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的路上。
傅明瑶瞧见一些下人正在搬东西,魏府是百年世家,文人之首,几乎凝聚了这个地方的繁华与富饶,自然不会在乎一星半点的东西。
比如她房里的摆件。
其实说旧不旧。
毕竟都是半年前姑奶奶来南淮时,魏家新给她准备的,但是经过爬墙事件,病危一回,魏家既然不差钱,自然想“辞旧迎新”,索性给她重新置办一回。
鬼使神差。
“这就是我爬墙时用的梯子?”
傅明瑶拦住搬梯子的下人,开口问道,拾荷走上前去,瞧了一眼,肯定的回答道:“没错,正是害小姐跌落的晦气梯子。”
她并不迷信。
东西哪儿有晦气之分。
只是看使用的人小不小心,以及,有没有人在东西上做手脚,她想了想,对这群搬东西的下人吩咐道:“你们先走吧,把这梯子留下,回头再来搬。”
“是。”
其他人离开后。
傅明瑶蹲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梯子,又重点看了被她踩断的横杠处,根据她有限的人生经验,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横杠截断处的确是被踩断的痕迹。
唯一的问题是——
“这好像是一个翻新的旧梯子。”
话音落下。
拾荷大吃一惊,往四处看了看,连忙陪她一起蹲下,小心翼翼又有些气愤的问道:“小姐能够肯定?那这事恐怕跟苏家大姑娘脱不了关系。”
“是不是翻新的,还得请专业人士来看,至于苏家大姑娘——”
傅明瑶皱了皱眉。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姑奶奶,前世在大家族中,并不得独宠,也养不出单纯率直的性子,对于一些内宅间的争斗隐私之事,更是常有耳闻。
亲姐妹之间都免不了嫉妒争夺。
也未必所有人都懂得感恩。
若不是苏婉有着前世苏奶奶的光环,她醒来后的第一个怀疑对方,肯定就是苏婉。
可现在——
“你觉得苏家大姑娘如何?”
她向拾荷求助。
听闻这话。
拾荷仔细想了想,回忆着说道:“腼腆内敛,除了跟您,跟谁也不多说话,往常对小姐,倒也真上心,有一回天热,小姐跟她同寝而眠,她生生熬了半宿,给您扇了半夜的扇子。”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两人同是小姐。
在家族中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说句难听的,苏婉若是不抱紧姑奶奶的大腿,恐怕连活都活不下去。
种种行为。
在原来的姑奶奶眼里是出自真心。
但在傅明瑶眼里,这真心却要打个折,她也算熟读史书,以史为鉴,谋朝篡位的往往不是直言进谏的大臣,而且平时最会扮蠢卖乖的宠臣。
讨好你只是因为你能带来利益。
有朝一日翻身做主,过往的讨好全成了屈辱,非得十倍百倍的讨回不可。
苏婉。
对待原来的姑奶奶到底是何想法?
人心难测,就算傅明瑶拥有两世的记忆,也不能完全肯定,但好在她从未来而来,也算“未卜先知”,既然最后苏婉是在傅家养老,既然爷爷也说“错怪她了”。
那是否说明——
爷爷跟自己一样,也曾怀疑过苏婉,最后调查出的结果却是错怪,所以才将她接来傅家养老?
“这梯子是我们魏家的吗?”
傅明瑶忽然问道。
“不,是苏大姑娘从苏家搬来的,两家离得近,小姐当时爬墙的时候,怕惊动老夫人,每次都叫苏大姑娘帮忙从家里搬来梯子。”拾荷答道。
苏家。
脑海里立刻涌出苏婉那个恶毒继母、庶妹的形象。
前世的时候,这两人的结局是什么来着?傅明瑶仔细想了想,却完全没有头绪,只是记得苏家从未来人看过苏奶奶,苏奶奶也从不提娘家的事。
是因为小时候被虐待恩断义绝?
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因为她的重生,历史上本来安排妥当的事件,全部都开始偏离轨道,一些顺其自然发生的事,既不会再发生,也不会找到准确明白的缘由。
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
人生漫长。
傅明瑶有的是时间看人心易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指尖在梯子上轻点几下,站了起来,暗自决定寻个时间去苏家看看。
“刚才的事跟任何人都不要声张,先回房再说。”
“奴婢知道。”
拾荷重重的点头。
两人走后。
又过了一会儿。
红枫愁眉苦脸的跟在后面,终于忍不住劝道:“小姐,你三天三夜没睡觉了,刚才就眯了一会儿怎么够,魏家什么好东西舍不得给她用,用得着您巴巴的去外面买什么药膏?”
“我买的是散玉膏。”
苏婉声音虚弱,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百草堂的性子,药卖完了就关门,皇室的面子都不给,散玉膏祛疤无痕,用的又快,卖的最紧俏。”
“您叫魏家派人去买是喽。”
红枫还是不理解,只是看见自家小姐虚浮的脚步就觉得心疼。
闻言。
苏婉叹了口气。
脚步也慢了些,说道:“我们是寄人篱下,魏家若不是宠明瑶,哪儿会给我们面子?眼下又发生了这档子事,他们不记恨就算好的了,我又怎么好往前凑?”
“这事也不是您愿意发生的啊。”
红枫嘟囔一句。
忽然“哎呦”一声,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去,竟是那把梯子,当下“呸呸”两声,一脚踢去,竟然又踢断了一根横杠。
苏婉本来还没在意。
见到她的举动。
心头一跳,红枫一个小丫鬟才有多大力气,这梯子明明是新做的,坚固无比,怎么之前明瑶一踩就断,红枫也是一踢就断?
三天前。
她出于愧疚想要赎罪,一直跪在院子里不起,没时间考虑这些事情,更没见过已经断掉的梯子,眼下才突然察觉出古怪之处。
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忽然脸色大变:“这梯子不是我原来搬的那个,是个翻新后的旧梯子,怪不得明瑶会从墙头跌落。”
“什么?”
红枫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苏婉已经站了起来,眼中闪过懊悔,攥紧了拳头去,恨声说道:“是苏巧,我早该想到是她从中做了手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