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芝望向声源处,那是一张玩花牌的长桌,四周围着不少的人,每个人身上都充斥着不可磨灭的戾气。
他融入人群,跟随直觉来到起矛盾的长桌前,所幸想看热闹的人不少,附近集聚着一排人。
“小子,你倒是再说说,谁赢了?”问话人高傲的坐在长桌的一端,身上的衣料材质看起来很是昂贵。
此刻,受到瞩目的小子穿着简便裙装,他的身形较为高大,露出在外的结实肌理宣告着他的好身材。
在他的身后,三四个体型比他更加高大的人蓄势待发的揉着拳头,随时随地准备开打。
听到问话,小子坚定的开口道:“胜方应当是右边的先生。”
这个声音让夏芝感觉到有点熟悉,带有一点少年音,应当不大。
“小子,眼睛看不清没关系。”问话人眼神暴虐的掠过他身后的几个人,最后落在左侧人的身上。
接收到指令的人迈开脚步往前走,出手利落的将小子放倒,随后桎梏住少年的动作,把人拉了起来。
他一只手按住少年的后脑勺,强行将脸按进长桌,然后一点点的往前推,推到问话人面前,粗制的桌面流下几行血痕。
少年努力的挣扎被轻易化解并被制住,即便如此,他也仍是未放弃逃脱的挣扎,努力的通过可控肢体试图摆脱身后人。
残忍的问话人看到这一幕,嘴角带起肆意妄为的欢快笑容,眼眸里闪过愉悦。
他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脸,一把揪着少年的头发将人拉起来:“你再说一遍,谁赢了?”
他目光扫过每一处,每个人自觉的避开,连着他对面的同场玩家也害怕的垂下头。
少年仍旧是执着的重复自己看到的事实:“是那位先生。”
“小小的侍者都敢顶嘴?”问话人明显被气笑了,拉扯少年头发的力气猛然一加,有些血沫漫开。
“……”少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的任他发泄。
“喂,对面的,谁赢了?”问话人得不到答案,放开了少年,冲着对面的玩家喊道。
“当然是您赢。”对面的人明显被这些暴行所吓到,颤巍巍的将面前的小堆金币往前推了推。
“听到没?我赢,赢家只能是我。”问话人明显被这句话取悦了,声音低沉如同毒蛇轻语,“你再说一遍,谁赢了?”
他仿佛将胜负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在黑市里,人们的本性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掩盖在伪装下的模样没人能够得知,因而更加扭曲。
夏芝感觉这件事应当要落下帷幕,只要少年顺着问话人的想法颠倒黑白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他正准备离开这个误入的地方。
坚定的少年音执着道:“是他赢。”
问话人反手给不听话的少年一巴掌,随后拿一堆金币砸向他的头,看着血液从少年头顶流出,他明显更加愉悦。
他把人提起来,像扔垃圾一样把人扔在地面,潇洒的起身,拿起搭在椅背的长外套,嘴唇微动:“打,死了就扔出去。”
“是。”
接受到指令的几个打手瞬间准备就绪,在少年身边围成一个圈,一阵拳头重击身体的声音响起。
问话人迈着嚣张的步伐,向着人群最聚集的地方走去。
原本围绕在四周的人群立刻散开,为带着戾气的问话人让出一条宽阔大道,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少年。
夏芝站在道路的正中央,并未理会逐渐走到自己面前的问话人,他的目光望向了被围着的少年。
就在刚刚,少年突然奋起,利用巧劲试图卸掉其中一个人的手,然而他的力气不够失败了,手被狠狠地踩着碾来碾去。
那个动作让他非常的熟悉,熟悉到他想起来这是谁了——他第一天上课时,希维尔请来的那位高年级学长,哲罗姆。
他仅仅卸过一次对方的手腿,那孩子就能摸索出一点门路,很有天赋。
面前被影子覆盖住,夏芝冷漠的抬头对上了来者的双眸。
“怎么,今天一个个都这么不长眼?”问话人眯着眼睛垂眸看着比自己身形略小一点的夏芝,眼里明显流露出不屑。
夏芝明显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他的兽拟原形随了自己母亲的种族——米切氏凤头鹦鹉,再怎么长,原形顶多只有巴掌大。
原形导致他的人形状态有着巨大的限制,即便怎么锻炼,他还是保持着较为纤细匀称的身材,不会像其他Alpha那样肌肉饱满。
夏芝望着他身后下手愈来愈重的打手,少年的手上流淌着新鲜的血和痂,很明显这人并不准备留着哲罗姆的命。
他冰冷的望着面前的人,淡淡道:“请放过那个少年。”
“哈哈哈哈。”高大的男人笑出了声,对于夏芝的请求嗤之以鼻,“你既然求我,也应该给点礼物吧?”
问话人嘴角带着讥讽,眼眸里带着满满的恶趣味:“你替他被打,我就放过他怎么样?”
“不好意思,你弄错一点。”夏芝温和的冲他微笑,“我说的\'请\'只是礼仪用词。”
问话人神色逐渐变得狰狞,就这点时间两个不长眼的来惹火他,真是够衰。
他弯弯嘴角,目光恶毒的落在夏芝的后颈,脆弱的脖颈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听到最灵动的死亡之音。
问话人突然袭向夏芝,声音里带着畅快:“你跟着他一起死吧。”
夏芝平静道:“恕难从命。”
他身子稍稍向侧边偏了几度,躲过准备袭击自己脖颈的手,抬手捏住问话人的手,长脚一伸,勾住对方的脚往前一勾。
问话人失了重心,整个人向前跪去,夏芝很干脆的按着他的肩胛,稍微一用力,骨头挪位的声音响起。
夏芝没有留情,反脚将对方的脑袋踩进地面,额头和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坚固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没人反应过来。
等到问话人头被按进地面,打手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整齐划一的看向夏芝。
夏芝冲他们柔柔一笑,懒洋洋的将特意留下的另一只手反拧在自己手中,脚踩在问话人跪下的小腿上,拉着将问话人从坑中拉出。
问话人满头血,衬着脸色更加铁青,看起来极为狼狈,但,这又能怎么样?
夏芝双手握着问话人的大手,平静的拧住一根手指狠狠地向外一扯:“一根。”
“啊!!”剧烈的疼痛顺着被拉断的小指传来,问话人直接惨叫。
“两根。”夏芝优雅的捻住第二根手指,这次没有直接扯断,而是一节一节的掰错位。
“三根…”
他的五指被用不同方法碾碎,不断体会同样的痛苦。
夏芝慢条斯理的用脚尖踩着问话人的膝盖窝,听到清脆的断裂声,满意的取出一条普通手帕擦擦手,随手扔到一边。
这种漠视生命的渣滓不应当得到任何谅解和同情,磨成灰都在污染空气。
“滚,还是打?”夏芝目光冷漠的望着那几个打手,目光落在他们脚下的哲罗姆,眼眸瞬间变深邃。
少年身上的伤口只多不少,旧伤也重新裂开,看起来极为凄惨。
他,有点火。
倚仗自己的强大去伤害他人,真是让他恶心。
夏芝很不解,一群明明很强的Alpha,做什么都能特别出色,却偏偏选择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宁愿拥护这样的人也不离开。
该说他们是愚昧还是忠心?
打手中明显是领头羊的人咬咬牙:“打。”
几个人听到指令,同时袭向夏芝。
夏芝松了筋骨,对这种小打小闹丝毫不在意,在过往的征战里,他没少被围攻过。
这些明显连真正战场都没见到过,贪生怕死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打的过他呢?
一脚踹飞率先袭来的打手,夏芝控制好方向,让他一个人撞倒了另两个打手。
动作迅速的到落单人身边,轻松卸掉对方的手脚关节,让他无法动弹。
夏芝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在剩余的几个打手间来回移动着。
不过片刻,所有人都茫然的看着独自站在一片倒塌的打手中央的夏芝。
黑发青年现在横七竖八的人体之间,衣衫整齐,姿态优雅,眼眸里带着无人能懂的亮光,他仿若黑夜的王俯视着自己的领域。
这是一场有着极高观赏性的打斗,却也是在开头就决定结局的争斗。
不知道谁先鼓起了掌,掌声蔓延到每个角落,仿若被压抑久已的人们终于解脱枷锁。
夏芝径直走向哲罗姆,少年的面具已经被打坏一半,露出的脸颊让他确认了他的身份。
“我需要一个解释。”夏芝将人轻松的扛起,少年身形本来就比他高大一点,这让他扶着哲罗姆的时候有点吃力。
哲罗姆张着眼睛,神色有些恍惚的瞥到雇佣自己的,那个坐在问话人对面的商人,商人脸上带着慌乱。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为了保证自己在黑市获得利益,他雇佣哲罗姆做打手和保镖。
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他让哲罗姆正面维护自己的利益,自己却如同鸵鸟一样埋在沙子里,对一切不闻不问。
哲罗姆感觉自己精神有些涣散,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就觉得眼前一片的白点在飞舞着。
他在失去理智前轻轻开口:“谢谢…”
夏芝感觉到肩头一重,侧目一看,少年已然昏过去了。
未干的血挂在少年的身上和脸上,显得他狼狈不堪。
夏芝果断的加快速度,通过进来的门将人带入了机甲店,他没带米切尔实在是一大失策。
重新回到机甲店里,明黄色的灯光照耀着漂亮的机甲外壳,引导球又一次飞到夏芝面前:“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夏芝直接开口:“帮我呼叫林浩宕和江归厌。”
“好的,联络中——建立联络成功。”
“夏芝,怎么了?”林浩宕的脸跳到面前,他的身后是一个挂满图纸的工作室,班级的学生们围在模型书柜前打量着。
夏芝问道:“你带医疗设备了么?”
“带了便捷型的治疗箱。”
“尽快到3层会议厅,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带上米切尔。”
讲完,夏芝切断会话,带着哲罗姆迅速的通过升降梯达到了3层的大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夏芝将失去意识的哲罗姆放到会议室的长桌上,柔软的绒垫铺在桌面上,让哲罗姆的姿态显得安详。
江归厌的连线晚了一步,他干脆打给夏芝的智脑,图像直接跳出来:“老师,怎么了?”
夏芝声音生冷道:“帮我查一下赌场里被我打的那家伙做过什么。”
“为…”江归厌刚想问原因,目光移到了会议桌上浑身血的人,神色立刻黑下来,在他的领域里,居然有人闹事不触动警戒?
“稍等。”
*
林浩宕赶到会议室的时候,整个会议室弥漫着一股血味。
踏入房间,他就看到正中央躺着的哲罗姆,这少年在校园的时候,太经常到他那边治疗,以至于他能够一眼辨认出身份。
“怎么回事?”林浩宕急切的取出便捷医疗箱,用清洁枪将哲罗姆身上的血渍清理掉,随后对少年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再缝合。
一系列的动作行如流水,林浩宕很快的处理好少年满身的伤口,随后,他皱起眉头:“伤到筋骨了,谁做的?”
“不知道。”夏芝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将状态调整到如常的状态。
这个世界总有些人热爱挑战道德底线,除了他撞见的这个,在其他阴暗角落是否还会生存着这样的阴暗老鼠?
“你给我让个位,我组装一个便捷营养舱给哲罗姆,他现在身体有点支撑不住。”
林浩宕将夏芝推开,在面前的空地里丢出一堆奇怪的部件,花了十来分钟一个小型营养舱做好了。
倒入各种材料,林浩宕调出一个温养型的营养舱,对夏芝道:“把他抬进去。”
夏芝稳稳的将少年抱起,放入营养舱中。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互望着,林浩宕率先打破宁静:“你还抽烟?”
“偶尔。”夏芝拿下无意识间拿出叼在嘴里的烟,这个和自己师父学的习惯一直改不掉。
所幸,自己教过的学生里,没有一个会像自己这样的。
林浩宕看着营养舱里的少年,面色惨白,安静的仿若已经死亡。
“哲罗姆怎么回事?”
夏芝简单的解释道:“惹了一个刺头。”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哲罗姆身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我知道。”林浩宕很快接道,“你知道哲罗姆的家庭状况么?”
夏芝摇摇头:“很糟糕么?”
“何止糟糕,是烂透了。”林浩宕闭起眼睛,开始回想起自己每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样子,少年的变化真的大,从唯唯诺诺的胆小鬼一转变成学院皆知的专职打手。
“他父亲是个赌鬼,母亲因为遭到他父亲长期的殴打,后期精神崩溃入院治疗,每个月医药费花销特别大,而且,他还有个Omega妹妹要养。”林浩宕简单几句将哲罗姆的家庭状态勾勒的清清楚楚。
“哲罗姆一开始入院的时候,特别胆小,稍微有点雷声都会被吓的瑟瑟发抖,他比较呆,也脾气好,再加上自卑吧,他就经常被人欺负。”
“直到有一天,哲罗姆把欺负他的人揍了一顿,从那之后,他就疯狂锻炼身体。再后来,学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哲罗姆成了专业打手,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做的那种。”
夏芝皱起眉头,想到开学第一天的事,少年被他打的时候,一直是保持着一副不怎么变化的表情,仿佛就没有痛觉。
林浩宕神色冰冷,仿佛巴不得杀了谁泄气:“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哲罗姆会这么拼命?后来,我去调查一番,他父亲把他Omega妹妹和母亲一起藏起来,经常用他的母亲和妹妹向哲罗姆索要大量钱财去赌博。”
“有一次,他父亲索要一千万星际币,哲罗姆接了七八个打手任务,出任务的时候差点被打死。”林浩宕的手微微颤抖,那天少年浑身是血躺在医务室门口的画面让他非常害怕。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生命真的那么脆弱,当时他整个人彻夜守着哲罗姆,少年终于扛过来。
林浩宕还记得少年醒来的第一句话——
“林老师,我还能接打手任务么?”
满身伤痕的少年问着他这个揪心的问题,林浩宕当时特别想骂他,可想想少年的家境又一次闭嘴了。
他提议道:“哲罗姆,我这里缺一个整理器材的人,你给我当助工,一个月两千万星际币。”
少年笑着婉拒他:“老师,您需要我会来替您整理,工资就不必了。”
有些人生来优渥,此生无忧;有些人生自淤泥,一生飘零。
“那次,他拼死拼活没凑出来,他父亲就把他妹妹卖给一个大了两百多岁的Beta老头当对象。”林浩宕冷静道,“后面,我出面将钱款付清,将他妹妹接到学校附近安顿。”
“现在他母亲还被他父亲藏的死死,做一个筹码压榨他,他来黑市估计为了钱。之前听说过,保护雇主去黑市的保镖,只要能活着回到星球就会得到足够一生挥霍的财富。”
夏芝冷漠道,眼眸里闪过冷厉:“他差点死了,活生生被打死。”
林浩宕眯起眼睛,望着四周:“…所以,这才是黑市。”
“只不过,我们通过雪莱尔的特殊通道进来,有更多的便利。我本来还觉得黑市也不怎么危险,除了进来条件怪了点。”
夏芝望着昏迷的哲罗姆,“他如果是为了钱来这里,我能理解。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他明知道自己会受伤会被打,还要去触逆一个恶人。”
“人总有把命豁出去的时候,但,不应当是在这种肮脏恶心的场合里!他还有亲人等着他回去,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为什么要这么孤身求死?”
夏芝外表仍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心口却有一股怒火灼烧着。
那和对贵族那群愚昧老古董完全不同的厌恶在心间蔓延,这是愤懑和痛心混杂在一起的奇异感受,像是撞上橄榄的朗姆酒逐渐发酵。
林浩宕听着夏芝逐渐扬起的语气,转头看向夏芝,对方的脸上没有多大变化,可是空气中突然泄出的一股清雅玫瑰香。
原本怡人的玫瑰香能够安抚情绪,此刻却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林浩宕深感不妙:“夏芝,你是不是到易感期了?”
“不可能,我用了消除剂。”
作者有话要说:Alpha的易感期,指的是遵循本性大于理智的时期,精力充沛的如同二哈拆家。
一旦有Alpha进入易感期,就会互相影响,引起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