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奉天卫找上门

听着妇人的哀哭,看着她旁边躺着的两个三四岁的稚童,江临月一步也迈不动了。

失子之痛,对于每一个母亲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江临月已为人母,更是刚刚经历过煦儿险遭祭祀的事,她怎么能不动容?

她看着满是难民的镇子,心想,天下之大,却没有她和煦儿的容身之处,倒不如留下,至少这里的人需要她,不会唾骂她和煦儿。

只是如何让掌柜施药呢?

江临月忽然想起她放在煦儿怀里的金叶子,忙将荷包拿出来,塞进了掌柜手里。

“掌柜的,这里是一斤三两金叶子,你可否将这家店转交给我,我留下来医治他们,不需要你管。”

掌柜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打开荷包一瞧,差点被里面的金叶子闪瞎眼。

他虽然是掌柜,可是碎银子见得多,这么多的金叶子,那可是头一回见!

他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将金叶子塞进怀里,一手把药铺的钥匙丢给江临月。

“好!你要找死,谁能拦着?我就把这钥匙给你,里面的药物随你取用,但愿你真能误打误撞治好这些人,那也算是我积德行善了。”

说完,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镇子。

这时宛城的守将也带着士兵,将麒麟镇重重包围,有人进来熏着艾草通知难民,谁也不得出镇子半步,否则杀无赦。

看见镇子口堆起了高高的荆棘堆,士兵们闪亮的长矛在牌楼外面竖起,江临月的心往下沉了沉,轻轻拍了拍怀里因惊吓而低哭了两声的煦儿。

“夫人,你真的懂医术吗?”那蓬头垢面的妇人,满脸泪痕地看着江临月问道。

江临月点了点头,“我学过医。大嫂,快把你的孩子抱进来吧。”

上一世,江临月的父亲是国医圣手、医学院教授,她耳濡目染,最终也以优异成绩毕业成为临床医生。

但这一世,大晟朝律法规定只有男子可以设馆行医,而医女是下九流的职业,所以她才以刺绣为生。

只是如今形势,她顾不得那许多规矩了。

旁边的人听见她的话,纷纷奋力爬了过来,喊着:“医女,救救我们啊……”

江临月忙道,“请大家依次在门外排队,我每次只看一个人,要是大家都挤进这药铺,我就一个人都不看不治了。”

“横竖我已经出不了这麒麟镇,咱们从现在开始,便是共存亡,我会竭尽全力。”

难民们谁不想先看先治,可是听江临月这样说,谁也不敢坏了这唯一一位大夫的规矩,就老老实实排好了队。

江临月在药铺里找到了小孩儿睡的摇篮,就把煦儿放在了账房内,让他睡觉。

接着她就用手帕子蒙了脸,搬了一张诊桌,坐在门口开始看诊。

水患之后多有瘟疫,这是古时候历朝历代都害怕的事,那都是因为医疗条件不足,理论支持不够。

而这种所谓的“瘟疫”,对于前世学医并且临床经验十分丰富的江临月来说,并非太难。

只是在这个时代,像天花霍乱鼠疫等疾病并未得到治理,所以瘟疫有时候不止一种病,如果没有化验条件,江临月只能凭经验断证和下药。

治病之余,她还带着人去酒楼客栈或私宅的地窖地找存粮,那些富人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红薯和糙米,就成了这些难民活命的东西。

三日之后,那些原本饿得瘦骨嶙峋、病得奄奄一息的人,吃了药,吃了粥,不但病情减轻了不少,脸上都有了血色。

难民一天天好起来,麒麟镇上逐渐有了生气,越来越多的人来药铺里帮忙,也自然有越来越多的患者能吃上药。

只是被围困在镇子上的人却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难民已经迁移到京城附近。

让人闻风丧胆的瘟疫,也悄然在京城传播了起来。

当麒麟镇的阴霾散去、迎春花开这天,封锁了半个月的牌楼口,荆棘路障全都被撤掉了。

宽阔官道上,七八匹快马飞驰而来,骑马的人全都是一袭黑衣黑袍,衣摆上绣着展翅飞翔的金雕!

街上的行人纷纷回避,一行人策马到了药铺门口,为首一人就勒住缰绳,睨着门上“回春堂”的匾额。

身后一副手模样的青年对内高喊,“奉天卫宸王殿下驾到,回春堂的大夫还不速速出来拜见!”

江临月正拿蒲扇扇着风,听见这声呵斥,手微微一抖。

奉天卫,宸王?!

奉天卫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她知道,奉天卫总领是当今皇帝第三子,宸王萧玄瑾,奉天卫威名赫赫是因为萧玄瑾,臭名昭著也是因为萧玄瑾。

他是战神,亦是阎王。

江临月不知自己最近是触了什么霉头,竟然频频遇上奉天卫。

她不敢迟疑,忙放下了蒲扇,低着头走出药铺,朝那群黑衣黑袍人的方向,福身一拜。

“民女江氏,是临时借用回春堂的医女,拜见宸王殿下及各位大人。”

半个月来她日夜无休地诊治病人,比之前更加瘦削单薄,站在五九时节的冷风中,青丝飞扬,容色惨白,仿佛轻易就能被风吹走似的。

话音未落,马上一位戴着金冠的男子,眉头立刻一蹙。

怎么是她?

明明叫她离开京城,她竟然还逗留在京城百里内的镇子,和这群得瘟疫的难民混在一起。

真是活腻了,早知就不该救她。

刚才开道呼喝的侍卫坐在马上,看着江临月惊讶地问,“医女?就凭一个医女,能治好这来势汹汹的瘟疫?!”

江临月听了,轻轻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不满。

她身后有煦儿,有那么多的难民,因一时意气激怒奉天卫,无异于自招祸端。

见她低垂螓首,沉默不语,那头戴金冠男子皱了皱眉,冷声道,“瘟疫已经传到京城,既然你有治疗瘟疫的药方,还不献来?”

一听这声音,江临月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

这声音,怎么和半个月前救她和煦儿的恩公声音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看清说话人的脸,前面侍卫就一鞭子打了过来。

“放肆!区区贱民,竟敢抬头看宸王殿下!还不跪下!”

他嘴上说着,马鞭已经狠狠抽在江临月的腿弯,打得她骨头剧痛,一下就跪倒在地,膝盖骨狠狠磕在青石砖地上。

“啊!”江临月忍不住惊呼一声,她纤细的手腕根本撑不住身体,直接趴在了地上。

周围的难民见状都愤怒了,纷纷聚拢过来,护在江临月身旁。

“你们凭什么打人?要药方子还打人,奉天卫就这么横行霸道吗?!”

江临月怕大家和奉天卫起冲突,忙在旁人搀扶下跪了起来,拱手禀道:

“不是民女不肯交出药方,只是因为,这次瘟疫并非只有一种疾病,且各人体质不同,必须对症下药,药材和剂量都必须准确无误。所以,宸王殿下要药方,民女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