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手里拿着处理好的猎物,刚一站起转身,就在此时,一支利箭骤然从林中射出,直奔孙尚香而去。凌统瞠目心惊,猛地大喊:“郡主小心!”
凌统焦急的话音未落,她便感到利箭破空之声已近耳边,来不及回头,立刻闪身一跃,利箭擦着她飞扬的发丝而过,疾射入河中,紧接着“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孙尚香亦坠入湍急的河水。
刚掉进河里的瞬间,她还庆幸自己上辈子学过游泳,但下一瞬她就发现自己错了,游泳馆里静水和江河里的急流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入水中后立刻就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往下拽,是河里的暗流!
她立马闭气,暗示自己不要惊慌,任身体被暗流卷入河里又顺着水流被抛出,不过须臾间,孙尚香就被冲出十几丈远,凌统顾不得许多,扔掉手中东西,一头扎入水中,奋力向她游去。
凌统水性虽然好,但毕竟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想在急速流动的河水中救人还是太困难,好不容易快游到孙尚香身边,一个浪打来又将二人距离拉开,幸好他发现郡主也会凫水,虽然迅速被水流往下游带去,但还是在尽力往岸边游,他心下稍定,只管拼命向她身边游去。
明明离岸最多也就几十米,孙尚香却觉得怎么游也游不到,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力竭,又一次出水换气时,不慎呛水,正想咳嗽就被水流淹没,虽然急忙闭气,但没有新鲜的空气吸入,胸腔已是憋闷欲炸,正当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时,忽然感觉有人的手从她腋下穿过,竭力将她带出水面。
凌统一手揽着孙尚香,一手奋力划水,也快精疲力尽,忽然望见不远处河边停靠着一座画船,忙高声呼救,船上人听见后即刻收起船锚飞速划了过来,伸出船桨,急声道:“快,抓住它!”凌统用力将孙尚香往前一推,让她先抓住船桨,船上男子用力将她拉了上去。
孙尚香浑身湿透,此刻已脱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却始终盯着船边,直到看到凌统也被救上船,才松了口气,伏在甲板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男子见状马上又走过来帮她拍背顺气。
已经疲惫之极的凌统只喘了几口气,便急忙扑到她身边,面色紧张焦急,“郡……”孙尚香有气无力地喘着气,冲他摇了摇头,凌统反应过来,及时缄口。
湿漉漉的衣衫紧贴着孙尚香的身体,水珠不断从她湿润的鬓发上滴落,顺着曲线优美的脖颈流入略微松散的领口里,凌统无意中瞥见,顿时心下一慌,倏地转过头,但想到旁边还有一个男子,马上又转回头,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头戴银冠,身着墨色锦袍,外披白色大氅,一看便是出身不俗的世族子弟,此时孙尚香已渐渐缓过气来,男子仍然轻轻拍着她的背,凌统不着痕迹地从后面拂开他的手,沉声问道:“不知船内可有多余的干净衣物?”
男子似看出他的顾忌,弯唇一笑,识趣地收回手,摇头道:“多余的没有,不过我身上这件倒挺干净。”说着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氅披到孙尚香肩上。
凌统顿时一怔,孙尚香也没想到他如此不拘小节,不过披都披上了,她也不会扭捏拒绝,平复下气息后,颔首道谢,“真是多谢你,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唇畔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在下姓沈,名友,字子正。”
孙尚香不疑有他,点头道:“沈公子。”
沈友面露疑惑,询问道:“两位为何会坠河?”
孙尚香和凌统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人。凌统垂下眼眸,沉吟不语,孙尚香却是暗暗咬牙,胸中怒意翻涌。
肯定是孙暠!除了那人渣还会有谁?!
没想到他明着打不过就来暗箭伤人,真是卑鄙无耻!
看来上次她还是打得不够狠,这次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孙尚香眸欲喷火,见男子眼中探究好奇的笑意愈深,凌统轻咳了一声,提醒孙尚香,她回过神,压下心中愤怒,随意编了个借口道:“哦,抓鱼的时候不小心落水了。”
沈友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笑着追问,“就你们两人跑到深山里捉鱼?两位的家人也放心?”
这人怎么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孙尚香一挑眉,反问道:“阁下不也孤身一人出现在山林里吗?你就不怕这山里的猛兽?”
本意是想让他别再探寻她的身份,哪知对方颇为自信地一笑,握了握腰间的宝刀,道:“在下自认刀法一绝,若碰上豺狼虎豹,正好杀了下酒喝。”
孙尚香以为现在的世族子弟大多是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毕竟汉末有首童谣唱的就是“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她以为像陆议那种文武兼修的世家子弟已算少数,转念一想,这人也有可能是自夸。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孙尚香和凌统回头一望,正是孙权领着一队士卒策马而来。
沈友将船摇回岸边,孙尚香和凌统急忙下船,孙权行至近前,翻身下马,一向冷静沉稳的他眉眼间也染上了焦急,“发生何事了?怎么弄成这样?”
之前许久不见孙尚香和凌统归来,他们赶到河边,只看见散落在河滩上的猎物,当时孙权就猜到不慎坠河的可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和孙翊带人分头寻找,一个往上游,一个往下游。
孙尚香碍于外人在,不好直言,只好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捉鱼时不小心落水了,阿统为救我也跟着跳下来,是这位沈公子救了我们。”
“你真是快把大家吓出病来。”孙权仍然心有余悸,皱眉轻责了一句,抬眸望向沈友,忽然觉得他略有点眼熟。
还未想起来对方却先认出他来,拱手上前,笑道:“原来是吴侯府的二公子,在下有礼了。”合手一揖后,又看向旁边的孙尚香,笑着朝她施以一礼,“那看来女郎便是大名鼎鼎的孙郡主,失敬失敬。”
“这位公子是……”孙权略带疑惑地问道。
“在下沈友,数月前顾府的宴会,在下有幸参加,曾见过二公子一面,不过当时人多,想来二公子并没注意到在下。”沈友彬彬有礼的回道。
吴兴沈氏,虽然影响力不如顾陆朱张四姓,但也是江东首屈一指的世族,孙权擅长于交际,经常参加吴郡士族的宴会,闻言他恍然笑道:“原来是沈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