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五十二

已经近子夜了,官府门口却是吵闹异常。

“哪个没章法的?半夜三更敢打扰本官入眠!”

官府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人,甚是威风,应是青河州府。

他旁侧人冷眼睥睨着楚怜,对州府说:“大人,这里有个还没梦醒的修仙的娃娃,说自己是楚公主,还是谷家家主,要我等配合她查案。这语气姿态,可是威风得很!”

说完,周遭一番冷笑。

那人看了看楚怜,蹙了下眉,沉声道:“修仙者啊,哼,随意打发打发吧。看这幅弱不禁风的病蔫样子,修为也不怎么样吧!还真当是个修仙者都能在本官面前颐指气使了!”

语气明显是带着不满和鄙夷,但也只敢如此。

楚怜闷声站在官府门口,捏了捏拳头,还是将心里那气姑且压了压。

毕竟此时是半夜了,她哐哐哐砸官府门将这州府强行唤了出来是有些不对。

人家有些脾气,对她公主和谷家谷主的身份怀疑,怠慢她,甚至冷眼让她明日再来也是正常。

于是她又客气道:“青河州府,这个时间喊你是本公主思虑不周略心急了,但事态紧急,还望青河州府谅解一番,本公主无需你们陪着,自己去卷宗室找那案的线索,你们明日一大早将涉案的官差带到卷宗室即可。这个是本公主的信物,父王在本公主今年的生日宴上当众赏的,青河州府不信可以拿去临近城中的官府问问。”

那州府听了楚怜更加客气些的话语,自以为她怕了,语气才弱下来,便瞬间自傲起来,他扫都没扫那信物一眼,那张脸上,一时尽是高傲和不知天高地厚。

“哼!本官给你台阶,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哪里的疯丫头,还自称是当朝公主,谷家历任谷主?你要真是,本官还是谷家谷主她爹呢!哼!真当本官不知公主姓楚?哪家姓楚的能掌了姓谷的家的权!发疯做梦梦傻了的疯子,别等本官亲自出手赶人!”

楚怜原本还打算忍一下,这话出口,她开始勾起唇,冷冷笑了。

毕竟头一回来青河镇官府,虽说她是公主,但随意去翻看卷宗,不小心弄乱弄坏可是麻烦,就想着提前说一声再去,真没想到这人竟是如此性子。

楚怜笑着深呼了口气,对众人道:“既然如此,那好吧。”

青河州府当她是真怯了,得意笑着:“哼,大庭广众之下,冒充公主和谷家家主,以为这么轻易就会让你走吗!就算你是修仙者,此番也是栽在本官手中了吧!哈哈哈!”

楚怜唇角上扬,怜悯似的。

她身子动的更快些,青河州府话刚说完,她便接了一个挥袖,直直将那人砸出去撞上了官府的柱子。

周遭看她笑话也都没有幸免的,青河州府飞出去后,接着轮到的便是他们了。

楚怜缓步来到青河州府跟前,沉声道:“你不认信物也不是不可,等等我让你的人往宫中放个信鸽,取父王亲笔信来,让你落落泪。还有,本公主要去查案,紧急的很,所以提前打声招呼告诉你一声,若是弄乱了什么,请青河州府多担待。毕竟本公主不是什么无赖,很在乎声誉的。”

她说完,径直走进了官府内。

【你这一举动,倒有点原主的意思。】飞飞凑近,用传音术说。

【是吗?看来这原主还挺聪明的,至少处事的方法非常节能了。】楚怜赞叹道。

·

官府内的案宗,果然如她料想的一样,又多又杂!

刚刚应该手下留个情,抓个人过来帮她的!

楚怜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一个一个翻了。

楚怜翻到第二个书架时,屋外的门被人敲了敲。

“进来。”

她已经光明正大的将州府打了一顿,并且撂下话进来了,也不怕此刻再来个什么旁的官府中人。

来的人,正是刚刚被她打了的青河州府。

他那脸上的傲气已经全没了,神情乖巧的仿佛换了个灵魂似的。

“公主殿下,您方才那信物,下官方才又仔细品了品,确实是您才有的东西!下官有眼无珠顶撞公主,实属罪该万死!公主出手也是合情合理,义正言辞!只是,您干嘛冒顶谷家谷主的身份?害得下官差点酿成大错!”

“你这是在指责我?”楚怜挑了下眉。

那州府立刻改口:“下官多嘴!一时失言!公主莫怪!”

“好了,打都打过了,结也就算解了,州府若无事,就不必在意本公主了,我自己搁这儿翻翻看看就行了。”楚怜头都没有偏一下,继续翻着东西,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搜证工具。

“公主,下官方才紧急将府内这些年来的老衙役都召了过来,您若有疑问,也可以问问他们,他们对案卷室也很熟悉,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青河州府殷勤道。

楚怜终于感了兴趣,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那青河州府脸上撞出来的淤青还在,应是忍着疼,但还是恭恭敬敬的。

他身边站了几个人,大概就是他说的衙役。

“这些人中,有对六七年前的旧事比较熟悉的吗?”楚怜问。

“有!就是这个李四,他在官府当差已有十余年了!”

“就他了,多谢青河州府。”楚怜礼貌了句,视线全落在李四身上。

这人看上去就有些年纪,却又不到老的不记事的地步,甚好!

“公主客气!”青河州府惶恐的应了句,而后仔细吩咐着,“李四,你要好好协助公主破案!公主有任何疑问,都要尽力解答,不可怠慢!”

交代过,他又看了人送来茶水糕点,才离开了。

案卷室中只剩两人,楚怜便也开门见山。

“李四,七年前,占南村的方家惨案,你都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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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的答案,与林鸿安的略有出入,却相差并不大。

李四说:

“方家最初死的那个外人,其实是那对老人为已过了三十,还整日游手好闲,无妻无子的小儿子,买来的媳妇,她死的时候,据说才买回来不过七日,还未成婚呢,人就没了。后来又过了一个月,这方家剩下的几口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怔,竟也一夜之间全死了,那场面,小的当年看了一眼,至今回想起来,也是不寒而栗啊!当时同去的弟兄们,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说一个惨字。”

“这件事我已有些耳闻,但这姑娘的身份我也是头一次知晓,李四,你可知道更详细一些的内情?”楚怜追问。

那李四却是蹙了蹙眉,神情有些犹豫惶恐,他看着楚怜,心里的话似乎憋了很久,才颤颤巍巍的,小声问了句:“小的可否斗胆多一句嘴,这件案子已荒废了七年无人问津,公主殿下您为何突然对七年前的事情感兴趣了?”

楚怜仔细思考了下,编了个比较合适的谎,说:“父王派我四处游历,体察民生艰苦。恰巧我游历到这青河镇,听到了一些此案的传闻,便生了兴趣,想着若能凭我之力让案子水落石出,也能让父王仁厚正直的盛名在百姓心中更深些。毕竟事关七条人命,怎么也不能如此不清不白。”

“那公主可知,最先离世的姑娘是个贫穷人家的病秧子,生来贱命,本就看着短命,若是没有这件事也活不长久?”

“即便是活不长久,也不该死的不明不白!我说了,我此番是为了方家七条人命,自然也包括她那一案的真相。”

楚怜大概感觉得到,这李四似乎是有意试探,她便也直白表明了心迹。

李四听完,神情已非常激动了:“原是如此,公主仁厚,小的佩服!既然公主真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来,李四定当知无不言!”

“你说。”

“这是关于那姑娘死因的案件,最初成册的结果。”李四取了一卷案宗,送到楚怜面前。

飞飞早就帮她点满了识字技能,这里的文字她都认的容易。

楚怜大致阅读了一遍,大概是说,那姑娘来到此地,思乡情切却又无可奈何,郁郁寡欢,不久就自尽身亡了。

但见李四吞吞吐吐的,楚怜自觉有些不对劲,还是沉吟着说:“看上去,是个正经的理由。”

“公主,唉,小的也豁出去了这条命,实不相瞒,这案卷所述皆不符实!当年这桩案子是小的与兄弟去办的,亲眼见过现场的惨状!根本不是这案卷所述般平祥。

小的去收敛时,可看的真真切切,那姑娘身上,各种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许多疤,可都是全新的!这受伤的时日绝不会超过七日!明显就在被买回来后受的伤!

而且,那居住在附近的村民说,就在那姑娘被买来这几天里,常常在夜里听见这家中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大抵是极不情愿,且家里待她不好吧?听闻那姑娘也才十几岁,正是活泼的年岁,断不会轻易没了生念,无论是他杀还是自尽,这方家人也是绝对撇不清干系的!”

李四解释道。

“真是这样?怎么我同村子里人磨了一整日,也没人告诉我什么?”楚怜怀疑道。

“害,公主您去询问的时候,没亮出身份吧?”李四问。

楚怜点点头。

他又补充说:“方家死了人,这本该仔细调查的事儿,没出两日便不了了之了!正是因为方家,与当时的青河州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且当时州府还特意下令,将此事草草拟了卷,也就是您方才看到的那个,然后禁了占南村一切讨论的声音。”

“这不是助纣为虐?”

“上头的命令,不让管了,我们能有办法?”李四摆摆手,“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消停了,可一个月后,方家却出了那件惊动了整个青河镇的惨案!据说,就是那姑娘不甘心,化作红衣厉鬼,回来寻仇来了!而且,那天夜里,有一个血红色的影子,冲进方家老宅,第二日,那宅子便死空了!”

“可当真?”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到了!且不止一个人!那时,占南村以北下起了极其诡异的带着腥臭味的黑雨,不少村民出门来看热闹,正好就瞧见那个血红色的影子!”李四肯定道。

“那你可还知道什么!快告诉我!”楚怜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