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金酪卷

“文思诚?又是他!”

苏玫江衍平异口同声,离得最近的陈茂阳耳朵快要震聋了:“他怎么阴魂不散哪?”

“这种人渣,以纠缠他人为乐。”江衍平恨得牙根发痒,“如果我像他那样时间充裕,早就多学几种本事了。”

“他最大的本事不就是搞破坏吗?”苏玫淡定地说,“编造假身份混到你身边,换汤不换药。”

陈茂阳走近江衍平,双手搭上他的肩:“别怕,我帮你解决掉这个麻烦!”

“不,茂阳。你不需要出面,我自己可以搞定。”

许伯伯眉间皱成深深的川字:“你们把我绕糊涂了——那个文什么诚,和我说的住客有关系吗?”

江衍平刚要解释清楚,苏玫赶忙用眼神制止他。

这一回,陈茂阳终于不是猪队友了:“许伯,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十一月二十三日江暗跑回民宿,他干嘛来了?”

“哦,他说落了一幅纸雕作品在房间。”

苏玫望向江衍平,恰好他也回望过来。

陈茂阳的连环问仍在继续:“每次有住客退房,您都第一时间做清扫,他提到的纸雕作品,您有印象吗?”

许伯伯十分肯定地回答:“别看我不年轻了,记忆力从来不会出错。江暗退房的那天,是我亲自去房间检查有没有损坏东西,没有看见他遗留的个人物品。”

陈茂阳摁在江衍平肩头的手悄悄发力,示意好友听好接下来的关键一问。

“江暗声称落下作品,特地回来找却没找着,免不了要和您掰扯一番。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他说作品市值5万,让我赔给他。”许伯伯唉声叹气,“别说5万,1万我都拿不出来,我俩就开始扯皮,因为他那副鬼样子,还吓跑了好几个有入住打算的住客。”

“许伯,别为那种人渣动真气。”

江衍平的安慰,暂时缓解了许伯伯的部分焦虑:“都说人不可貌相,我看人就得貌相!你和小陈,还有我看着长大的苏玫,模样端正,人品也好。那个江暗,獐头鼠目,看着就不咋地。”

“您才是真正的大好人!”江衍平说,“同意我赊账到明年,您帮了我很多。”

许伯伯连连摆手:“谁没有落难的时候?能帮则帮。”

见许伯伯情绪恢复平稳,陈茂阳又问:“您记得那天狗东的快递员是几点来的吗?送的货是否经您的手代为签收?”

“大概快中午十二点来的。”号称记忆力超群的许伯伯,突然间神色恍惚,“可是被那个江暗一打岔,我忘了快递员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抱着一线希望,陈茂阳追问:“箱子的尺寸,您还有印象吧?”

“没印象。唉,我这海口夸早了……”许伯伯犹豫半秒,说,“要不咱们去看监控录像?”

“来不及了。”江衍平失望道,“您跟我说过,开民宿置办设备钱不够,储存录像的硬盘买了最便宜的一款,容量太小,最多能保存一个星期的视频文件。”

“姚阿姨当时在吗?”陈茂阳押下最后的“筹码”。

“没在。可巧那天老泰山病了,我媳妇回了娘家。”话已至此,许伯伯百口莫辩,“这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衍平回头瞅瞅陈茂阳,示意好友不要再问下去。

“许伯,没关系,包裹丢了就丢了吧。我是担心江暗没事找事,故意给您添堵。”

“你们不是第一次丢包裹了。”许伯伯愧疚道,“小江不是有一份重要文件,从云城寄来的,结果半道寄丢了么?”

苏玫插话问道:“什么文件?”

“待会儿告诉你。”江衍平忽然抬高手臂,指向门外,“小玫,你回我的房间,帮我把腋杖拿过来。”

“好。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

行动的同时,苏玫的思绪也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民宿厨房,另一路已然飞向由她一手创建的谷坡村安全中心。

大李和大钱不愧是人才,身兼数职忙成陀螺,也能将结果及时传回。

“苏总,你说的时间段,文思诚没有出现在监控范围里。”

苏玫回复:“拜托两位大侠,帮我调取十一月二十二日和二十四日的录像,彻底查清文思诚的踪迹!”

发出信息,她走进江衍平的房间。

房号109,位于民宿一楼最好的位置和朝向——两扇南窗一扇北窗,光照充足,通风良好。

房间的使用面积并不大,却做到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自带厨房和卫生间,除了淋浴设施,还安装了一个形状大小刚好适配的白瓷浴缸。

苏玫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江衍平的腋杖。

常用的助行器械,应该不会藏在隐蔽的地方。虽是受他之托找东西,但翻箱倒柜地乱搜一气终归不妥。

房间内的布局设计为紧凑型,床、衣柜、电脑桌和茶几都是符合成年人正常使用的最小尺寸。这几处肯定藏不下长度超过一米三的腋杖。

搜寻未果,苏玫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江衍平该不是特意把我支开吧?

她解锁手机屏幕,视线扫过电脑桌时,标记着“苏玫(亲启)”的白色A4信封牢牢抓住了她的眼球。

猜测成真。

原来他早有预谋。

信封并未封口,苏玫直接取出里面的物品。

浅紫色的封皮异常眼熟,这不正是程馨宁留下的记事本吗?

翻到记事本扉页,一封折叠成和平鸽造型的信,压在了甜酒酿的食谱上方。

依然是江衍平的字迹:“小玫,请你打开看看。”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非要故弄玄虚制造生硬的“惊喜”!

苏玫无奈地照办,沿折纸相反的步骤拆开了信。

亲爱的小玫:

见字如面。

原谅我的怯懦,很多话我不敢当面对你说,只好借助纸笔表达。

我妈妈写给我的信,日期恰好是我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其实,从保管箱取出的那一天我就想让你读,但是你拒绝了。

现在读读它吧!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这封信里,妈妈提到了你的名字。

她很喜欢你、看好你,觉得你无论学业还是事业,一定会有所成就。如今回想,我妈妈的预感多么准确。

小玫,你是她的骄傲!

信的第六段,涉及到了文思诚化身疯狗的原因。你看完那段话,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死咬着我妈妈和我们家不撒嘴了。

另外,我郑重声明,池副总不是我和茂阳派到你身边的细作,她和你很像,都有一颗水晶般纯净的心。

信的末尾,我附上一道甜品食谱,希望能启发你更多的创意和灵感。

(备注:我的腋杖藏在床板底下,用胶带固定的。)

——江衍平

把日常生活过成密室逃脱的风格,除了你,还能有谁?

苏玫暗暗叹了一声,先略读一遍食谱,而后钻到床底下拆卸粘得结结实实的腋杖。

没有暖气的房间本来有些阴凉,她钻上钻下地忙活一通反倒觉得不那么冷了。擦完腋杖表面的尘土,她重又拿起甜品食谱,细细研究起来。

金酪卷,名字听上去不错,江衍平画的示意图也很萌。

选材的关键在于能拉丝的马苏里拉奶酪。

食材有隔夜的切片吐司、蛋黄液、芒果果泥、裱花袋、裱花嘴和足量的马苏里拉奶酪。

制作步骤简单且易操作——

切片吐司切去四边,用擀面杖将其压制,直到面包的蓬松度降低即可。

在吐司中心线上放马苏里拉奶酪碎条,挤上芒果果泥。

把包好馅料的吐司卷成圆柱体,接口处用蛋黄液粘紧捏牢,摆入烤盘,表层刷蛋黄液备用。

烤箱预热200度,上下火。

将烤盘放入烤箱,温度转为180度,烤制约10分钟。

食谱的最后,江衍平列举了十多种可供替换的夹心食材,并且附加一行小字:“这道甜品,为你的手工糕饼体验店计划打头阵,怎样?够不够炫酷?”

看到此处,苏玫周身的暖意齐齐汇聚于心头。

她的心砰砰直跳,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大脑却如饱睡后那般清醒愉悦。

这时,广播体操背景乐的铃音骤然响彻四周。

接通电话,她说:“炫酷还差点意思,不过,金酪卷的口感可以征服挑嘴美食家的味蕾。”

江衍平心情大好,顺势开起玩笑:“这次的小发明算不算技术股?”

“不算。”苏玫唇角含笑,眼眶却有些湿润,“一道甜品而已,没有不可替代的技术含量。”

“好吧,我听你的。”

苏玫转入沉默,静静聆听着听筒里江衍平的呼吸声。

“小玫,第一锅芋仁结已经炸好了。”他轻声说,“你过来尝尝。腋杖不用拿了。”

“嗯。”

放下手机,苏玫走进卫生间洗脸。

哗哗水声与管道产生共鸣,时不时发出两三下刺耳的鸣叫,仿佛诉说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馨宁写给江衍平的信,她不会去读。

对于文思诚这种人,君子协定不能满足他贪婪的胃口。

两年来,文氏兄弟俩始终没有远离江衍平半步,不论身在明处还是躲在暗处,他们的所作所为,显然是踩着法律红线步步紧逼。

苏玫已经上过一次当。

所以,她打定主意,今后不再涉足类似的纠纷。江家的事,由他们亲自处理最稳妥。

擦净脸上的水渍,她回到桌旁,把记事本装回大信封。

展开桌角空白的信纸,苏玫提笔写道:“程阿姨写给你的信,我没有读。文思诚的心结,必须由你解开。江衍平,经历过两次大难不死,你以后一定能战必胜攻必克,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