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涌出,染红了白衣。
然后她看见，雷瑟一瞬惊讶，又很快收好了表情。
两人都在蓄势,完全没有空再引出另外的杀招或是去防御。
这不是雷瑟的术,她才没有预先警觉。
这一招,是雷家某某并未事先同雷瑟商量好的偷袭。
分明已经动了使阴招的心思,却对未知名的帮助有一瞬惊疑。
还真是可笑。
楚怜勾起唇，那双眼却凝了寒霜。
腿部的灼痛一下一下的拽扯着她的神经，这却让她更想要笑出来，更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哪怕在众目睽睽之下，使手段也要杀了她。
他们不是无缘无故的临时起意。
他们早就有了血海深仇！
他们根本不会放过他,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她笑着，这一次是在笑自己了。
笑自己现在才明白。
笑自己,现在才下定了决心。
那一剑挥出去,狠戾的似要将面前一切都割裂。
而……
她只有唯一的一个顾虑。
那就是……
萧眷。
·
秘境内忽然不知何处起了阵风。
墨色消失的一瞬间，那些水花也随着墨色一起消失了。
但她双腿的疼痛还没有散去。
话全部转达给萧眷了,可对面却没个回复。
虽然，虽然也没有过去几秒钟的时间,但总感觉，等待的过程，也太慢长了些。
漫长的她的心情都开始焦躁了。
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焦躁,没有因为腿部奇异的灼烧感而焦躁,反倒是因为这个……
她竟会这么的,在乎他的看法？
为什么？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的？
漫长的，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终于听到萧眷的声音。
等的都要不耐烦了。
萧眷终于应声。
【那时候,我会记着闭上眼的。】
得了回应，那焦躁的心情瞬间被平息了，担忧的事务消散了，无论是心情，还是躯体都随之跟着轻快。
可这情绪，与她对雷瑟的情绪是完全不冲突的。
这一段时间，不仅她得到缓和，雷瑟也得了时间喘息。
腿部的灼痛没先前那么剧烈了。
而雷瑟整个人却不太对劲了，就像是上次和谷凝交手时，他受了伤后那样子，变了个人似的。
几个交手下来，楚怜发现，雷瑟真的和刚刚不一样了。
不仅是速度的变化，还包括他的力量，他术法中的杀伤力比先前更强了。
楚怜有些奇怪。
难道这人越是见血越是兴奋？
但眼下没工夫再给她多想。
即便她交代了萧眷和飞飞不要插手，但他们绝不会在她竭力时袖手旁观，而是一定会出手干预。
她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解决。
·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受了伤，怎么好像更加厉害了？”飞飞奇怪道。
“这是他体内被种着的一种咒术起的作用。”萧眷答。
这些，当然都是雷朔告诉他的，一次赴宴，一杯清酒，一枚玉佩，换了雷瑟的情报。
雷朔说，雷瑟极小的时候，体内被种了一种咒术，不仅是他，还有好几个与他同龄的雷家少年都被如此。
他们被当做家主最忠心的侍卫培养，故而必须要有誓死的决心。
而这种咒术便是如此。
它可以让中咒者不惧受伤，因为越是重伤，血液流转刺激躯体的每一寸，他们便越是兴奋，那刺激让他们感受不到受伤的痛苦，而力量也随之源源不断迸发，是施咒者的力量。
这咒术，会让他们的战斗欲望在浴血后更加燃起，至死方休。
唯有施咒者，能暂且平息这股力量，至他们恢复后，才暂且消失平息。
而从上一场来看，施咒者明显就是雷家家主了。
雷瑟现在不断增强的术，是因为咒术的关系，借用了雷家家主的力量。
而雷家家主这边，他盯着场上那两人，眼里是明显的恨意。上一场的阻拦，是因为雷瑟已经稳了胜局，而琼尘君已出了手，明显是要袒护，雷瑟绝不可能在琼尘君手中再杀人，他才为了防止雷瑟的秘密公开而出手阻拦了。
但这一次，这是他们两人的战斗，琼尘君再没任何理由阻拦。
雷瑟与楚怜的怨仇，雷家与楚怜的怨仇，他不信楚怜会轻易认输。
不过认输也无妨，以她这在谷家的实质性地位，只要没那本事去九清，在哪里都一样。
只是，眼下即便雷瑟得到了雷家家主咒术的增持，可还是与彻底动了杀心的楚怜分不出高下，谁也再伤不到谁。
这个楚怜着实难缠。
雷家家主狠狠咬着牙，一想到她做出的事情，他心里便抑制不下怒火，两人动作都很快，即便没有遮掩了，但如此高的速度之下，有一点点的异样，也不会被人注意吧？
只要场面更加混乱一些，这胜负很快就分明了。
他再一次动了心思，可这一次，他才动了动手，还没凝起仙力，胳膊突然一阵刺痛，仿若有什么利刃划破了他的胳膊刺穿进肉里的疼痛。
他慌忙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胳膊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但他瞬间便清楚了，他的心思，在场已经有人注意到。
这只是警告。
这个注意到的人，完全不惧将他如何！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九清所在的方向，没有人在看他。
萧眷的视线似乎全落在楚怜身上，分不出半点给其他事物。
但……
能有这种能力的人选，也仅仅只是他。
雷家家主心有余悸，不甘的收了手。
看来是再不能偷偷出手了，不过，雷瑟有了咒术加成，即便暂时不敌，也定然是没问题的。
·
雷家家主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楚怜心里也大约这么认为。
她已摸清了雷瑟的路子，大概是他完全感觉不到受伤的疼痛，且伤的越严重，那术法便会越厉害，不仅如此，随着剧烈运动刺激伤口重新涌出的血渍，也能增强他的术。
这么一看，她貌似赢不了啊。
楚怜轻笑了声。
如果痛苦对他来说，是一种喜悦的话。
她脸上挂着那笑，勾起溅在侧脸颊上的血渍，有些渗人。
“可惜了。”
她启唇。
声音落入雷瑟耳中。
雷瑟这一次那疯癫的状况不明显了。
是因为上次，是他中了咒术以来，头一次有这种事发生，这第二次，便稍稍有些习惯了。
“这么早就替自己惋惜？我可还没玩够呢！”
他狠声道了句。
楚怜又是一声笑，却满眼都含着怜悯。
“可惜，我没兴趣了。”
她话音落。
场面迸发出一片银白，却不是气流，而是狂风暴雪！
楚怜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上一次与仙魄、明苍的共鸣，这一次不仅更熟稔，威力也增大了。
她很想让对面这个人感受到她与师兄感受过的痛苦、折磨，付出应有的代价后，再解决掉他。
而她时间不多，可惜了。
寒流侵蚀了比试台，包括秘境，温度都骤然降了不少。
不过这暴风雪仅限比试台上他们两人的范围，再多一点，也就是保证雷瑟逃不出去的范围。
没有上一次在雷家堂口那样广泛，故而威力增强，她也没有上次那么勉强。
看到这一幕，飞飞心里急了，不顾会不会打扰，慌忙道：【楚怜！你别乱来！】
她上次是在满状态下的，最后都虚弱成那种程度，在萧眷的救护下，好不容易才全好了。
这一次，她身体状况远不如以前，又是这样的勉强。
【我心里有数。】
她就连这一句，也是带着浓浓的杀意。
“萧眷！”劝不动楚怜，飞飞只好晃着萧眷的胳膊。
可萧眷却没动，只是皱着眉感慨了句：“她果然极有天赋，只一个月，就能到这种程度。”
“我是叫你去拦她！”
暴风雪的呼啸声太刺耳，它这句已经完全被雪声盖住了。
当然，被盖住的，不仅仅是它的声音。
那暴风雪不止是看上去冷戾，打在身上更是刺骨。
雷瑟连术也凝不起来，在暴风雪席卷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动不了了。
是仙魄的控制。
他只能被动的接受这全部的伤害。
风雪太烈，卷着他刺穿皮肉，涌出的液体都随着风雪向上飞溅。
刺激越来越强烈，他体内那咒术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终于挣开了仙魄的控制。
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控制了。
他的脑袋嗡的一声铮鸣，身体里咒术的力量在流逝，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当初家主曾描述过一次。
家主说，当你真切的感受到的时候，你就一定会知道，这就是咒术在流逝。
因为伴随着咒术流逝的，是即将迎面死亡的，躯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坏死的感觉。
脑子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一瞬更加清明！
他，要死了！
下一瞬，剑身刺穿了他的胸膛。
是明苍。
楚怜手执明苍狠狠刺进去，剑端没了进去，却停住了。
只要再深一毫离，就会贯穿心脏。
偏偏停下了。
这不是楚怜的意愿。
明苍难得的，头一次起了嗡鸣声。
楚怜强行握着它想要贯穿，却遭到了更大的力量的反驳。
她这一次终于感受到了。
是剑，是明苍自身的力量拦下了。
而且这力量，随着她杀欲的浓重，反抗也越来越浓重。
它从她手中挣脱出去，划伤了她的手指，在空中旋了几下。
那碧蓝色的光芒冲破了漫天的狂风暴雪，而后一个激荡，回了剑鞘中。
“认输！我认输！”他急促喊着，满是求生的欲望。
其实这一声认输雷瑟早就说了，可那时楚怜根本不顾，任由他的惊呼被暴风雪掩埋，只拼命在与明苍较劲要杀了他。
身子虚弱的再也撑不住了。
她只稍稍有了一个向后倾的动作，便被人抱住了。
是熟悉的术法缓缓注入她伤处的感觉。
她已完全站不住了，软软靠着他。
指节上的微微刺痛传来。
她看着那一抹碧蓝色。
“萧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