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合同的那天是在徐春晔的办公室签的,孟新辞全程没有太多话,连客套都很少。只是不疾不徐地把自己要求说清楚,再确定好版权的价格就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剩下的工作就是和影视公司对接,他留下也没多大意思,随便客套了几句就先行离开。
他离开办公室,里面的徐春晔和影视公司的经理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大笑出来。
经理姓梁,算得上是徐春晔这个圈子里所剩不多的好友,两个人脾气和性格都相差无几。
原则上其实他们这一辈人,多少都有点接受不了这个题材的东西。但?是这两年耽改大行其道,几乎是公认的财富密码。
梁经理作为影视公司的人,自然是哪头热往哪头钻。他不像徐春晔一辈子紧盯着作品,在他身上更多的是属于商人的精明,这个圈子里混久了什么样的没见过,性取向这种事情就不值得他有多膈应或者?怎么。
更何况孟新辞作为新人,版权的价格几乎可以说是白菜价,这个故事也算得上有看点,这种好事对梁经理来说,尽早签了尽早安心。
他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笑着说:“你教出来的人,跟你可真像。”
徐春晔也笑笑,语气里还?有点得意:“他是不错,至少比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强,烂泥巴扶不上墙。”
“别这么说,小慈也算有才华,前几天不是还拿奖了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太宽有什么用,反而招人嫌。”梁经理比徐春晔要会说话一点,不亏是在商场混的。
“只是……”他思索了一下,整理好语言问道:“孟新辞行不行?他说他来导,你就同意,我还?没说话呢,附加条款里就添上去了,我当时没说什么也是给你面子。实?际我们公司立项的时候已经选定导演了。”
徐春晔点点头,往两个人的茶盅里有添了点茶水,梁经理静静在茶台上点了下手指。
徐春晔抬起头来说:“话剧就是他导的,学校里出来的学生他拉过来自己指导着排的,那会我还?为难过他,没想到还成了。他算是有灵气也肯努力的。人家那会就说了,只有他能知道到底要什么效果,别人都不行。”
“可话剧和电影始终不一样,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这不是还有我呢嘛?我带的人,我肯定给你带好了的。”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我看你对他比对自己儿子还?好,人家领你情吗?”
——
孟新辞当然不知道,还?傻乎乎地以为谈一个那么大的合同原来也那么简单。心里甚至已经想是不是因为花的价钱少,公司没那么重视,所以才会同意他的这些请求。
后面想想,他觉得他今天多少有点不礼貌。在谈细则的时候,自己那张脸又是板着的,连职业性假笑都没有。
他就这个坏毛病,越是觉得自己要露怯,越是要装得面无表情,好像什么大世面没见过的样子。
这会想想,觉得实?在没必要,谁都知道他就是新人,新人紧张是应该的,没什么丢脸的。
这件事算尘埃落定了,就等合同生效后钱打进?账户里。
签合同前孟新辞特意问过,能不能打到别人的卡里。梁经理犹豫了好一会,又再三确认后终于同意,这笔钱不久后就会打到万均修的卡里。
光是这点,孟新辞就已经开心得眼睛都笑眯起来。
刚知道版权要被签掉那天晚上,孟新辞又如愿以偿吃了一次肉骨头。
这次两个人都比上一次放得开一些,孟新辞也没有又害羞得躲着不出声。反而还?笑着调笑说自己率先一步,提前实?现了养老婆的目标。
万均修捏了一把?他的脸,声音温润如玉地回他:“我不要你养,我自己能挣钱呢。”
孟新辞一只手杵着脸,一只手握着万均修的手,还?挺自豪:“那不行,我那么用功读书,后面兼职什么的,就是为了早点攒钱毕业养你呀,我现在赚了钱不养你我干嘛那么辛苦。”
签合同这天早上孟新辞没和万均修说,只是默默把?他银行卡号记住,想都没想就填了万均修卡号。
这些年他们两个人一直没有过太多积蓄,大多数时间都是赚的钱刚够花。孟新辞那么多年来许过万均修太多,一直说要给万均修买什么买什么,到最后也就送了他一架最便宜的电动轮椅。
还?有就是最后藏在衣柜里那双和自己同款的运动鞋。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给过万均修什么。
现在想想,这也算一份礼物吧。
但?愿从这一份礼物开始,万均修可以不用再为任何事情担心,可以好好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但?愿从这一天后,万均修可以觉得,他的小孩是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扛起两个人头顶上的这块梁子。
只是今年暑假是真的回不去了,原本以为今年可以把?欠了很多年的那个旅行补上,结果拍摄就定在暑假。
电影不同于话剧,孟新辞还?要找时间好好和徐春晔学学这块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这样就意味着孟新辞是真的要忙起来了。
这样的话,万均修就真的要回去了。
才短短几天的相处就又要分开,孟新辞怎么都舍不得。回到酒店看到万均修,不争气地抱着万均修怎么都不肯撒手。
“傻子,这才多久呢,以前不都自己过了一年多了么?怎么这会又要哭鼻子了?”万均修伸手也尽量圈着孟新辞,瘫软的手心在孟新辞背上轻轻地拍着。
不说话还?好,一听到万均修说话孟新辞更受不了了。恨不能有一种药水,能让万均修吃了就会变得很小,然后就可以让孟新辞装进?口袋,随身带走。
孟新辞的脸色不太好看,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就是有过分别,才更忍受不了分别你明白吗?”
“那我等你好不好?我在家等你,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有空你就回来,我一直都在,就乖乖等着你。”万均修侧头亲了孟新辞一口,他眼尾也有点红红的,但?总不好自己也哭哭啼啼,这样不好。
万均修只有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点,淡定一点,孟新辞才能放心地让他回去,然后才能没有顾忌地去朝着他的方向前进?。
临出发的那天正好是周六,孟新辞特意把火车票订在下午,上午他还?有点事情想要和万均修去完成。
他带着万均修找了一家摄像馆,打算再拍一张合照。
万均修埋怨他乱花钱,这会手机像素那么好,用手机拍一张不就好了。
更何况现在万均修的身体比以前还?要差一些,毕竟瘫痪那么多年,身上该退废萎缩的都已经到了一定程度。看起来只剩那副骨架还能撑着衣服,但?实?际多难看他心里是有数的。
他现在就不爱照相,正儿八经地拍照片,还?是孟新辞落户口的那天。
两个人都到门口了,万均修还是不想拍,一直慢腾腾地不肯进去。
孟新辞蹲下身体,抬头仰视着万均修说:“可能你不太能明白我的一些想法,或者?说你没办法体会我对你的感受。地震那年,他们是从废墟里把?我挖出来的,而你又在不久之?后把我带走,这对我来说真的像重活了一次,你就是赐我新生那个人。这些年,我虽然一直没说,但?是不得不承认,我是依附着你活着的。”
“可我觉得我们是互相依附的,是新辞你撑着我帮着我的。”突然听到这话,万均修心里很不是滋味。
孟新辞发现万均修的手有一点点颤抖,他握住万均修颤抖的手,他的手有点凉,孟新辞又握得更紧一些,企图把自己所有的赤诚和滚烫传递给万均修。
“你先听我说完,你也别激动,我没事,我就是想趁今天和你说点一直藏在我心里你不知道的想法。”
“我一直依附着你生活,小一点的时候需要你教我说普通话,给我做饭。长大了要面子了,要你给我买好的衣服鞋子,后面学费,生活费,这些都是我不得不依附你的事情。我知道住院的时候你替我去借钱给我念书这件事了,所以我不怪你为什么那会要那么坚决地说以后我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说这些的时候,以前的那些回忆真的就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在两个人面前闪过。原来从前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多到好像眼前的画面都要重叠起来才能放得完。
万均修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渐渐开始湿润。
孟新辞伸手替他把?眼角的晶莹擦掉,又笑了一下:“但?是从今天起,或者?从你来找我那天起,我和你就不是我依附你了。我长大了,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是成熟的人了,以后我们,是伴侣,是要同床共枕白头到老的伴侣。”
“我们的关系从那张合照开始,从这张合照就转换成另一种关系好不好?”
这次合照,不是孟新辞怯生生地不敢靠近,反而是万均修有点手足无措。
孟新辞坐在他旁边,主动握住他的手,靠得他好近,两个人贴在一起。
万均修转过头,发现孟新辞一直在看着他,笑着等他缓和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对方无尽的温柔。
最后一起面向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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