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三章

73.1.

TO莫辰:

你好呀!

语言是人类表达感情的方式,可语言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词不达意。比如这次写信,我?想了好久好久了,从好早之前?就开?始想了。信纸啊什?么的早就已经买好,满脑子?的话却都在下笔的一刹那被清空。我?刚刚想写什?么来着?……记不得了。

算了,重新想吧。

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我?朋友追六明治,我?被她压着一起看,一开?始挺不情愿的,因为我?那段时?间心情不好,很不好……然后我?就看到了你。你的微笑一下子?就把我?击中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复苏了。

后来涉及到毕业,论文,找工作,这,那……学?习太忙,我?开?始断网保平安。转过年,看到《实验生》节目,我?随意地点了进?去,不想在里面又看到了你。

比起刚出道时?,你明显成长了很多很多。可是看到你在镜头里的笑容,我?有时?觉得,有些?璀璨的东西是从始至终一直都没变过、也?永远不会变的。

我?开?始追节目,开?始投票,开?始给?同学?们安利你。人生第一次,我?想要追星,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美?好,骄傲地想要告诉所有人,莫辰是全世界最好的爱豆,没有之一!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可能都不知?道,我?曾经和?你近距离握过手?。在那次见面会上?,我?终于看到了真实的你。不再是像素,而是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我?本来不应该用我?的痛苦来让你也?难过的,我?应该带给?你快乐……但我?还是没忍住,说了我?的烦恼。我?说我?很痛苦,因为所有爱我?的人都不在了……爸爸妈妈不在了……

你说,这不是你的错。

我?该怎么诉说你的好、你的善良以及你这个人呢?要怎么说,才不会过度阐释、才不会词不达意,才不会言不由衷呢?语言究竟要怎样演变,才能发展出一种适当的表达方式,用以描述你的一切呢?

或许只有行动才能诉说这一切。你带给?我?的东西太多了。因为你,我?恢复了对生活的信心,工作再忙,我?也?抽空锻炼身体;因为你,我?开?始早睡早起,因为我?要赶快把每天的工作保质保量做完,这样才能腾出时?间看你的物料(笑)。你说得对,我?要为了他?们好好活下去。

或许这些?也?不重要。但我?却的确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积极乐观了。这或许就是爱豆的意义吧,他?教给?粉丝去关注生活中的小幸福,教给?粉丝喜悦,也?教给?粉丝爱。你让我?想起我?妈妈。妈妈很爱运动,梦想是跑马拉松,只是工作太忙,一直没能实现。她练了很久,出事的那年她退休了。她说,她要跑完一次全马,然后把奖牌送给?我?当我?的生日礼物。很遗憾,我?没能来得及收到那块奖牌。但我?记得她说过,她说孩子?,跑步是有意义的。因为你如果想要追逐太阳,那就至少要像太阳一样,先?笑着跑起来。

跑一跑,总会有的。

跑一跑,总会好的。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漫漫长夜后终于想起了这些?。也?祝你此生顺遂,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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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2.

没有落款。

信封除了“TO莫辰”,什?么也?没有。

自然,也?没有涂改。

不知?道写废了多少张纸,不知?道提前?在网上?打了多久字,也?不知?道把这封信重抄了多少遍……莫辰那些?年还是很红的,她又工作太忙,始终搞不太明白追星的方式,以至于接机送机多少次都没把信送出去过。

除了那次。

荀辙在、莫辰不在的那次。

道迎望着信,眼神里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怀念与伤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啊……

她那个时?候,其实还是不快乐。生活并没有信里写得那么好。工作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健身;网上?要加班到一点,所以根本早上?起不来;老坐不动,过劳肥。

以及,还是经常会半夜哭醒。

但那个时?候莫辰因为小红,有了对家,网上?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道迎看着那些?黑子?的辱骂就很生气,又着急,想着她都受不了,莫辰作为当事人,他?要是看到了该有多难过啊。啊,不行,不行不行。

要赶快写信,告诉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他?带给?了很多人光。不要听?那些?黑子?的话,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爱豆。

她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现在信在这里——所以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吱呀,咔哒——门开?了。

伴随着门开?的,还有人声的出现:“徐道迎怎么不接我?电话啊。门也?不给?我?开?啊你在这里啊。”

荀辙有点尴尬地说,声音很虚。他?的视线触及道迎手?上?的东西,然后脸色一变。

73.3.

老实说,第一眼看到荀辙的时?候,她都以为他?去搬砖了。

是真·搬砖,因为他?看上?去,简直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发很油,与其说是很多天不洗头、或是发胶涂多了的结果,倒不是说是被汗水沤坏了,横七竖八地支棱着,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盐浸的汗渍;脸上?有不少泥点子?,顺着脖子?滑下去,跟皱皱巴巴的衣服相得益彰。外套也?乱七八糟的,背上?的单肩包更是皴皴巴巴——不知?道还以为他?是逃难回来的呢!

他?手?上?提着一个大盒子?,望着道迎,挠着头,忽而有点傻地笑起来。

可这笑容,道迎无端地觉得有点凄凉——这不是错觉,因为他?的嘴唇是惨白的,还在无意识地哆嗦。但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最近被调养得很好。

担忧压倒了心中的疑问,道迎走上?前?去。

“你还好吗?”

“我?们当时?散伙的时?候收拾行李很混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在莫辰那的信就被我?稀里糊涂收走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锅!”

两行声音同时?出现,让道迎都听?不清自己的问题了。

荀辙显然也?没听?到,他?还以为道迎是在怪罪他?。他?的头猛地垂了下来,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谢罪姿势:“对不起。”

这次换道迎挠头了:“收错就收错,我?也?没怪你啊。”

73.4.

“我?一直想把信还给?他?,真的。”

荀辙一边把手?中的东西放在玄关上?,一边摘那快和?他?后背黏在一起的双肩包,“但是我?担心丢件。他?也?担心。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下次碰头的时?候亲手?交接。只是我?们都太忙了,目前?还没找到机会——但我?早晚会还给?他?的。”

他?急匆匆地说着,像是拼命想让道迎确信什?么。

但是道迎却好像早已经忘记了那封信,她想知?道荀辙放在玄关上?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荀辙先?去厨房洗了下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大盒子?从玄关上?拿下来,“当然是生日蛋糕啦!”

一层层的包装拆开?,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巧克力蛋糕。荀辙站在蛋糕一米远的位置,痴迷地观摩着那个蛋糕:“你不是爱吃巧克力吗?但你给?我?说过,今天你发小已经请你吃过火锅了。我?觉得可能会吃不下,就定了个小蛋糕。你爱吃的话,我?们下次再去买。”

在搬运蛋糕的过程中,他?始终像这样,尽量让身体远离蛋糕,似乎是害怕身上?的泥点会蹭上?蛋糕一样。

蛋糕的正中央,放着一个手?写的小牌:“道迎,生日快乐!”旁边是黑巧克力的小房子?,白巧克力的雪人,草莓巧克力的碎花,以及将整个蛋糕都覆盖的巧克力流浆外壳——浓郁而无处不在的巧克力让道迎喉头一紧。

荀辙注意到了道迎的变化,兴奋地搓手?:“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吃了!”

道迎沉默了。

“怎么了?”

“呃……你想听?实话吗?”

“什?么?”

“腻的我?有点心慌。”

“……”

73.5.

“但是我?很喜欢!真的!”

道迎知?道,一番心意却弄巧成拙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所以她抢在荀辙说话之前?赶快表白:“我?们现在就切蛋糕吧!”

荀辙摇摇头:“没事!”他?搓搓手?,刚才一瞬间的尴尬立刻又被高兴所覆盖,“这不重要!这是次要的礼物,先?别切蛋糕,我?还有一个礼物要给?你!你先?闭上?眼睛!”

他?好显而易见地高兴,道迎想。就像是初中小男生有东西想给?喜欢的女生一样。要是高中及以上?的男生,好歹能有足够的城府藏一下,为惊喜制造更多的氛围。但初中的男生就藏不住了。他?们又想搞惊喜,却又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让对方知?道一切。

道迎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三……二……一……当当当!睁开?吧!”

道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摊开?的手?掌,上?面放着一块——道迎愣住了。

“生日快乐。”荀辙笑着说。他?笑得还是有点傻。

好久之后,道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去……跑马拉松了?”

荀辙轻轻地点点头。

“为什?么要跑?”道迎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攥着。鼻头也?是。眼睛也?是。

“呃……虽然这样不好……”荀辙有点难堪地摸了摸鼻子?,“但是我?,是吧,还是看了你的信。”

“嗯。”

“我?在里面看到你说你没有收到那块奖牌。”

“嗯。”

“所以我?就想,如果我?能给?你那块奖牌就好了……”

“……所以,你今天不是去追梦了,你是去跑马拉松了?你还跑的是全马?”

“……嗯。”

道迎无法想象,一个之前?还在饱受厌食症折磨的人,是怎么把42.195公里跑下来的——他?不要命了吗!

“没有没有,”荀辙居然还敢辩解,他?连连摆手?,“放心,我?很惜命!我?在这之前?,提前?准备几个月了。胃一好转我?就开?始准备,这个月也?一直在练长跑。我?都是做好万全准备了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拖到今天才参赛了,还是之前?太菜了……当然之前?一直没抽选上?也?是原因之一。”荀辙干笑道。

“你做好万全准备了?”道迎冷笑,“你嘴唇都是紫的!”

“不是,这个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他?那边是山路,我?平时?跑的都是平地……”

“什?么意外!你就不该去跑这个全马!你才练几天,别人都练多久?直接上?全马,亏你想得出来!”

“我?也?没全程跑,中途还走了好久的……道、道迎?”荀辙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突然泪流满面的道迎,“你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啊,道迎……”

道迎用袖子?擦脸,可脸越擦越乱。荀辙想要给?她拿纸,但道迎把他?递过来的纸扔在地上?。他?又想要抱道迎,胳膊伸到一半,又想起自己全是汗渍的脏衣服,怕弄脏道迎,打算躲开?,却被道迎一把拽过去,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

荀辙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拍上?了道迎的后背:“我?帮你洗衣服吧……”

“你又骗我?……”道迎的声音完全破碎了,“你说你不会骗我?,可是你又骗我?……上?次厌食症你就骗我?!这次你又骗我?!”

“对不起,对不起……”

“你总是在骗我?!”

她的声音听?上?去又愤怒又难过,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贯穿在其中,让荀辙的心也?揪了起来:“对不起,我?不会再骗你了。”

“我?的信你都不好好保管!那纸上?都有油印子?!”

“对不起……”

“还乱扔在地上?!”

“是,是我?不对……”

他?忙不迭地把所有的错误揽在身上?,认下了这辈子?都换不完的错。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道迎,轻轻地拍着,耐心地听?着她说她自己都完全无法细想的话。他?全盘接受。

好久之后,等到道迎完全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轻轻地问:“我?们切蛋糕吧?”

道迎点点头。她抹了抹脸,看着荀辙一枚枚地摆上?蜡烛,二十六根,全部点上?,然后走到门边。关上?灯,房间里被黑暗填满,只剩下了跳动的烛火。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荀辙拿起吉他?,轻轻地弹唱着歌。他?唱得真好听?,道迎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感觉仿佛有璀璨星河随着歌声一起落在心田。

歌声结束了。荀辙提醒她许愿。道迎深吸一口气。一瞬间脑海里浮现了很多,有爸爸,有妈妈,有自己当年写信时?的绝望。她那时?就是怀着一种绝望的心情在写信的,就像当初在粉丝见面会上?,不顾一切地将那些?无边无际的私事告诉莫辰一样。她知?道这对于对方来说是一种负担。她知?道给?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很可笑,她知?道这些?话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看到,不会有人听?进?去——

可是,忍不住了。

再也?忍不住了,太累了。活着真的太累了,以至于她在写给?莫辰的信中,也?忍不住说了这些?会让人难过的事。这是一种自恋。她写信是为了鼓励莫辰,可她却在顾影自怜。她觉得这样不好,可又控制不住,以至于一次次在重新抄写时?下定决心删掉,又一次次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加上?去。

或许她潜意识里也?在期待:如果她把秘密放进?漂流瓶里,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天,有人会打开?,然后为她而落泪呢?

道迎吹灭了蜡烛。

“许愿许愿!”荀辙焦急地催促。

道迎没有许任何愿望便睁开?了眼睛。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荀辙。因为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许愿了——

因为她所有的愿望,在遇见荀辙的那一刻就已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更。五一约的太多了orz

所以这篇真的是甜宠文(认真脸)

以及,那封信改编自我当年自己给爱豆写的第一封,也是唯一一封信(已塌房,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