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臣蕃的大皇子好斗。大皇子曾被立为太子,但因他嗜血成性,鱼肉百姓,又冲动鲁莽,不得臣蕃国王的喜爱,于是国王今年年初便改立二皇子辽启为太子。
随着辽启逐渐接管政事,他意识到常年征战毫无意义,于是有意与大舜讲和。但在谈判途中,总是有臣蕃大皇子手下的人故意伤害漠北子民,惹得议和进程很不顺利。
石常磊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在盛京里养尊处优久了,连大皇子叫什么都不知道。再说,文丞相也只告诉他先联系那帮臣蕃人合谋斩杀渝也,抄掉渝家。再将被引.诱入京的臣蕃人抓起来献给圣上,说他们妄图伙同渝家刺杀陛下!
到时候文以渊就是一石二鸟,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两个麻烦。对于石常磊而言,他也只是想着利用这帮臣蕃人,至于他们是辽东函的人,还是辽启的人,石常磊哪里知道啊!文丞相也不可能把更详细的东西告诉他。
“你和娘亲先休息,不用等我和爹回来。”渝也上马前对着孟昭宁耳边轻声嘱咐道。还没等她回神,渝也已经带领一众亲卫快马加鞭朝着宫里出发。他全程都没有看她,为何和她说话却不看她,是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
分外疑惑。
院子里人都走干净了,渝夫人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她握着孟昭宁的手道,“还好有你在,不然遇到这种场面,我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办,都要被那个姓石的气死了。他能进京都是因为当年长远看重他的习武天赋,特别举荐了他,没想到如今竟是这样。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刚刚没吓着你吧?”
“没有。”孟昭宁回过神,“夜间寒凉,我送母亲回房先休息。渝小将军方才特地嘱咐我,无需等他们回来。母亲大病初愈,就莫要熬夜了。”
“诶好,好,你也要早点睡。”渝夫人轻轻握着她的手,“多亏了昭宁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你来了以后,我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每日都有人陪着我说说话,真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不过现如今渝也回了,我也不缠着你。你可以多和他出去走走,莫总在府里陪我闷着,瞧瞧,把我们大美人都给闷坏啦!”
渝氏边说边捏捏她的脸蛋,把孟昭宁逗笑了,“我没有觉得无聊,每天陪着母亲去寺庙祈福、一起喝茶养花,我也觉得很开心。”
这种安静平淡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渝也回来了,对于孟昭宁来说还是个变数。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我不能老把你霸占着呀。”渝夫人笑着问道,“昭宁,渝也你方才也瞧见了。他这模样,不知道还合你心意吗?”
皇宫里,皇帝慕容泽还在批阅奏疏。
御书房的陈设简单,并无过多摆件。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眼神交流一番,其中一个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您该歇息了。”
“朕看完这些奏折再说,你们先退下。”慕容泽的朱批没有停顿。
“是。”俩太监说是这么说,但是依旧纹丝不动。
“陛下,渝贵妃来了。”常公公在门外禀告。常公公是慕容泽最为亲近的宦官,也是宫中年岁最大的太监。
“快请她进来。”他的笔立刻放下,对着身后的两人道,“你们先下去,朕有话要和贵妃说。”看两人依旧没有走的意思,他顿时板着脸,冷声道,“丞相是让你们记录朕的起居,不是让你们听朕的私房话的!难道贵妃与朕说了什么,你们也要竖着耳朵听吗!”
“不敢!”
“不敢!”
俩太监看他脸色阴沉,这才垂着脑袋急匆匆地带着起居录离开。期间两人还不看了眼渝馨儿,两人一前一后又是短暂的眼神交换后,这才悻悻离开。
“陛下?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看他紧缩双眉,渝馨儿很是娴熟地坐到他身边,关心道,“可莫要皱眉了,本就显得长得显老,你要是再皱眉,不知道的都还以为你是我爹呢。”
“嗯?”慕容泽像是习惯了她胡说八道,他伸手拉过渝馨儿,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将脑袋埋在渝馨儿的发间,深深吸了口她发间的香气,终日板着的脸逐渐显露出原本的情绪,慕容泽的面容流露出疲惫之色。
“馨儿,我好累,帮我揉揉脑袋。”
“臣妾遵命。”灵巧的双手在他的太阳穴上按动,指腹用力得当,穴位按得准确非常,娴熟的手法一下又一下地,慢慢缓解了慕容泽的疲倦。他缓缓睁开眼,非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她肤白如雪,又爱撒娇,但关键时候总是特别勇敢地支持他。与她成亲两年,慕容泽才慢慢觉得宫里没那么冷冰冰的。
渝馨儿轻轻拍着他的背,知道他肯定又是为政事烦忧。最近陛下和丞相之间的争斗愈发严重,文以渊好不容易才放权让慕容泽亲笔批阅奏折,但还不忘放两个人在身边监视他。每天都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只怕更是身心俱疲了。
她轻轻抬手,按着他的额头,“陛下要爱惜身体,这么晚都不回来休息,臣妾会很担心的。”说话间,她看到的桌上正摊开的奏疏。
“陛下即位已有两年,大舜海清河晏,百姓安康。如今最为要紧之事,当是绵延子嗣。两年来陛下虚设六宫,身边只有渝氏一人,但渝贵妃两年未有身孕,陛下重情,但也万万不能再娇纵此女。臣恳请陛下开选秀女,充实后宫!”
“……渝馨儿夜夜要与陛下同塌而眠,实在是有违规矩……臣请陛下不要再娇纵此等妖妃!陛下需要改立一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贵妃,好辅佐您处置后宫事宜……”
“陛下,绵延子嗣乃是国之根本。渝馨儿娇纵,理当逐出后宫,贬为庶人!”
这一封封奏疏都被慕容泽批了个鲜红的“滚”字。
但渝馨儿垂眸,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慢地手上也跟着没了动静。
慕容泽很快观察到了她的反应,他将那几封奏疏一合,直接扔到一边,“莫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都是丞相那一派的文官。整日不关心些江山社稷,天天的只关心我的后宫充不充实。朕知道,你不是妖妃。”
慕容泽看她依旧蔫头耷脑,便握着她的手认真道,“馨儿莫要乱想,我知道漠北的女子要求夫君终身只娶一人,我娶了你,自会遵守这个规定。”
“陛下真是记性不好,我又不是漠北的。”渝馨儿笑道,“我娘才是。”她既然嫁到宫中,就知道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人。这两年慕容泽身边真的没有别人,每天都会到她寝宫抱着她入眠。这两年她过得已经很好了,但是不能总这样,渝馨儿也知道自己不能太霸道。
毕竟这里不是漠北,她不能要求皇帝去按照漠北的规矩做。
看吧,明明她什么都没说,没有惹任何人,更没有干涉朝政,就因为天天想抱着夫君睡觉罢了,就有那么多人说她是妖妃。
“你怎么不是?你是渝夫人的女儿,自然也是漠北的女子。”慕容泽道,“不仅你是,渝也也是!他是渝夫人的儿子,那就是漠北的男儿。所以,他也只能娶一位世子妃!要是他敢三妻四妾,那我可要为孟家小姐打抱不平了。”
本是想逗她开心的,但是一提到渝也,慕容泽顿时自觉失言。他瞧瞧观察怀里人的神情,看她果然落寞,更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盛京城里都在传渝也死了,但我总不相信。”她声音低落,忍着泪水道,“他那么小就跟着爹去了战场,他比谁都勇敢……不会……不会的。”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慕容泽同样落寞。
渝也是大舜最为年轻、最为厉害的少年将军。无论是于公于私,慕容泽都不想他出事。但谁知偏偏事与愿违。
两人沉默许久。
御书房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良久。
“陛下,贵妃娘娘!渝将军和、和渝小世子求见!”门外,常公公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倍!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但是到底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公公,见多识广。在一众小太监看到不敢看他们父子两人,躲着渝也像是躲着鬼时候,他还鼓起勇气通禀。
“速传!”慕容泽顿了顿神,立刻起身。
难道事有蹊跷?
他和渝馨儿一样,也不相信渝也会出事。他和渝也幼时师出同门,两人都由渝长远教导学武。但渝也的枪法已经出神入化,比他强许多。战场上都没人能降得住他,难道到了遍地文人的盛京城反而出事了。
“微臣拜见陛下!”渝长远率先走进御书房,两人还没行礼就被慕容泽扶起。
“不用多礼。”
“谢陛下!”渝长远起身。渝也跟着抬起头来,笑着对屏风后忍不住探出脑袋的渝馨儿道,“贵妃娘娘,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