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太阳烈得很。
明舒躲在树下犯困。她夜里回来得迟,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
远远溪水里,曹二和徐瑾用长杆插鱼,插得正欢。
曹二一早便将她拉了起来,说应昨日傍晚的约,带她来捉鱼,一并领略后山的大好风景。明舒此下却一点儿精神也提不起来,眼皮一搭一搭,就快睡着了。
溪边石头凉,树荫也凉,山风清爽,睡觉正好。
“你真太准了。曹大哥,这可是第条四了。”徐瑾边打趣,边朝溪石上望了望,压低了声线对曹二道,“那位睡着了,主上。”
曹二拿下木叉上的鱼,又看水里游过一条,眼疾手快,再叉起一条,交给徐瑾,方往溪石那边瞧了瞧,女郎一身浅色布衣,身形纤细,不知哪里寻来的一张大叶盖着脸,翘起腿睡得很是恣意。曹二扔了手里的鱼叉,“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徐瑾也扔了手里的鱼笼鱼叉,往裤子上擦了擦干手,指了指西边溪水的方向,“跟我来。”
徐瑾走到一处大石旁,勒起袖口,搬开挡在面前的两块黑色石头。便见里头一处泉水汩汩,泉水四周都是同样的黑石,乍一眼看没什么特别。徐瑾用指头擦了擦黑石上的泥水,“主上看看这个。”
曹二也去摸了摸黑石,见泥水稍许淡去后,石头中泛起的黄绿矿石颜色。不止眼前大石,往泉水深处的洞穴口,全是同样晶采石矿。曹二道,“果然与五年前那处地方一样。”
徐瑾点头:“是朱时的部下发现的,让我带主上来看看,是上报朝廷,还是…”
“上报朝廷,蛇字沟里的事情怕是一并遮掩不住。既然做了初一,又何必忌惮十五。”曹二冷笑了声,“如今的朝廷,不定有福命享用这些天物。”
徐瑾忙道,“秦家势盛,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又重用宦臣。即便叫他们知道这里有铜铁矿,牵连官场一摊子利害关系,开采出来能落入国库的也不多。”
“那便由九重天来用。”曹二远眺黑石后的山峦,“让阿乐带人将前后山都摸一遍,先绘制这里的地形图。再让文传山带专人来看看,从哪里动手比较好。”
“是。”
两人回到溪边的时候,明舒已起了细细鼾声。徐瑾收拾了鱼筐木叉。曹二走去摇了摇明舒肩头。“姑娘,该起身回去了。”
明舒被扰了瞌睡,起了脾气。掀开叶子一角,白一眼外头扰人睡觉的那位,心里不爽,朝另一侧翻了个身。“别闹了,曹大哥。我再睡一会儿。”
“不是表叔了?”曹二问一声,看姑娘背对着自己也不理人,只好在大石上坐下来一同歇晌。徐瑾提好东西上来,看曹二也靠着大树,单膝盘坐着,“曹大哥。还不走呢?鱼该要送回去了,才好叫他们下锅。”
曹二目光一扫那边翻身睡觉的人:“睡熟了。叫我们别扰着。”
徐瑾不好再催,寻着曹二旁边的干净地方坐下,拿出些点心来分给曹二,“这姑娘将才过来不久,兄弟们也都喜欢她。”
曹二没接话,腰间掏出羊皮袋子喝水。
“哎。”徐瑾叹了一声,“可阿乐对依依意见不小。”
明舒没睡沉,听他二人话声,已醒了一半。又听他们说起阿乐,不大好醒来,只好继续装睡。
曹二拧了拧眉,“相处久了,会好的。”
徐瑾小心试探:“曹大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
“阿乐她对你…”
曹二淡淡,继续仰头喝水,“我应该不必知道。”
太阳挪了个位置,近午时的阳光热辣得很,明舒方还睡在树荫里,此下大树也荫庇不住了,只好起身。却见曹二和徐瑾靠已靠在大树下闭目养神。想昨夜里,马队出村的情形,两人怕是也同是一夜不眠。
她自顾去打些溪水来喝。溪水在大石之间汇集成小潭,水清澈见底,便见三两小鱼在其中欢快窜动。明舒起了玩儿心,转身去找徐瑾身旁的鱼叉。脱了鞋袜赤脚下水,见小鱼游过,一把将木叉入水。可提起空空,什么也没插到。
又试了几回,不是鱼躲得太快,就是木杆落水打折,错了方位。正垂头丧气,持杆的手忽地被人握住,身后温热的气息贴近,男子呼吸就在头顶。
曹二低沉声线贴着耳旁传来,“木杆落水影偏折,当先入水放着。”话还说着,已持着她的手,将木杆缓缓放入水中。稳重不急,不惊不扰。“眼要快,随杆尖动,待鱼游过…”他话停住,是有鱼游过,手起杆落,便见血水染开溪水。
“啊!捉到了!”明舒惊喜,回头望人。
曹二比她高了许多。阳光下,男子侧脸的轮廓刚劲利落,下颌线上的胡渣带着些许腥热,薄唇微微翘起,全没了严肃之意。
右手上的他手中的温热传来,明舒只觉心口直跳,嗓子眼都快要麻痹了,无法控制,又不好挣脱,怕越挣脱就越露馅儿。只好僵持在那里,由得他握着她的手,提起木杆,将叉尖上的鱼取了下来。
曹二温声在她耳边,“姑娘,该回去了。不然,中午没得鱼吃。”
“好啊。”明舒答应得有些怯。
曹二也顺势松开她右手。溪水不深,不过及膝盖。明舒小心朝岸边走,曹二跟在她身后,像是稳稳的一座后盾。她在溪边干燥的大石上坐下,自顾穿起鞋袜。
曹二将鱼扔进鱼篓,木杆一并靠在溪石上。赤脚上岸,本也想去穿鞋袜。瞥见少女白皙纤细的脚腕,一时难以挪开目光。便见她并腿将小脚在溪石上拍打,似想赶紧晾干脚掌,白皙的脚背因在水里受凉,泛起淡淡的粉色。
有些,诱人…
曹二忙咳嗽两声,提醒自己挪开目光。随即干脆提起鱼筐与鞋袜,往徐瑾那边的大树去。“你穿好鞋过来。”
明舒“嗯”了一声,也不抬眸看他。
她只觉此刻自己面上热辣,不叫人发现最好。干脆也少些和他说话。
穿好鞋袜起身过去,便看他们二人将鱼篓鱼干一并提好,正准备走。她此下心跳平复些许,自觉自然了许多,“走吧。曹大哥。”
鱼篓被徐瑾提起摇晃摇晃,问起明舒,“依依,这鱼怎么做的好吃?”
“我都行的。”明舒到底什么都尝过,南魏京城的黄金松子鱼,逃难路上烤焦的河鱼。自然也没什么执念。
却听曹二道,“你上回做的红烧鱼好吃。”
“……”明舒方从水中起来,心中便一直惶惶,这会儿才瞧了他一眼,便看他也对视过来。“我…”
没等她找到个合适的理由,曹二的口气几乎无法反驳:“就红烧着吃吧。你做。”
“……”
作者有话要说:
明舒: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