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傅明瑶筛选婢女起,傅烈便发觉到,这个女儿年幼归年幼,偶尔冒出的想法和点子,却连他也要感应惊奇,再加上那次采薇园失贼,更让他对傅明瑶刮目相看,倒是来了兴致。凡是无事,便来看傅明瑶理事,趁便也算评释态度,为傅明瑶撑腰,有他在,傅府下人更加不敢怠慢。
关于傅烈的这种偏心,甄菱玉曾经以为愤懑,但现在,却是个绝好的时机。
因而,在甄菱玉称病的第三日,算好时间,甄菱玉带着一脸病容来到静雅堂,看到傅烈、魏念锦和傅明瑶都在,有一众大小办事,以及办事娘子,各色各样站了满院子。这件事,人越多,对她越有益!甄菱玉面上带笑,提裙进了大堂,笑着对堂上三人拜了下去。
魏念锦不喜做戏,也不想起辩论,懒得理她。
傅明瑶却堆起盈盈笑意,娇憨贴心,玉雪可爱:“姨娘病着,如何又出来了?当心吹了风,快进入坐!”表情语气文句尽是体恤关爱,没有半点马脚。心中却在窃笑,病了两日,出来,看来是准备在今日发难了。也好,她倒要看看,甄菱玉准备用什么手法把自己摘掉。
傅烈也道:“便是,你正病着,别乱走!”
含笑望了眼傅烈,甄菱玉这才道:“婢妾多少也不该出来,免得过了病气。只是适才收到大小姐的来信,说她和文苑那孩子在庆福寺的祈福已经完,正准备回归,想必过几日便能回府了。婢妾想,老爷通常里极心疼大小姐,肯定挂念,因此特来报信,免得老爷徒增担忧。”
提到孩子,魏念锦神采一黯,随便又是一阵肉痛愤懑。
她多少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看向甄菱玉的眼眸顿时填塞了冤仇,随便收敛,将身旁的明瑶微微揽紧了些。也可以,这辈子她不会再有孩子了,因此当初明锦把明瑶托付给她。这次,绝对不可以再让甄菱玉害死明瑶,绝对不可以!
傅烈一贯心疼这个才华横溢的大女儿,听说她要回归,极为高兴:“这个丫环,一去几个月,除了我过寿时捎回归的寿礼,连个安全也不报。等她回归,我非要好好教导教导她不可能!”说是教导,言辞和神态中却尽是欢乐之意。
正全体欢庆的时候,门房上却倏地有人来报,称有人要找姑奶奶。
“找我?”傅明瑶有些莫明其妙,瞥眼看到甄菱玉眼眸中光芒闪烁,心中顿时有了底,悄然地问,“来人可说是谁?为什么找我?可有拜上名帖?”
“这……”门房迟疑道,“其实,他们也没说找姑奶奶,只说找……”
听门房答得懵懂,傅烈眉头紧蹙:“如何回事?刚刚说是找姑奶奶,如何又说没说找姑奶奶?”
门房尴尬了半天,道:“奴才也说不清楚,不如把人领来,老爷劈面问?”
“等一下!”魏念锦叫住门房,淡淡道,“来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你总该晓得吧!”门房多少是甄菱玉的心腹,否则那晚不会连她都敢阻截。存心禀告得如此迷糊不清,又与明瑶相关,谁晓得在捣什么鬼?或是当心为妙!
“是一对老伉俪。”门房不得不答道。
魏念锦闻言,厉声喝道:“混闹!姑奶奶是傅府的嫡出小姐,清誉何等主要?求见的人中既然有男子,虽然是白叟,但也要防着外人口舌,如何便干冒冒失失地要把人领进入?做了这么久的门房,连这点子眼光劲儿和伶俐都没有吗?如果是不明白的人,也不报名帖,如何便能随随意便让他们进傅府?”
“这……”门房没想到第一关便在魏念锦处卡了壳,求救地望着甄菱玉。
甄菱玉若无其事地比画了几个手势,门房豁然开朗,忙道:“夫人不晓得,那对老伉俪在门边又哭又闹,引得往来行人眷注,指辅导点。如果是不让他们进入,把事儿弄清楚,生怕对傅府的荣誉更加晦气。因此,奴才想着不如把人叫进入问清楚。”
听她说得有理,魏念锦沉吟了会儿,道:“明瑶,你随我到屏风后去!”
有魏念锦替她出面,傅明瑶乐得省事,点点头,到屏风反面坐定。魏念锦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道:“甄姨娘你呢?”
这种事儿,甄菱玉那肯缺席?但魏念锦和傅明瑶都隐身屏风反面,以示矜贵,她又哪里肯自贬身价?当便笑道:“多谢夫人体恤,婢妾扶夫人到屏风反面去!”想到傅明瑶很快便要被宣布,魏念锦也要跟着遭殃,心中极是高兴,也不在乎做低伏小地奉养魏念锦一回。
见她神态不同,魏念锦更加戒备。
不一下子,两人便被带到,都穿得破破烂烂的,约莫三四十岁,乍一看好像都是老实分内的人,但如果细看,便会发觉两人的眼珠不安分内地滴溜溜转着,带着一股狡猾绿头巾的滋味。进了静雅堂,畏退缩缩地跪倒在地,猛地便大哭起来,悲声道:“大人,求求你发发慈善,把草民的女儿还给草民吧!草民便仅有这一个女儿,先前是猪油蒙了心,才把她送过来。可那是草民的女儿啊,虽然穷,却也是金娇玉贵地养着,一点重活都不舍得让她做的啊!”
傅烈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女儿,把话说清楚!”
“草民是甘州人士,姓周,叫周大勇,这是草民的妻子孙氏。早民掷中无子,仅有一个女儿名唤娇莲,当做心肝法宝儿一样疼着。谁晓得,便在几个月前,有几个穿戴很好的人经由草民家,见到草民女儿,倏地面前一亮,说像,真是太像了!草民不晓得如何回事,然后那人便走过来,跟草民说,愿不喜悦把女儿送到富朱紫家纳福。”
周大勇说到这里,孙氏推搡他一把,哭道:“都是你不太好,把我们好好的女儿送到他人家!”
傅烈听得直皱眉头,打断他们道:“你们既然是甘州人,如何找女儿找到京城来了?再说,我们贵寓很近并没有新纳的姬妾,生怕你们是找错地方了!”
“大人这话太过了,草民便是再穷,也没有卖女儿去做妾的事理!”周大勇激烈地嘶吼道。
这话一出不打紧,屏风后的魏念锦和傅明瑶同时用不同的目光看向甄菱玉,周大勇如此的人,都晓得宁为贫民妻,不做富豪妾的事理。甄府官宦人家,甄菱玉又是嫡女,如何巴巴地到傅府来做妾?尤其,这人还很大约便是甄菱玉找来的,这一巴掌扇得真够嘹亮的!
甄菱玉里头清静,手中的绢帕却又成了麻花辫。
这个地痞绿头巾,是让他来对付傅明瑶的,提什么卖女做妾?
傅烈越听越懵懂,只以为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夹缠不清,耐着性诘责道:“那是如何回事?”
“那人说,说他们家小姐嫁过去十多年了,膝下也没个孩子,要接了草民的女儿过去养着。草民便想,如何会有这么好的事儿?问了许久,那人才说真话,说是那家的大人娶了位平妻,生了女儿后不久便过世了。大人对那位平妻的女儿爱之入骨,却不巧那孩子病死了。偏巧草民的女儿跟那平妻长得很像,他们家小姐便想让草民的女儿假冒那位平妻的女儿。那人给草民保证了许多,又许给草民一百两银子,草民一时昏了头,想着如果女儿能到富朱紫家做小姐,也有个好的出息,加上那人又是甘州富家的下人,便应允了。”
孙氏抓住他,哭着喊道:“你个杀千刀的,你凭什么把我的女儿卖出去?别说富朱紫家,便算到皇宫做公主,我也不新鲜,我要我的女儿,你把女儿还给我!”
傅烈多少只是随意听着,听到平妻二字,心中一突,再听到反面的话,表情顿时全变了。
屏风后,魏念锦也跟着周大勇的话,逐步睁大了眼睛,甘州,那不是她的娘家所在吗?听这周大勇说的话,如何那位富家小姐像是再说她?而他们的女儿……转过身子去,望着一样惊诧的傅明瑶,莫非他们说的女儿,是指明瑶?眼眸微微眯起来,这个甄菱玉,又要生事,意图对明瑶晦气!
而傅明瑶听着这番话,已经清楚了甄菱玉的一切算盘。
找这么一对伉俪过来装作她的亲生父母,闹着要女儿,事儿闹得大了,大到不可能修理,再加上有心人的嗾使,说未必到很后父亲还真要验身,以证实她的明净!是好合计,自己不必讲话,让那对伉俪替她叫屈,说未必待会儿还会表现变现她的慈爱,以及对自己这个姑奶奶的爱护。
里头,傅烈的声音已经凝重了,带着些许肝火:“哦?那你说的富家小姐,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