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诗绫心里一跳，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根本不敢承认。
她猛地站起来，语速飞快：“我爸打电话来，叫我明天回去！”
穆晗直起身，瞬间调整到六亲不认的模式：“有说什么事吗？”
“说有东西给我。”
“我陪你一起去。”
叶诗绫惊讶了一瞬，难道真和他有关系？
她点头：“好。”
翌日，两人都要工作，和叶家说好晚上过去。
叶诗绫到公司，胖子给她一个剧本：“我不是要逼你演戏，但这是一个以民乐为主题的电影，里面有个角色是弹古筝的，演这个和你走音乐道路不违背。你自己会的东西，将来肯定要成为宣传点，参演这个电影也算宣传的一部分。你要是愿意，我安排你去试镜。”
“你觉得可以我就去，我相信你。但《华夏之声》……”
“电影是下半年开机，到时候《华夏之声》已经结束了。”
叶诗绫点头：“好，我会去上表演课的。”
胖子觉得她太贴心了，高兴地说：“那你空了看看剧本。其实我觉得谈琵琶那个角色最适合你，不过是女二号了，你是新人很难争取，除非你会谈琵琶，应该还有机会。”
“我会。”叶诗绫平静地说。
胖子愣了一下：“你不是学古琴的吗？”
他不懂音乐，但古琴专业兼顾古筝就当两样东西长得差不多、比较好上手吧。可琵琶明显长得和筝、琴差远了啊！
“最先接触的是琵琶，学了两年才学的古琴，笛箫我也会一点。”
“……你到底会多少种乐器？”
“以懂技法、能弹奏完整的乐曲算，七八种吧，如果有需要，还可以现学现卖。有乐理基础在，学起来不难。”
胖子震惊：“你怎么这么厉害？！”
叶诗绫微笑：“家学渊源。”
“敢问女侠祖上是……”
叶诗绫被他逗笑：“别闹。”
“我得把这事写到百科上去！”胖子急匆匆地坐到电脑前，打开叶诗绫的百科开始编辑。
叶诗绫这才知道自己有百科了，想到穆晗也是名人，拿手机搜了下他的名字，发现他的百科上只有一句话：穆氏集团总裁。
照片是从财经新闻上截下来的。
这个词条是普通网友创建的，穆晗不想暴露太多个人信息，也不想显得自己深不可测，于是对词条采取了冷处理——没删，也没人去补充，以至于上面连出生年月、受教育信息都没有，就写了一点家庭关系，还是人尽皆知的。
叶诗绫又搜了自己的名字，真名没搜到，想起自己有艺名，重新搜了下。
她的资料不多，不过大学院校和在乐团那段从业经历都写了上去。
她见页面上写着“精通多种乐器”，急道：“只精通两种，其他的没到这个程度！”
“哎呀，又不会有人来验证。”胖子满不在乎。
“你给我改掉！”叶诗绫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胖子愣了下，委屈巴巴地重新打开网页，改成“涉猎多种乐器”，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一点都不牛，还不如不写，干脆又改回了最初的模样。
推开键盘，他说：“我突然有个想法，空了给你录两张古琴古筝的演奏专辑，不一定会赚钱，但对你的名气和接下来的发展都有加成。”
叶诗绫点头，怎么打响名气她不懂，她选择信任经纪人。
她在乐团时就录过乐团的专辑，乐团也有人录个人专辑。她当初对这些可有可无，没去弄，现在弄也不会排斥。
她复制了一个百科链接给周大伟：“这是我闺蜜，你可以把她添到相关人物里。”
“嗯？”链接是发到微信上的，胖子听到提示音，拿手机打开，“我看看……这是个主播？”
“嗯。”
“她没黑点吧？”
“放心。她是技术主播。”
来雪霏，网名“Sophie小雪”，游戏主播，不露脸的时候因为名字被认为是女人，露脸后因为技术被认为是女装大佬，签约星星直播。
星星直播属于穆氏。
穆晗没执掌集团的时候，网上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因为有个高调的穆冬阳顶在前面，大家虽然知道穆家还有另一位少爷，但还是愿意叫穆冬阳“老公”。直到穆晗成为穆氏总裁，穆冬阳火速成了无数人的前夫，穆晗则一夜之间拥有无数老婆，其中包括来雪霏。不过叶诗绫没这样叫过，她不是这样的性子。
来雪霏每次收到星星直播的转账，都会说：“我老公又给我零花钱了。”好像她熬夜直播不算劳动付出似的。
当然，这一切终止于叶诗绫和穆晗相亲后，对于闺蜜的男人，她再也不口嗨了。
*
叶诗绫和穆晗到叶家时，叶纲从别墅里出来，站在走廊上笑眯眯地说：“我听到车声，就知道是你们。”
“大哥。”穆晗打招呼。
叶诗绫也跟着喊了一声。
叶纲在抽烟，递了根给穆晗，穆晗伸手接了。
叶诗绫见他们有天要聊的样子，从穆晗手里拿过带回来的礼物，说：“我先进去了。”
经过叶纲身边，叶纲叼着烟，伸手想摸她的头，被她侧身躲过。
叶纲僵了一下，假装无事地收回手，拿起打火机打燃，送到穆晗面前。
穆晗犹豫半秒，低头点燃烟，然后夹在指间，沉默。
叶纲抽了几口才发现他根本没抽，不由问：“不喜欢这个牌子？”
穆晗看他一眼：“诗绫不习惯烟味。”
叶纲觉得心口有点堵。
他捻灭烟：“那我们进去吧。”
他将烟头随手扔在地上，穆晗看了一眼，也将烟捻灭，却带进屋中扔进了垃圾桶。
叶纲的妻子于清雪正拉着叶诗绫热情地聊天，见他们进来，站起来打招呼：“妹夫。”
穆晗点头：“大嫂好。”
于清雪受宠若惊，没想到能得穆晗一声大嫂，坐下来小声对叶诗绫说：“你可真有福气。”
叶诗绫扫她一眼，没接话。
没一会儿就开饭了，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完，叶有成叫叶纲去书房拿文件。
叶诗绫皱眉：“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她只想快点办完事回家。
叶有成看了眼穆晗，压着心里的不悦：“不是叫你哥去拿了吗？”
叶诗绫愣住。
她以为是有物件给她，比如珠宝首饰什么的，万万没想到是文件。文件上能写的东西就多了，她猜不到，难道是房产？
结婚的时候叶家没给她房产，她倒是不在乎，但要是传出去，叶家的确为人诟病。他们这种家庭，不至于一套小房子都拿不出来，结果她硬是没有。
叶纲回来，把文件给叶有成。
叶有成翻开来看了看，挺厚的文件，他只看了几秒，显然没用心。不过他肯定早就看过几遍了，知道内容是什么。
他把文件放在茶几上，推到叶诗绫面前：“给你的股份，签个字吧。”
于清雪脸色一变，猛地看向叶纲，叶纲面无表情。她无奈，又看叶诗绫，叶诗绫呆呆地，显然跟她一样意外。魏韶雅比她们俩还惊讶，穆晗跟叶纲一样不动声色。
于清雪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但不敢开口。
叶诗绫抬头：“什么意思？”
“你姓叶，这是你该得的。”叶有成说，“本来你结婚的时候就该给你，但手续耽误了些时间。”
叶诗绫看向穆晗。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穆晗拿起文件，翻开看了一遍，从头到尾。他看得很快，毕竟文件是范本，只需要注意关键的几个地方就行。
看完，他说：“签吧。”
叶诗绫看着他毫无波动的脸色，想起昨天叶有成打电话时说的话，突然有种猜测：这是穆晗让叶家给她的。叶家现在求着穆晗帮忙，穆晗让他们让一点股份出来，他们哪敢不答应？反正叶家的股份也不值钱。
但这对叶诗绫来说还是有意义的，就像叶有成说的，她姓叶，这是她该得的。但很早以前，她就放弃这些念想了，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叶家她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给她了，她也不矫情，拿起笔将大名签下。
于清雪咬了咬唇，魏韶雅明显松口气。
叶诗绫放下笔，穆晗站起来：“爸，我有事情跟你说。”
叶有成愣了下，忙带他去书房，叶纲也跟了去。
进了书房，穆晗问：“合同呢？”
叶有成反应过来，马上打开抽屉把早就拟好的合同拿出来。
穆晗懒得落坐，从笔筒里抽了支笔，弯腰就在上面签字。
叶有成和叶纲心情复杂。
穆晗是商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生意，但他偏偏搞得像是为了叶诗绫，这就让人不自在了。
因联姻而合作和靠女儿才得到这样的合作，还是有差别的。而且穆晗已经是这样的态度，以后叶家都得捧着叶诗绫。
签完合同，穆晗走出书房，问叶诗绫：“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吧。”叶诗绫站起来，对魏韶雅和于清雪说，“妈、大嫂，我们先走了。”
于清雪点头，笑容有点僵。
魏韶雅拿起桌上的股权转让书，塞给叶诗绫：“东西拿好。”
叶诗绫看了一眼，握紧。魏韶雅大概比她还开心。
上车后，叶诗绫忍不住对穆晗说：“谢谢。”
“谢什么？”穆晗问。
她顿了顿，既然他不愿意明说，她也不强求。这种事摊开来说的确尴尬，反正她会心领。
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转移换题：“你没抽烟？”
“没有，怕你闻到不舒服。”
叶诗绫眼皮一跳，心也跟着跳。
接叶纲的烟，是给叶纲面子，也是看她的面子；但不抽，是为了她。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温柔。
他太好了，纵然她见过像她父亲和哥哥那样糟糕的男人，一度怀疑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不同的渣滓，但还是对他生出一点幻想来。
他突然伸出手，放在她脑袋附近，她望着他，没有动。
他轻轻将手按下，揉了揉：“回家吧。”
“嗯。”
司机：我难道不是在送你们回家？
穆晗伸手将叶诗绫揽在怀里，叶诗绫已经习惯他的亲近，身子柔顺地靠着他，没有任何僵硬和排斥。
本来该是令人欣喜的进展，但又有新的问题困扰着他：她为什么拒绝叶纲的碰触？
他们走后，叶纲和于清雪也很快离开。
于清雪有点不高兴，她万万没想到叶家会给叶诗绫股权。开了这个头，叶诗绫将来得到的只会更多。原本她以为，叶氏顶多叶纲和外头那个私生子分，现在看来，叶诗绫也要掺一脚了。
叶纲沉默地开车，似乎根本不在意。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说话小心翼翼：“怎么好好地给诗绫股份啊？”
叶纲没吭声。
于清雪想了想，如果叶诗绫嫁的不是穆晗，叶有成会给这份股权吗？答案是否定的。
她心里有点酸涩，讥诮道：“嫁了个好男人真是了不得……”
叶纲冷冷地看向她。
她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
叶纲踩了油门，汽车飞速朝前开去。
*
上午，叶诗绫去刘峰的工作室学唱歌，周媛跟着她。周大伟不止带她一个艺人，还有别的事，便没陪着。
午饭时，胖子突然来了，对她说：“你闺蜜的粉丝来撕你了。”
叶诗绫：“啊？”
“不过已经被你闺蜜解决了。”
原来昨天叶诗绫和来雪霏的百科关联后，很快被来雪霏的粉丝发现了。
叶诗绫百科上写着会弹古筝古琴、在泓城民族乐团工作过，但鬼知道是真是假，又没有娱乐圈的演艺经历和作品，来雪霏的粉丝便怀疑她是阳光娱乐刚签的网红、想绑定来雪霏炒作，结果全网搜没搜到是哪个网红，只在微博上发现一个认证为阳光娱乐艺人的账号——叶紫Shining。
叶紫Shining关注了Sophie小雪，但Sophie小雪没有关注她。
这个账号只在昨天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一个音符的符号，别的什么都没有。
来雪霏的粉丝炸了，纷纷在下面留言——
「哪里来的野鸡蹭我们雪姐热度？」
「雪姐理你了吗就闺蜜？」
「百科已经给你改了，望自重，再倒贴未出道先糊！」
来雪霏十一点才起床，被网红圈的朋友告知了大概。
她带着起床气想：老娘的热度也有人敢蹭？！
然后登陆微博，评论众多，很容易就从中发现了叶诗绫的账号。
看到那个账号后缀的英文名，她瞬间清醒，点进主页一看，满心只想：给你蹭给你蹭，谁叫我们是好闺蜜呢！
她回了个关注，转发微博——
【@Sophie小雪：真闺蜜，过命的交情，大家关注一波，等下抽支口红。//@叶紫Shining:[音符]】
粉丝：……
@刀哥人狠话多：「老铁你怎么回事？帮你撕了半天，结果你告诉我们大水冲了龙王庙？」
@Sophie小雪回复：「老铁要口红吗？」
@刀哥人狠话多：「老子男的！」
@Sophie小雪：「给女朋友。」
@刀哥人狠话多：「有女朋友谁关注你？」
来雪霏：？？？
这什么破粉丝？！
*
叶诗绫听完胖子描述，登陆微博看了一眼。叶紫这个账号没关注几个人，首页最新一条就是来雪霏的转发。
她昨天忘记跟来雪霏说百科和微博的事了，也是觉得这种事巴巴地去说有点怪，哪知道这么快被人发现。
她转发了来雪霏的微博：
【@叶紫Shining:谢谢，给抽中的人追加一支唇釉。//@Sophie小雪：真闺蜜，过命的交情，大家关注一波，等下抽支口红。//@叶紫Shining:[音符]】
退出微博，她给来雪霏发微信：「差点给你惹麻烦。」
来雪霏：「直播。」
叶诗绫：「记得吃饭。算了，我给你叫个外卖吧。」
她以前经常帮来雪霏叫外卖——应该说，她的外卖订单，送给来雪霏的比送给她自己的多得多。
来雪霏用语音回了个“好”，看见直播间的弹幕，一边操纵着游戏角色，一边说：“什么春心荡漾？就是我闺蜜叶子，知道我没吃午饭，要给我叫外卖呢~”
弹幕：「橘里橘气」、「主播果然是姬」、「我咋没这样的闺蜜？」
“橘毛！”来雪霏差点说闺蜜已婚，还好及时想到一个问题：叶诗绫以后就是公众人物了，婚姻状况这么重要的事不应该在她的直播间随随便曝出来。
橘也是不能瞎说的，她害怕顶头BOSS封了她的直播间。
哎，为何人生突然艰难？
*
叶诗绫给来雪霏点完外卖，过了半个小时，来雪霏给她打电话。
她问：“下播了？”
“嗯，先吃饭。”
叶诗绫问：“口红送哪个牌子？”
“随便。”
“我追加了一支唇釉。”
“哎，那你最近有空吗？我们一起去买！”
“行啊，今天就有空。”
“那就这么说定了！”来雪霏很高兴，“真怕你有老公就不需要我了……哎，男人真是个坏东西。”
“……”
两人五点半见面，先去吃晚饭。
来雪霏问：“和我出来吃饭，跟你老公报备了吗？”
当然报备了，定下约会后，叶诗绫马上联系了穆晗。不过这话说来怪怪的，她答非所问：“他晚上有应酬。”
“你不陪他去？”
叶诗绫愣了下：“他没叫我陪。”
穆晗这种身份，当然需要她搞太太社交，不过目前她好像还不需要为此上岗。至于以后，她工作提上了日程，似乎也不能好好履行这项义务。呃，穆晗娶她是不是太亏了？
“那肯定是今天不需要你陪。”来雪霏说，“不过迟早有你忙的。”
“嗯……”
吃完饭，两人去买口红，买完就顺路一直逛下去。
叶诗绫前几天才进行了一次大扫荡，没什么要买的。来雪霏成天宅在家里，已经很久没出来了，看到什么都想要，买得激情澎湃。
来雪霏挑了两套内衣，指着模特身上的透明蕾丝睡衣对叶诗绫说：“你买这件吧，给你老公看。”
叶诗绫瞬间想到一些场景，红着脸说：“不要！”
“拴不拴你老公的心了？”
“……”那拴的是心吗？天天晚上猛虎出闸一样，再穿这种，他不得疯了？
“你还脸红了？快买啦！”
“不要……”羞得都没力气说话了。
“那你陪我逛了一晚上，自己什么都没买，合适吗？”
“买别的！”叶诗绫赶紧拉着她走。害怕她再突发奇想，到下一个专柜的时候果断刷了个包——反正之前就看中了，不过那天去明日广场，那边没货。
叶诗绫的存款几近于无，刷的是穆晗给的卡，挺不习惯的。
来雪霏凑过来看她签字，啧啧有声。
叶诗绫脸红，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有男人养就是好~”
叶诗绫懒得理她。
“我得给我爸妈买点东西！”来雪霏突然想起，果断给来母挑了个包，然后去男装店给来父买了根腰带。
叶诗绫看见一条宝蓝色的条纹领带，怔怔发呆。
来雪霏随口问：“给你老公买？”
“……”刚刚那一瞬，她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她摇了摇头，“不用。”
“为什么？”
“他有，很多。”
“你买的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你买的呀！”
“……还不是刷他的卡。”
“你不会做人啊！”来雪霏认真道，“穆晗那么有钱，你特意花自己的钱给他买也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你买的时候费心了，懂吗？他在乎的难道是钱吗？不，是你为他费过心。”
叶诗绫抿紧唇。
来雪霏推了推她：“去拿！他给你买那么多东西，你至少也得投桃报李吧？”
“可、可都是他的钱。”
“那你拿回去告诉他，就说用他的卡刷的，他要是不喜欢，你以后就别买了。”
叶诗绫想起婚后的点点滴滴，他做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值当她给他选条领带吗？
她走过去，对导购说：“我要这个。”
来雪霏喜笑颜开：“照我说，你就应该把刚刚那个内衣也买了！”
那穆晗今晚真的要疯！叶诗绫羞恼地去掐来雪霏的脸。
来雪霏吓得直躲，还好这时叶诗绫的手机响了，她松了口气。
叶诗绫看到来电显示，微微皱眉。
来雪霏正想打趣是不是穆晗查勤，见她这表情，应该不是穆晗，就没开口。
叶诗绫接起电话。
“诗绫……”于清雪低低的啜泣声传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