了。
“玫姐,县兽医站刚好派了人巡村,我和童医生打了招呼,她答应过来帮忙。”
“好,那就再等一等。”苏玫眉宇间阴云密布。
曹敏把化妆箱摆在尼古拉斯身旁:“往耳朵里粘窃听器,谁这么丧尽天良?”
“还能是谁?”大钱接话,“昨天晚上跟踪苏总的一个男的。”
曹敏不觉愣了:“我们村风气特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次是从哪儿来的坏人,竟敢跟踪玫姐?要是让我碰到,我直接打得他找不着北。”
苏玫侧过脸,迎上曹敏的视线。
“两个月前,许伯伯家民宿住进来一个左边眉毛有疤的男人,敏敏,你有没有印象?”
记忆之门敞开,曹敏脱口而出:“你说的是那个不摘口罩的画家?”
“他入住时登记的名字,你还记得吗?”苏玫看到了一线希望。
曹敏脑速飞快,答案已到嘴边:“江暗。”
苏玫豁然开朗。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江暗,文思诚取这个化名,是发自内心地盼着江家遭遇灭顶之灾。
文思诚爱而不得的失意,全部变成了仇恨。
对他来讲,蚀骨噬心的不是所爱之人的离世,而是一生挚爱的程馨宁从来没有回应过他的表白。
最后一个关键线索,江明修应该知情。
江衍平迟迟没有开口,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坏消息?
正想着,兽医赶了过来,给尼古拉斯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待它闭眼昏睡,大家齐心协力,用最安全的不伤害耳道的法子,慢慢取出那枚纽扣大小的窃听器。
送走兽医,曹敏折了回来:“现在毁了它吗?”
“不。”苏玫将窃听器攥进手心,“我自有打算。”
留下曹敏和大钱照看尼古拉斯,她回到江衍平身旁,推上轮椅,缓步走向工地值班室。
陈茂阳等在门口,远远地朝他们耸耸肩,重重摇了摇头。
看来,那位工牌编号后四位1093的员工已经溜之大吉了。
苏玫抬眼望望:“办公室有别人吗?”
“就我一个。”陈茂阳说,“你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尼古拉斯没事吧?”
苏玫回答:“耳道皮肤被强力胶腐蚀了,童医生开了消炎药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它可能会烦躁不安,需要专人轮班照顾……”
江衍平忽然举起手机,另一只手捉住苏玫的手腕。
“看我这里。”
备忘录里的文字内容:“我们没有走出文思诚的监听范围。减少闲聊,尽快解决掉窃听器才是当务之急。另外,爷爷约我明天上午十点去云城银行惠康路支行,我妈妈有一个保管箱到期了,要求我本人到场办理。”
一段话看完,苏玫和陈茂阳心里有了底。
苏玫也用手机键盘打字:“窃听器暂时不能毁掉。我要把它放在壹农庄的马厩里。文思诚不是喜欢折磨动物吗?那就让他天天听着小马的嘶鸣声入眠吧!”
陈茂阳本想放声大笑,意识到窃听器正在工作,他慌忙紧抿嘴唇,冲苏玫竖起大拇指。
江衍平也笑了。
他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光,随即敲下新的文字:“苏玫,明天你陪我回去,好吗?”
苏玫默不作声,只发了一个她近期最爱用的表情包。
硕大的“好”字闪着耀眼金光,占据了江衍平手机的整块屏幕。
-
第二天早六点,苏玫先于闹钟醒来。
她洗漱完毕,遵照约定等在村口。
耸立在村头的东山,仿佛是半睁着惺忪睡眼的孩童,趴在床上不愿苏醒。山后面的天空是澄净透明的宝石蓝,太阳还未升起,天边浮现出一缕淡淡的浅米色。
六点半,黑色商务车抵达村口。
郭师傅下了车,疾步走到苏玫面前:“小苏,等很久了吧?”
“我也刚到。”苏玫递上一袋热气腾腾的早餐,“郭叔,这是我外婆做的糍粑,您尝尝。”
“闻着很香啊!”郭师傅咬了一大口,“唔,好吃,外婆手艺精湛!”
苏玫笑着提醒:“辈分错了,郭叔。”
“瞧我,美食当前容易犯迷糊。”郭师傅也笑,“小苏,糍粑是糯米做的。云城人生来爱吃糯米制品,你知道衍平最喜欢哪一种吗?”
苏玫随口猜道:“糯米藕?”
郭师傅卖起了关子:“不对。你往发酵的方向猜,说不定答案……”
“郭叔,郭爸——”
江衍平的声音划破周围的寂静,及时打断了郭师傅的提示。
陈茂阳推着轮椅,江衍平不带一件行李,双手扶在膝盖上,整个人的状态完全符合气定神闲这个词。
“郭兄,我想您了!”江衍平朗声高喊,“您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
“臭小子,没大没小!”郭师傅眼眶微红,“你自己不懂事,倒把罪名扣在我头上?江老身体不好,我陪他定期复查,公司那边也要时刻盯着,哪有空闲时间来找你!”
江衍平瞬间小了二十岁,扁着嘴嘟哝:“爷爷赶我走的时候,您没帮我说话。”
郭师傅叹口气,一声不吭搀扶江衍平,让他坐进更为宽敞的后排座位。
“郭爸,苏玫和我一块儿回去。”江衍平挡住即将关闭的车门。
“江老嘱咐我了。”郭师傅回头,“苏玫是自家人。等取了程总寄存在保管箱的物品,我带你们回家!”
陈茂阳留守工地,把江衍平托付给了苏玫:“有你在他身边,我百分之二百放心。”
苏玫点点头,说:“我会照顾好他的。”
回云城的一路上,江衍平始终保持沉默。
他和苏玫分别占据了后排座一左一右的位置,中间则搁着一个做工精良的高尔夫球杆包,将两人完全隔成楚河汉界。
郭师傅察觉到江衍平脸色不对,连忙解释:“后备箱装满了我沿路采购的土特产,不得已把这个包挪到车里,你俩别见怪啊!”
江衍平失笑:“早市还没摆出来,您上哪里采购?”
“算了,我老实交代吧!”郭师傅娓娓道来,“昨天,我家谭女士作为集团法律顾问,陪同江老和来自垵勐的开发商一起打球来着。”
“垵勐来的开发商?”苏玫陡然发问,“亢哥在场吗?”
郭师傅蓦地一惊:“厉害!小苏,你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
江衍平上身前倾,视线绕过球杆包,准确地落在苏玫的侧脸:“郭爸,我代表小玫谢谢您的夸奖。希望您以后多夸我们小玫,她是神,无所不能……”
“别说了,一身鸡皮疙瘩!”苏玫毫不留情打断。
“高情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炼成功的。”郭师傅忍笑,好意劝道,“衍平,道阻且长,你坚持住,继续努力。”
江衍平双颊浮起淡淡红色,扭过脸望向窗外。
关于亢哥为什么会出现,苏玫就此打住。
虽然郭师傅知晓前因后果,但她左思右想,决定见到江明修再重启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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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商业银行惠康路支行,位于高架桥旧址西南方向五百米处。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程馨宁选择这家银行寄存重要物品,无意中帮江衍平打开了心结。
工作人员告知,江明修有事先走一步,江衍平只需验证身份证件,即可入库取走物品。
郭师傅行至苏玫身边,小声道:“程总说过,她会给衍平留一份家庭自制甜酒酿的食谱。如果没猜错的话,食谱就在保管箱里。”
果不其然,江衍平回到银行大厅时,手上多了一个浅紫色封面的记事本。
他说:“我不敢看,你帮帮我,好吗?”
苏玫接过本子,展开一瞧,顿时感觉四周的空气凝滞了——甜酒酿的食谱记于首页,第二页却是一封手写信。
作者有话要说:大嘎晚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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