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傅妻夫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巍峨的宫门口,心里忐忑不已。
刘父伸手替刘母整理她身上的朝服,止不住的嘀咕,“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当今陛下的想法了。”
“朝上那么多人每日费尽心思揣测都看不懂,你我不明白实属正常。”刘太傅想到什么微微皱眉,低声叮嘱,语气严肃,“进宫后不管看到什么,都要记得那是当今陛下。”
刘父懂她话里未尽的意思。
刘家在宫中也不全是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儿子这两年过的很差他们其实是知道的,但具体差成什么样却是不清楚。陛下看他看的严,刘家妻夫没办法把手伸到栖凤宫,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不管她如何想的,能见到阿离就行。”刘父说着说着眼睛就先红了起来,还没见着儿子就心疼的想落泪。
刘父借着低头整理朝服的时候连同情绪一同整理了,等随刘太傅进宫拜见君后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别的异样。
两口子越往栖凤宫走越是紧张害怕,大冷天的掌心里生生出了层粘腻的汗,心脏像是被根纤细的绳绑着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刘太傅站在栖凤宫门口,朝宫使道,“刘家妻夫得陛下特许前来看望君后,劳烦往内通禀一声。”
宫使立马拱手行礼,轻声道,“刘太傅刘夫郎快些进来就是,陛下跟君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陛下也在?
两人对视一眼,暂时压下心头种种想法,随着宫使进入殿内。
自从儿子进宫后,刘母刘父已经有整整三年没见过他了,所以在看到站在主殿门口身形消瘦脸庞瘦到脱相的人时,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当初他们那个“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儿子!
刘父心口揪疼,手指紧紧攥着身前衣服,眼睛一下子就朦胧了起来,咬唇急促的喘.息。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殿前失仪,满心想的都是杀了萧言!
这厮上门求娶时端的人模人样,再三跟他们刘家以及太君后保证会待阿离好,可娶进宫后就是这么待他好的吗?
“我,我儿……”阿离下了台阶迎过来,刘父立马扑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心口疼的窒息,嘴里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不停的唤着阿离。
刘母到底曾经位及太傅,表现的比刘父稍微冷静些,她朝站在旁边完全被刘父忽视的萧言行礼,“臣见过陛下,见过君后。”
萧言哪里敢真受了这一礼,忙上前两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托扶了起来,“都进去说话吧。”
萧言知道他们一家三口有话要说,就借口出来看梅,把殿内的空间让了出来。
见萧言说出去就出去,刘太傅眉头紧皱,生怕她此举背后有更深的含义。
刘父已经抱着阿离哭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怎么……怎么就瘦成这样?”
他原本想说的其实是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样。
刘母抬手轻轻拍拍刘父的背,低声说,“别多说那些了,免得给阿离再增添麻烦。”
“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刘父气的理智全无,“我好好的儿子进宫后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你让我怎么不怨?”
若是时间能重来,当初太君后上门替萧言提亲的时候,他就该吐他脸上!
阿离见眼前的父母跟三年前一样瞧着没太多变化,心里其实就已经很高兴了,“母亲安心,陛下当真没有别的企图。”
都这样了还替她说话!
刘父恨的不行,只觉得是萧言威胁阿离,不让他说实话。
见到双亲满脸戒备警惕,阿离有些无奈,毕竟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只是拍拍刘父的手,笑着轻声说,“都过去了,爹爹您看,我现在就过的很好。”
他的手冰凉没有温度,光摸着就知道身体底子不行。当初他没进宫时,可是健健康康的。
刘父眼泪又落了下来,咬唇低头轻轻揉搓阿离的十指,拉着搁在掌心里捂着。
刘母看着阿离略显病态的眉眼,心跟被刀子割了一样,声音沉缓自责,“是母亲无能。”
阿离笑着摇头,想了想,只说,“造化弄人。”
刘母坐在殿内又跟阿离说了会儿话,怕隔墙有耳她也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母子两人打暗语似的,话只说半截。
这期间,阿离一直在说自己最近过的挺好,让二老别担心。
刘母是女人,不适合在殿内待的时间过长,尤其是萧言还在外头“看梅”呢。
她起身出去,让刘父多陪阿离一会儿。
“母亲。”阿离轻声唤她,眉头微皱语气认真,“如今陛下不同往日,她待我真的很好。”
刘父听完不由难受,说阿离这是被人祸祸傻了!
刘母却从儿子的眸子里看到他下意识的维护,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那的确掺不得假。
她略微点头,“我知道了。”
萧言说看梅,还真就站在殿外廊下看梅。她前两天发现栖凤宫好归好,就是看起来光秃秃的,冬季一落雪满院苍白,没有其他颜色,太过寡淡素净。
萧言让人移植了几棵梅树过来,如今红梅盛开,于一片洁白中甚是漂亮红艳。
刘太傅出来,再次朝萧言拱手行礼,“陛下。”
萧言疑惑的看着她,“怎么出来了,不多聊几句?阿离挺想你们的。”
“那是阿离他不懂事,说的有口无心还请陛下莫怪。他虽说二十好几了,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都是进了宫的人了,怎么还能说想我们。”刘太傅语气平静,说这话的时候连神情都没变过。
萧言觉得她是在内涵自己,奈何没有证据。
她摸摸冻的微凉的鼻子,说道,“太傅别这么说,阿离挺好的。”
“他不好,他若是好的话岂会进宫三年还没讨得陛下的欢心?还没替陛下生个一儿半女的?”刘太傅说,“这些都是臣的教养之过。”
“……”你这怪罪的意味可就太明显了啊!
她说阿离那冷言冷语是从哪儿学来的,原来这门学问是刘家一脉相承的啊。
刘太傅不愧是搞学文的,说话的时候表面是将过错尽数往自己身上揽,其实全都怪罪萧言“负”了阿离。
早知道儿子被委屈成这样,刘父出门的时候肯定就带刀了,刘母非但不会劝着,还会帮忙多带几把。
进宫前她格外提醒刘父记得萧言是谁,可等真见到阿离后,先开怼的竟然是刘太傅自己。
明知道对方身份在这儿,刘太傅就是耿直的想挤兑她,“君后德不配位,这三年来全是陛下宽仁,这才容他至此。”
萧言说……萧言她什么都不敢说。
她就老老实实的听着,就跟一般人家儿媳妇见着泰岳时一样,献祭出两只耳朵就行。至于刘太傅说的这些气话,她根本不往心里去。
别说刘太傅了,就是萧言自己都想弄死原主。
那就不是个玩意!
刘太傅见萧言态度良好,丝毫不似以前,便慢慢收了身上的冷意。
刘太傅之前是帝师,按理说应该是‘萧言’最信得过的人,可‘萧言’偏不,她就觉得这人既然是她父亲请来的,那定然没安好心。
学生愚笨不说,她还处处对你有所质疑,这种日子刘太傅过的糟心极了。当初太君后放下尊贵拉下脸皮上门替萧言求娶阿离的时候,刘太傅内心是一万个拒绝。
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能不发生的,而且谁能知道太君后会去的那么早。
刘太傅双手背在身后,同萧言一起看向院子里的那几棵梅树,冷不丁的说道,“陛下如今比之前成长了不少,也变了不少。”
萧言手指微动,心说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子。阿离身上那股敏锐的洞察力,怕是遗传刘母的。
萧言叹息,“以前浑浑噩噩不长脑子,分不清谁好谁坏,活的跟个凭本能做事的畜.生似的,如今又长一岁,可不得清醒些懂点事。”
“……”刘太傅是没想到她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她有心想说也不用骂成这样,可一想想自家遭遇跟这两年被贬出京的忠臣能人,顿时闭上了嘴。
刘太傅觉得萧言骂的挺对。
至少自我认识很深刻,做出的检讨也真心实意。刘太傅作为她的老师勉勉强强的将过去就掀了过去,但她作为阿离的母亲,一些事情可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两人站了一会儿,刘父依依不舍的从殿内出来。
刚才阿离面带疲惫目露萎靡,明显是身体不好还强撑着精神跟他说话,刘父心里疼的滴血,面上却不显,只说该回去了。
阿离目送刘家妻夫二人出宫,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淡去。
萧言这些天来就没见到他给自己过好脸色,更别提笑了,一时间竟看的有些痴迷。
阿离侧眸看她,抬手行礼,挺郑重的,“谢陛下,臣心愿已了。”
“???”
什么已了?!
别啊,这才哪到哪儿呢,怎么跟说的要撒手人寰一样!
萧言立马说道,“你长姐也快回京了,要不过年你回家过吧。今天时间仓促,你们父子俩肯定有很多话还没说完,不如到时候你回家住上几天再回来,跟他们好好聚聚。”
阿离惊诧的看着萧言,手指蜷缩起来,“陛下此话当真!”
见他目露惊喜,连这事不合规矩都忘了,显然是高兴极了。
萧言看着阿离这样突然就后悔了,她能说不当真吗?这夫郎一旦放出宫,要是不肯再回来了可怎么办……
萧言垂眸伸手牵过阿离的手指捂在掌心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觉得他一点都没有舍不得自己,闷闷的说,“昂,我还能骗你吗。”
阿离长睫轻.颤,目光落在萧言脸上,眼里露出些许清浅笑意,声音平静,“谢陛下。”
“不客气啊。”萧言仰天长叹,想一拳捶死刚才嘴快的自己,吸着鼻子装可怜,焉焉的说,“只要你记得回来就行。”
阿离耳朵尖微微泛红,目光从她侧脸上别开,好一会儿才垂眸轻轻应了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萧言:别问,问就是后悔
Lz:求问,如何让出宫的夫郎早点回来,在线等,挺急的……ps:额,在他还不太喜欢我的情况下
A:建议楼主放弃呢
B:建议楼主放弃呢
C:我觉得她们说的很对呢
萧言:……更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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