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残暑未消,山林里倒是凉爽宜人,正好江东暂且没有战事,孙策便下令举办一次秋狝,古代娱乐活动少,这打猎一来可以释放压力,二来也是演军练兵的好方法。是以孙氏兄弟中,除了体弱多病的孙匡都极其热衷打猎,而且还专爱猎虎狼等猛禽。
而这次主要是在吴县的部将与孙氏宗亲参加。当然,他之前答应过带孙尚香一起,所以这次索性也邀请了不少族中女眷,就算不会打猎骑马,也能坐在一起赏景聊天,吃野味,品佳酿。
吴县城外,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孙尚香一身红衣劲装,腰间挎着孙策送她的小金弩,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手里攥着缰绳,迫不及待地想纵马驰骋。
孙策扬声冲众人道:“孤刚刚得了一匹西凉好马,今日谁能博得头筹,猎的猎物最多,这匹马就归谁。”
随行的将士高声答诺。孙尚香亦高声笑道:“我也要参加!”
“行!”孙策爽快应允,笑道,“今天就让大哥看看你骑射有无精进。”
孙尚香微仰起头,一脸信心十足的笑,孙翊策马小跑到孙策身边,调侃道:“再好的马也不如大哥你的爱驹乌电骊,要是用它作赏赐,我今天就把这山里的飞禽走兽都给打尽了!”
孙策作势欲打,孙翊赶忙勒转马头跑开,孙策指着他笑骂道:“你小子想得美,好马认主,就算我给你你也驾驭不了,行了,废话少说,开始吧!”
说完“驾”的一声,他座下神驹便似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随行将士立刻打马追随而去,瞬间激起滚滚烟尘,转眼间就驰入山林,看不清踪影。
孙翊娴熟地取下雕弓,忽然想起什么,对身旁的孙权扬眉道:“二哥,想起来上次打猎你就比我少猎了五只,怎么,这回还比不比?”
“为何不比?”孙权也被激起了好胜心,不甘示弱道,“我今天非得打只老虎给你瞧瞧。”
“口气不小,好!这次咱们就比谁先猎到老虎!”
“驾!”两兄弟几乎同时挥鞭催马,向不同方向驰骋而去。
一个时辰后,第一轮狩猎毕,孙策打了一只野猪和好几只獐狍,所获最丰,众人连连称叹,忽然他的随侍从远处策马行来,下马跪地禀道:“主公,周将军回城了,说有要事相禀。”
孙策二话不说,吩咐让孙权主持这次狩猎,便急匆匆地带着他的一队亲兵拍马回城了。
孙尚香刚打了两只野雉,提在手里正准备向孙策邀功,却见孙策已策马离去,心下奇怪,立刻催马跑到孙权身边,问道:“诶,大哥怎么走了?出什么事了?”
孙权淡淡回道,“除了公瑾义兄,还有谁能让大哥抛下他最爱的狩猎,赶着去见?”
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孙尚香扬眉一笑,揶揄道:“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孙权回她一记白眼,调转马头慢悠悠地走开,孙尚香冲着他背影哼了一声,继续打猎去了。
然而这次许久都没有所获,她想着肯定是这次出来打猎的人太多,鸟兽都被惊走了,正想骑马走远一些,负责保护她的凌统看出她的意图,急忙劝说,孙尚香也没有太执着,想了想便答应了他,打马往回走。
远远望见徐家的马车,徐妍和徐婧正和一名少年说这话,看背影像是孙权。
她正欲催马上前,忽然旁边树林里穿出几名骑马男子,当先一人正是之前被她狠揍的人渣孙暠。
孙暠一看见她,急忙勒马停住,表情瞬间像吃了苍蝇一般,呸了一口,低骂道:“真是冤家路窄。”
孙尚香耳力极好,听见后不怒反笑,“冤家路窄?你?”她摇了摇头,冷哼道,“还不够资格。”
她今日心情很好,不想和人渣多废话,免得破坏了兴致,说完便轻蔑一笑,策马向前跑去,凌统倒还礼貌地抱拳一礼后,才打马跟上。
孙暠眼中怒气翻涌,死死地盯着孙尚香的背影,攥紧手中粗糙的缰绳,几乎勒进皮肉,身边的弟弟孙瑜见状忙劝道:“大哥,算了。”
孙暠回眸瞥他一眼,冷嗤道:“你们别跟着我。”
*
行至近前,孙尚香翻身下马,朝他们走去,这才看清孙权手里正提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那兔子中了箭,连脚都不扑腾了,明显已是半死不活。
徐妍面含羞怯,不停地恳求孙权道:“小兔子这么可爱,能不能不要杀它?”
那娇嗔的声音,听得孙尚香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
孙权背对着孙尚香,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着自家二哥那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这只已经受伤,养不活,表妹要是喜欢,等会再逮一只活的给你。”
徐妍开始撒起娇来,“不要啊,二表兄就把这只给我吧……”
孙尚香脚步一顿,双眸瞪大。
卧了个大槽,丈夫才死了没几个月,你还在守丧期,这样真的好吗?
徐婧也觉得自己姐姐有些无理取闹,偷偷拽了拽她衣袖,低声道:“阿姊,今日大家出来狩猎,捕获的野味本就该就地宰杀,烹炙而食,不杀它等会吃什么?”
徐妍看见孙尚香手里的猎物,立马伸手一指,反驳道:“这不还有野雉吗?”
“哦!兔子可爱,野雉就不可爱了?”孙尚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笑哼一声,“徐姊姊这么以貌取人……哦不,以貌取兽啊?”不待她回答,又指了指她手里吃了一半的水梨,“你手里的果子也挺可爱的!你为什么要啃它?”
徐妍没想到孙尚香会这么不给面子,登时急了,“你……”但碍于孙权在身边,又生生忍下来,别过头咬唇不语。
孙权皱眉看了孙尚香一眼,眼神明显带有责备之意,又上前一步,温声安慰徐妍道:“小妹被大哥宠坏了,平日里说话总是没大没小,表妹别跟她一般见识。”
孙尚香撇了撇嘴,对此嗤之以鼻,这就是传说中的傻白甜专克腹黑?还是男人都吃这一套?
“二哥,你不说要打老虎吗?”孙翊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看孙权手里半死的野兔,哈哈笑道,“结果打了半天二哥就打着一只瘦不拉几的兔子啊?”
“都杵在这儿干嘛?不剥皮放血难道想生吃?”孙翊并不清楚眼前状况,还以为是大家不会处理猎物,立马一把夺过孙权手里的兔子,下一刻,大手直接拧断了兔子的脖子……
徐妍“啊”了一声,手中半颗梨子直接落到地上。
孙翊拔腿就往宽阔的草地上走,同时大声招呼道:“来来来,我打了不少野味,大家一起来烤肉吃!”
徐婧掩唇而笑,急忙跟了上去,孙尚香瞥了目瞪口呆的徐妍一眼,故意学她方才的娇嗔语气,“三哥,这只兔子那么可爱……”话锋一转,边笑边追了上去,“等会烤的时候记得多放点盐!”
孙翊找了一块平坦的地,“行,就这儿了!”顺手拿过孙尚香手里的野雉,合着兔子一起递给旁边侍候的凌统,“拿去河边剥皮洗干净。”
凌统答诺离去,孙翊的随侍拉着他的马上前,取下马背上驮着的竹筐,里面已堆着不少处理好的猎物,孙翊熟练地架起火堆,一边忙活一边笑问道:“婧儿喜欢吃什么,我先给你烤。”
徐婧半蹲下身子,眼中满含柔情地看着他,“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孙尚香被喂了一把狗粮,很识趣地给二人相处的空间,“那个,我去河边帮帮忙。”说着飞速跑开。
来到河边,她见这么一会功夫凌统已将兔子皮毛剥干净,不由赞道:“你动作倒是挺快的嘛。”
凌统闻言垂眸一笑,一边清洗一边回道:“属下以前常随父亲进山打猎,处理这些已经习惯了。”
她走到他身边,半弯下腰,笑道:“那你箭术一定很好咯?”
凌统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摇头道:“我的箭术不值一提。”似想到什么,他露出既羡慕又钦佩的神色,“主公手下的太史将军才是箭术超群,据说他曾百步之外,一箭射透城上敌将手掌,将其钉在护梁上,真乃神箭手。”
“可惜大哥派太史子义去治理海昏,不然今天肯定能大开眼界!”她面露惋惜,直起身子,随意望了望周围风景。
秋日温煦的阳光,透过黄绿交加的山林,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湍急的水流让倒映在河里的美景不断扭曲变换。
孙尚香惊喜地发现这河里好像有鱼,正好可以叉两条鱼做烤鱼吃!她借过凌统的佩刀,沿着河滩走出一段距离,终于捡起根长树枝,用刀削尖了一头,把下裳提了提扎在腰间,踩着河中凸出的石块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睁大眼睛搜索河鱼的身影。
一条鱼游到她的脚边,停在了水中,孙尚香双手紧握树枝,屏息凝气,开始树枝估算插入水中的角度。
与此同时,河滩后茂密的树林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半边身子躲在一棵大树后,悄然拈弓搭箭,直直瞄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