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雅对身后几个人的议论并不知情,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路小跑到那辆迈凯轮旁,在清晰地看到别人艳羡的目光时,她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放好行李,她打开车门,脆生生地叫人:“哥哥。”接着她坐上车,阖上车门隔绝了外人的目光。
从很早开始姜晓雅就不叫徐迟川表哥了,而是跟着徐枝悄一起叫哥哥。
听到声音,徐迟川随手把手机丢开,转头看到她额头上细密的薄汗时蹙了眉,有些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跑这么快干嘛。”
姜晓雅喘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面上满是娇俏:“我怕你久等,哥哥你是从公司过来接我的吗?”
她急着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可惜徐迟川是个直男,他把车缓缓地驶出停车位:“没有,我从医院过来的。”
“医院?”姜晓雅面色一顿,她顾不上失落,有些着急地往徐迟川身上看,担忧写在脸上:“你怎么了?还是舅舅舅妈……”
在徐家人面前,姜晓雅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关心,甚至于前些日子徐迟川被车子蹭点皮她都要流几滴眼泪。
“不是。”见她眼眶一下子红了,徐迟川赶紧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解释道:“是徐枝悄,她今天走红毯的时候摔倒,轻微脑震荡。”他嘴上嫌弃,但神情中带着点微不可见的心疼。
切,是徐枝悄啊。姜晓雅眸光一黯。
她在幸灾乐祸,脸上却带上了愁容,像个大人听到自家小孩摔跤一般无奈:“表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哥哥你带我去医院吧,我去看看她。”她亲切地叫徐迟川哥哥,疏离地叫徐枝悄姐姐,这亲疏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徐迟川是她亲哥。
徐迟川的车子开出了机场,他一时没说话,等姜晓雅疑惑地又问了一遍后他才拒绝:“我先带你去吃饭,你刚回国下午就好好休息,徐枝悄那边有你舅舅舅妈在,不用担心。”
“那表姐没什么事吧?”姜晓雅还在担心。
“嗯。”徐迟川随口应了声,“就是忘了点事。”对徐家人来说,徐枝悄失忆这件事可能没那么坏。
“哦。”姜晓雅没在多问,她乖巧地点头,安静了两秒又突然高兴起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徐迟川,“对了哥哥,这次钢琴比赛我得了第五名。”
姜晓雅是学艺术的,可以说是老天赏饭,她有一副好嗓子,在钢琴上也有天赋。这回她参加的是法国巴黎举办的艺术家大奖赛,能拿到第五名已经是超常发挥。
徐迟川勾了勾唇,毫不吝啬地伸手给她竖大拇指,夸她:“很棒,想要什么奖励?”
姜晓雅惊喜地捂住脸:“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
姜晓雅撑着脑袋开始想,好一会才神秘又俏皮地笑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徐迟川又嗯了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姜晓雅悄悄打开了微博。
姜晓雅算个小网红,有将近一百万的粉丝量,因为和徐氏官博互关的原因,很多大网红都关注了她,比起她的蒸蒸日上,徐枝悄的微博就可怜多了,出道一年多她的粉丝不过一百万出头,最离谱的是这一百万里还有很多黑粉。
姜晓雅翻了翻微博,果然翻到了徐枝悄被众人嘲讽的蛛丝马迹,越看她心中越爽快,那是把一直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底的痛快感。
徐枝悄会投胎又怎么样,她不会做人就照样被她一个外人气地离开徐家一个人生活,在她看来,徐枝悄这个蠢东西根本不配和她争。
这么想着,她一双算得上好看的眼中闪过恶意的暗光。
——
徐枝悄这一夜是在医院过的,沈知慧想陪她,但她坚称自己除了失忆什么伤都没有不需要陪护,最后沈知慧还是说不过她,三步两回头地走了,走之前还好几次叮嘱护士照看着点徐枝悄。
这是徐枝悄穿书后的第一夜,可能因为疲惫,向来有些认床的她睡得出奇的香。
翌日,初晨的阳光照进病房,徐枝悄懒懒地睁开了眼。
住院部后面是医院自带的一个公园,徐枝悄起身慢悠悠地走到窗边,透过窗口看到楼下早起锻炼的老人和穿着病号服却依然笑容满面的孩童。
身后的门被轻轻打开,徐枝悄回头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半人高的推车,门口的护士愣了一下,随即带上笑容:“徐小姐起的真早。”她推着推车进来,把药一瓶一瓶地放到桌上,提议道:“我们医院的环境很好,下去走走也许可以缓解你的病情。”
徐枝悄点头说了声谢,于是护士又走过来往她手里放了两颗糖,“这是徐夫人给我的,她说你有低血糖,如果你要出门的话就带上几颗糖以防万一。”
手心里的糖有些带了点体温,暖暖的,徐枝悄有些诧异地低头,心中微动。
她没想到沈知慧居然周到到了这个地步。
见她发怔,护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道:“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徐先生叮嘱过我,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你是徐家小姐的。”
不仅是沈知慧,连徐怀振都是体贴的,他不赞同却又尊重女儿的选择。
徐枝悄把糖握在手里,又礼貌地说了声谢。
护士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走出病房的时候还友好地挥了挥手。
这个徐小姐和微博上写的完全不一样,她并不刁蛮也不耍大牌,她分明就是温柔礼貌的仙女,护士这样想。
徐枝悄吃了早餐和药以后很快换了套衣服下楼,口袋里揣了两颗糖。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空气中带着的闷意躁得人心烦,但六月的清晨是和煦的,太阳刚升起,透过树叶撒下几粒阳光。
走在一条石头铺成的小路上,徐枝悄心情很好仰头看天,深吸了口气。
“嘻嘻,妈妈你来追我呀,追不到我吧。”
“慢点跑,看着点路!”
“来追我呀哈哈哈。”
“石头!前面有人!”随着女人紧张的声音传进耳朵,徐枝悄的腿被一股力猛地一撞,她往后退了大半步,那股力,也就是那个跑过来的孩子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一声闷响。
“哇——”四五岁大的孩子觉得自己的屁股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看向自己的妈妈:“妈妈——哇——”
谁知道他妈妈根本不理他:“你没事吧?”年轻女人掠过小孩,一脸愧色地走向徐枝悄,微微鞠躬:“实在不好意思,孩子太顽皮。”
膝盖处像被陨石击中似的又痛又麻,徐枝悄忍着痛,面不改色地说了声没关系:“不全是他的错,我刚走神没有让开。”见小孩不起来她又往旁边让了让:“你先看看孩子有没有受伤。”
年轻女人感激地对她点头,嘴上却是故意犀利道:“别理他让他在地上坐着,谁让他乱跑还不看路。”
偷看情况的小孩:“……”
叫石头的小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活像个被抛弃的可怜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徐枝悄没应付过这种情况,她虽然并不是特别喜欢孩子,但也见不得小孩因为自己哭得这么惨。她走过去,摸出了口袋里的一颗糖:“给你一颗糖,不哭了好不好?”
温柔和煦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石头哭着抬头,先是看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心安静地躺着一颗奶糖,再抬头便是一张漂亮得不行的脸,她好像电视里放的仙女。
石头哭愣了,打了个哭嗝,鼻涕吹出了一个泡泡。
“是仙,仙女姐姐吗?”小孩奶里奶气的嗓音里满是惊喜,眼睛亮亮的:“姐姐你好漂亮。”
这都是跟谁学的一套又一套的。
“石头!”年轻女人低斥了一声,无语凝噎。
石头没搭理他妈妈,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接过糖,去了糖衣塞进嘴里,也顾不上哭了:“谢谢仙女姐姐。”
徐枝悄莞尔:“不客气。”
最后石头是被他妈妈拖走的,走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地和徐枝悄说明天见。
徐枝悄侧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母子俩,心情更好了,脚步都轻快不少。
走过小径后是一个花坛,花坛前有一片圆形空地,旁边是一条长椅,紧挨着花塔。
看到长椅上懒坐着的人时,徐枝悄有些诧异地眯了眯眼。
没想到这么快,她又见到了她的攻略对象。
傅时晟今天穿的是休闲服,一件纯白的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t恤,明明最简单的衣服愣是被他穿出了t台走秀的气质,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地往后搭着,微挑的桃花眼半眯,漫不经心的模样。
徐枝悄多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袋开了口的中药,深褐色的液体缓缓地流进花坛的土里,仅几秒,一袋药失了踪影。
“……?”一直听说傅时晟喝药比喝水还频繁,没想到他喝药竟是这样喝的。
想到昨天晚上百度来的攻略手册,徐枝悄没多犹豫便抬腿走了过去。
“傅先生,”她叫了声,语气满是诚恳:“生病了应该要喝药的,把药倒了病怎么会好?”如果是别人徐枝悄必然不可能管这种闲事,但傅时晟不一样,他是她的任务。攻略里说了,要时刻关心。
女人的声音很陌生又有些熟悉,傅时晟抬了抬眼皮,在看到徐枝悄那张脸时,眸中几不可见地划过几抹暗流。
他没说话,但从他懒怏怏地往旁边靠的动作来看,他是懒得和徐枝悄说话,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
徐枝悄也没在意,她看了眼长椅上剩下的一袋中药,从口袋里摸出了仅剩的一颗糖递过去,“糖可以压住药的苦味。”
她的声音是有些清冷的,没有刻意放柔,但听着很温和好听。
一只白净的手放在眼前,傅时晟却始终没抬头。
他淡着脸色,慢条斯理地拿起另一袋药撕了个口子,修长的手指捻着药袋,顷刻间苦药再次与泥土混为一体。
徐枝悄:“……”
这无视人的打脸行为,不愧是傅小公子做的出来的。
很显然,主动关心的计划失败了。
徐枝悄悄然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没再多纠缠,但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于是她把奶糖放在了长椅上,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后转身离开。
几乎是背对傅时晟的那一瞬间,她脸上温柔饱含关心的浅笑被淡定与漠然取代,不见丝毫被拒绝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