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
丞相府内。
“此事当真?”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回丞相,此事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到孟昭宁去看渝也的尸首了,还在他的尸体旁哭得泣不成声。”相府的管家压低声音道,“本来渝家的那帮护卫日夜不间断地守着尸首,我们正愁无法靠近。但怎料今日他的小夫人来了,看孟昭宁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那被烧焦的绝对是他了!”
文以渊心中大石落地,连连拍手称赞,“好!看来臣蕃那帮人得手了,不枉我这段时日冒着风险做这么多事,好在渝也中计了。”
管家也是喜形于色,“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如今渝家一除,盛京城内已经无人再来坏丞相的事了。渝也一除,渝家终于要日暮西山了呀。”
文以渊得意地笑笑,大舜已经太平盛世多年,京城里的人早就将边关那群粗鄙武将遗忘。唯独渝家因为世代参军镇守边关,哪怕多年每个动静,在盛京城里依然颇有威名。
他文以渊和渝长远虽都是一品大员、位极人臣,但是有渝家的人在,他在朝中行事难免忌惮着些,碍手碍脚的。
现在渝也在京郊遭遇埋伏,等渝长远姗姗来迟,想来也是心灰意冷,力不从心。不会再那么为皇帝出生入死地卖命。到时候,身处后宫的渝馨儿没了娘家做靠山,看她还能得到圣宠多久?
他眼下只需要多安插些女子进入宫中,再过上十几年,这江山姓什么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管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献宝似的献给他,“丞相您看,这是奴才们从那荒郊附近捡到的臣蕃地图,您可将其献给陛下,到时候又是一功啊。”
臣蕃地图?
文丞相拿过来一看,转眼又合上。他倒是想把这个东西送到皇帝跟前邀功,渝家父子出生入死换来的东西,渝也没守好,落到了他手上。那这也怪不得他。再说,这样的重要的机密也随身携带,本就容易丢失。
他只是碰巧捡到而已。
文以渊眼皮子一动,想了想渝也那不受控的脾气,眼神逐渐疑惑起来——
万一这地图是个假的怎么办?
京城里都知道渝家的世子想法不似寻常人,总是出其不意。要是他临死都要阴一把他们,那自己还真要着了他的道?
可万一这地图是真的,岂不是错失良机。
思来想去,文以渊决定找到人先探路,“你去把谢迎寒叫过来,说我有要事和他相商。”
“是。”
清晨。
孟昭宁缓缓醒来,她揉了揉迷迷糊糊的脑袋,还晕着呢。
看来昨晚没梦到渝也。
她莫名小有遗憾,看来今日要不清醒了。
忽然,一断画面从她脑海里闪过——
她拿着渝也那把崭新的匕首,抵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房间的男人。夜色昏暗,她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是能辨明他身形健壮。她心里慌乱,使出全力按着他,她能察觉到他腰部的肌肉劲瘦有力。
““我是渝小世子的夫人,你知道你在冒犯谁吗?嗯?”她努力使自己听起来不好惹。
他好像也很慌张。
眼睛在月光下眨呀眨,长长的睫毛扑闪半天,欲语还休,一副很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的样子。看上去倒像是夜闯闺房的人是她,他更像是个软弱可欺的娇娇大小姐。
后面的记忆她就没印象了。
难道是梦吗?
孟昭宁越想越觉得这没头没尾的事情就是个梦。
可能是真没睡好,孟昭宁抬手摸了摸脖子,这里怪疼的,像是被人砍了一下。
她起身来到桌前,昨日一红一白的两张字如今只剩下一张。
锦绣打来洗脸水,看窗户没关好,赶紧上前,“昨夜风大,窗户怎么都给吹开了。小姐您没着凉吧?”
“还好。”孟昭宁看了看外面,想那红色的喜字可能被风吹出去了,看来天意也是如此。“锦绣,可以将它挂上去了。”
消息传得非常快。
第二天,盛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渝也的死讯。
渝贵妃在宫中哭得不能自已,渝夫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大病一场。整个渝家,还能站起来操持丧事的只有这位新娶进门的世子妃了。
孟昭宁一身白衣,守在棺木旁,对着前来吊唁的客人还礼。
门外的冬风吹得门前的白灯笼直响,来的人不免唏嘘,看她一介女子撑着这么大的场面,都是摇摇头叹息一声,说些保重身体、节哀之类的话。
孟昭宁本就肤色白皙。她不施粉黛,衣着朴素,这般模样看着更是心神憔悴,仿佛熬了几个大夜,没有半点精神。
“礼部侍郎张卓前来拜访——”
“陵洲府尹李历前来拜访——”
“新科状元谢迎寒携其夫人前来拜访——”
他们怎么来了?
孟昭宁抬眼望去,只见谢迎寒带着孟湖月大步流星得走来。
孟家和她的关系断的一干二净,不可能来登门拜访,姚氏更不可能随礼。那只有可能是谢家来。
谢迎寒,他来做什么?
“听闻嫂夫人前不久才和渝世子成亲,不想竟出了这样对事!”谢迎寒的语气很遗憾,但表情却并不遗憾,他紧紧地盯着孟昭宁的眼睛,很想从她眼睛里看到一丝悔意,可惜她好像很不上道,看向他时眼里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听闻渝世子武艺了得,身手极佳。整个盛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骁勇善战的儿郎!我也是久仰他大名已久,心里把他认做义兄,只可惜还没见到这个义兄的面,他竟然就遭遇了这样的祸事!”
“好意心领了,但是我夫君没有义弟,谢大人还是收起这份兄弟情义吧。”
依旧是很不给面子。
谢迎寒本来就是来看笑话的,他就像看看孟昭宁当初那样神气,自以为成为世子妃了了不得,还拿东西砸他,到头来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
谁叫她有眼无珠。
孟湖月同样也是轻蔑的笑笑。
还好她当时嫁对了!看她这般孤孤单单的模样,又要一个人操持家里,又要照顾卧床的婆婆,实在是太惨了。不像她,每日自在逍遥,家里又不需要她管着管那的担心。
看她嘴硬的模样,孟湖月更得意了。
“嫂夫人以后该怎么办?你还年轻,要是想改嫁,我这里还有些合适的人可以相看。”
谢迎寒这话看似关心,但他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对啊对啊!
孟昭宁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她虽然嫁给了渝也,但是她连渝也的面都没见着,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寡妇。她还年轻,漂亮又有才气,改嫁也有很多人愿意娶她。孤孤单单地守着渝也的排位,多少有些浪费了。
“姐姐,要是你想另选他人,可与我说说。不要害羞,我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丞相大人门下新进来好几个门生,要是姐姐愿意,我可以请我夫君为你牵线搭桥。”孟湖月和谢迎寒一样,神情哀叹,语气却不像。
“不需要。我说过,渝也少年英才,没有人比得上他。”她并没有被激怒,只是说话时的神情冷若冰霜,仿佛要不是众人在场,谢迎寒的脖子下一刻就会被她拧断。“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比,哪怕以后只能陪着他的棺材了此余生,我也愿意。”
孟昭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谢迎寒不禁打了个寒噤。
但是特殊的场合、特殊的氛围、特殊的环境,让周围所有人都为这冷冰冰的话语人为地增上了一层爱的光环。
“世子妃是真的痴情啊,明明年纪轻轻,就要守着渝也的牌位过一辈子了。”
“我看她神情麻木,想来是这事儿对她刺激过大。但是她这么心灰意冷还是要说出这样的誓言,真真是令人感动啊!”
“唉,要是渝小世子知道她这份情谊就好了。”
周围议论纷纷,声音和眼神都流露出同情之意,但这不是孟湖月想要的结果。她看众人都在为她的痴情啧啧赞叹,更是恼怒。她怎么不知道孟昭宁这么喜欢渝也!肯定是她编的!偏偏大家还都信了!
“好啊,那等着瞧,你可别后悔。”她轻蔑地看着孟昭宁,声音又低又轻,“余生漫漫,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你就是全京城的笑柄!到时候可别让孟家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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