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一声轻喘

在场人的目光唰地就钉向了贺朝凤,身为男主做惯了抉择说实话只是二选一倒没什么,就是这件事本身好像不应该存在这样一个剧情点。

现在的关键不是要提防暗中的凶手并且成功脱困吗?这和选哪个一起睡有什么必然联系。还是说选错了人会触发不同的剧情。资深男主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地穴的时候,一共十条路,八条没有尽头,两条封了口。仅剩的两条路中,贺朝凤反奶了金元宝一口,还奶成功了。也就是说,无论贺朝凤做什么选择,命运都自有定数。

那么——

贺朝凤遵从本心:“你俩睡吧,我一个人睡。”

反正他是男主,狼人杀局中唯一的清白。

傅清离:“……”

柳吟疏:“……”

还有其他所有人:“……”

成功把生的机会留给这四个人的贺朝凤拍拍屁股走了。容泽和金元宝也走了,确切来说,是金元宝被容泽拽走,如果不是因为怕笑笑蛊,容泽大概能笑到明年。

无星无月,空气凛冽。镖师两两结对,分别守在风雪山庄各个院落,站在彼此能看得见的地方,为这寒夜沉默地护了个圈。

贺朝凤回到西凤阁,掏出纸笔写写画画没多久,忽听窗子咔哒一声响,一个黑色的身影单薄纤瘦,光明正大翻窗跳了进来。

一脸囧囧的镖师:“……”

傅清离:“看什么看,我很贵的。”

傅清离怼完镖师,一回头就发现小桌边坐着贺朝凤,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灯火微暖,贺朝凤老神在在,好像等了很久。

傅清离:“……”

傅清离咳了一声:“柳少庄主欺负我。”

这么说着一句,大概又觉得这话不可信,又补充说:“他是未来的武林盟主,还有个仆人专门侍候,我这样的暗卫不能和他睡在一起。”

听上去还挺委屈。

贺朝凤道:“你不是很贵吗?你值二十万,二十万躺他身边,他应该高兴才是。”

傅清离迅速爬上床,将自己裹了起来:“那不行,我已经赊给你了。我就算值二十万,也很有原则,没结账付清之前,不能赊给第二个人。”

这么义正言辞,好像漫天开价不是奸商行为一样。贺朝凤心中好笑。贺朝凤慢吞吞收着纸笔,收拾了一下自己,去塌上多抱了一床被子。

傅清离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贺朝凤上了床,把小灯移到了床侧,这才踢着傅清离躺里点,说:“你是多长一只手还是多长了一只眼睛,我为什么要惊讶?”

贺朝凤笑眯眯道:“傅公子从不骗人,又不爱吃亏,怎么会叫柳少侠占了口头便宜?既然说了要与我睡,即便心中再不想,也一定会硬着头皮达到目的。我说的对不对。”

傅清离:“……”

对,很对。兄弟全中。

大概十三香和武林盟不对盘,从前武林盟就老爱找十三香麻烦,仗着正气凛然,说十三香不分是非黑白均沾,叫容泽他们气的差点砸了武林盟。

十三香凭本事赚他的小钱钱,关武林盟屁事。柳文海叫傅清离不高兴,傅清离就叫他的儿子不高兴。

傅清离施施然替自己松了松筋骨,说:“我是为了贺公子考虑,不能叫他白白占贺公子便宜。到时候传了出去,贺公子太吃亏。”

和前任纠缠不清还睡一个被窝,掉身价。

柳吟疏在客房,坐地端端正正。他那个仆人侍候在一边,给柳吟疏递了块帕子。柳吟疏擦着脸,开口道:“我没有想到,他变了这么多。”

仆人道:“贺公子能想通,岂非是件好事?”

柳吟疏有些恍惚:“但那不代表他与我负气。朝凤如此聪慧,岂会不知身边人是谁。莫非就为了气我,却要和十三香的楼主纠缠不清吗?”

外头枝上落下了雪,忽然扑簌一声,叫柳吟疏回了神。柳吟疏沉吟道:“他不愿意认我,便不认罢。我心里知道就好。总之,我既然替贺伯伯找到了人,便不能叫他轻易离开。一切以朝凤的安危为重。你也小心。”

仆人只接过他手中帕子,只字不言。

西凤阁。说不认的某个人正在记工作笔记。贺朝凤有个习惯,把工作进度写下来,方便查阅和回看。

床头扔了一堆废纸,傅清离好奇地摊开,看那上面都只写了一半,字迹模糊,颇为难认。傅清离道:“这是什么?你在写什么?”

说到这个贺朝凤就来劲了。贺朝凤埋头记着笔记:“旁枝末节记下来,以后给你老板写信的时候就能用上,都是素材库啊。”

到时候这故事一扯,说到这顾连生如何威风八面,说要讨一个公道,啪,戛然而止。岂非要逗得那十三香老板心痒难耐,追着问公道是什么?

傅清离:“……”

傅清离伸手:“给我看看。”

傅清离是十三香员工,说不定还是个中层,给他看看更为精准。贺朝凤把本子递给傅清离,傅清离翻了半天:“什么叫让他高攀不起?”

贺朝凤:“……”

贺朝凤翻了一页:“私事。”

攻略进度就算了。万一傅清离翻到什么‘很好的小弟’这样的评价,大概会友尽。

外面镖师的影子像巍峨的山一样映在窗幕上,贺朝凤和傅清离并排躺在床上。夜风寒重,贺朝凤没睡着,贺朝凤枕着头,说:“你觉得他们说的话可信吗?”

傅清离闭着眼睛:“你说哪一句?”

贺朝凤道:“都有。”都有的意思,是说每个人。

傅清离反问:“你觉得呢?”

贺朝凤道:“半真半假。”

傅清离转过头,颇有兴趣:“哪半真,哪半假,请贺公子说来听一听。”

贺朝凤喂了一声:“现在是我在问你。”

贺朝凤想了想:“这样吧,你说一半,我说一半,倘若你我说的一半一致,小白的钱就不算了好不好?”

傅清离:“……”

傅清离道:“能和我讨价还价的,你是第一个。”

贺朝凤安慰道:“万事开头难,以后就习惯了。是你先给我打折的。我只是把你舍己为人的精神发扬光大。”

贺朝凤爬了起来,掏出他的软皮本,上面记过乐家三兄弟的名字,并标注了欠路费。

乐家三兄弟,分别叫乐平一,乐平二,乐平三。老大和老二基本是附和的多,老三最啰嗦,还尿多,是他提出来要去云台山看铜箱,也是他发现了龙瞎的头。

贺朝凤咬着笔,给老三标粗:“先说他们吧。就我知道的,货商在年关都会回收尾款,盘点账目,不会有时间和精力去幽州看新货,即便要看,也不会亲自去看。”

比如金元宝的叔叔,忙于铺中的生意琐事,没空去逮金元宝。据金元宝所说,乐家在北方的生意能和金家拼一拼。这样一个家大业大的老板,不会做背离常理的事。

傅清离点评:“所以他们说要去幽州看货的理由不能成立。”

贺朝凤弹了下舌:“嗯。待存疑。”

傅清离道:“姜明呢?”

姜明是那个很会做眼保健操的书生。这个人,贺朝凤留心过两次,除了喝茶就是看雪,不然就是在写诗。文人墨客骚话多,而且对紫禁之巅很有兴趣。

贺朝凤斟酌道:“回到山庄以后,姜明就一个人在房里,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他一个文人,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山贼呢?”

傅清离道:“你怎么不怀疑他杀不动?”

贺朝凤啧了一声,贺朝凤道:“没见识了吧,绣花大盗听过没有?”

贺朝凤给傅清离科普:“就是有的时候,凶手并不一定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当然也有可能是长着女人脚的男人。总之,去除一切不可能,剩下那个就是真相,别管这真相多么匪夷所思。”

傅清离佩服道:“你究竟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是你师父教的?”

每次听贺朝凤在那吹牛逼,傅清离就觉得十三香的情报部门不给力,这么多人比不上一个海归。

这哪是师父教的,都是金主爸爸硬塞的功劳。读书破万卷,解套路如有神。贺朝凤谦虚道:“低调低调。”

话还没说完。

姜明是唯一见过周全离开的人,进了山庄后也没和贺朝凤在一起。所以姜明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如果贺朝凤说姜明不会杀人,也只有提他不会武功这条。

关于姜明不会武功这一点,轮到了傅清离的主场。傅清离道:“你记不记得,金元宝说他去万骨亭赏雪,因为脚滑才掉下去的。”

傅清离笑眯眯道:“当时除了金元宝在场,我在场,姜明也在万骨亭,还有周全。”

贺朝凤:“……”

贺朝凤张大了嘴:“你们三缺一啊。”

其实情况是这样的,傅清离是凑巧遇到金元宝,周全是跟了金元宝一路,姜明是早就已经站在了万骨亭。

金元宝这个人运气好,周全几次想要发暗器,都不小心手滑。最后一枚暗器其实准头很好,所以傅清离发了另一枚暗器,那枚暗器打掉了周全的暗器,结果金元宝脚滑了。

傅清离道:“我的暗器从不会失了准头,它和周全的暗器相撞后,自然落下山崖。昨天我去万骨亭采寒风草,顺路经过原地,却捡到了这个东西。”

傅清离起身从外衣中掏了半天,取出一样东西。贺朝凤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枚书签。书签上覆了雪,冻得绑硬,牢牢插在地上,傅清离取时十分小心,才没将它折断。

贺朝凤一点就通:“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姜明他不但会做眼保健操,他还会发飞镖,更有可能飞的比你还高?”

前几句话傅清离赞同,最后一句话傅清离不认可。傅清离强调道:“目前来说,能比我飞的高的人不多,只有那么两个。”一个在南疆,一个根本不爱出来瞎凑热闹。

贺朝凤摸着下巴:“怪不得你这么贵。”

傅清离趁机道:“所以我保护别人要值二十万两。我陪·睡也很贵的,按时辰来算,千金难买。你是头一位,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贺朝凤:“……”

贺朝凤低下了头:“咳,假设姜明是个武林高手,姜明的嫌疑提到第一位。那姜明和龙瞎有仇吗?”

傅清离见贺朝凤不上套,颇感无趣。

傅清离又躺了回去:“这个说不准,龙瞎这帮人在落象峰为非作歹多年,做的事十分光漂,几乎找不到证据。官府拿他们没辙,有的地方官员又懒政。死的他们手上的人这么多,谁知道姜明和他们是否哪里结过仇。”

换句话来说,就是仇家太多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喷死。

贺朝凤点点头,记了一笔。姜明,嫌疑人二号,排在周全下面。

傅清离道:“还有一个人。”

贺朝凤马上想到了,贺朝凤道:“你是说柳吟疏吧。这个人我想提很久了,但他没有作案的机会。”

柳吟疏一直在大堂,是容泽亲眼所见,福伯也能作证。而之后,贺朝凤又和柳吟疏见了面,直到发现龙瞎的尸体。所以即便贺朝凤想怀疑柳吟疏,从客观考虑,也觉得不太可能。至于柳吟疏那个仆人,基本没有存在感。

不过柳吟疏还是有些可疑之处的。他来找人。

他和福伯说的是,找一个素白性静还不爱说话的年轻公子。这些人中,只有容泽符合。贺朝凤有空要问问容泽,柳吟疏是不是他的朋友。

在喜欢男人这个设定满天飞的世界,贺朝凤不得不多想一方面。也许柳吟疏和容泽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要不容泽看柳吟疏的眼神怎么这么古怪,而且傅清离还莫名针对他。

贺朝凤一个人在那寻思,小小标了行小字,不知傅清离望向他的眼神就很耐人寻味。

傅清离心想,即便是装作不认识柳吟疏,贺朝凤依然从心底里相信柳吟疏,或许感情确实是很难磨灭。所谓青梅竹马,根基深厚,知根知底,也不过如此。

但傅清离没有多说。傅清离不是君子,却也不喜欢当小人,尤其是在背后给别人穿小鞋。

傅清离咳了一声,说:“我说的不是柳吟疏。柳吟疏这个人,虽然比较迂腐,为人还算正派。而且他出身名门,和落象峰包括云台山,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更何况,傅清离知道柳吟疏很有可能是为贺朝凤而来。先前傅清离收到过情报,说柳少爷出了碧海山庄,往北来了,只是当时傅清离没关心这个八卦,所以没当回事。

傅清离说了一个人名,贺朝凤顿时一阵惊讶。傅清离提醒道:“是你说的,去除不可能,即便有感情因素,它也有可能是真相。”

贺朝凤不是很想相信,但他纠结了半天,无法反驳,有动机,有能力,最可疑,又最能将自己摘出去。而且最适合藏一个铜箱不叫别人发现。

傅清离安慰道:“我们只是作假设,又不能当真。你也别思虑过重。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在外面守着的镖师是半夜一换,这样既保护了屋里的人,又不会叫镖师守一夜过于疲惫,最关键的是,这其实是双向监督。倘若屋中人出了事,镖师难辞其咎,顾连生这一安排,也是在排除自己人的嫌疑。

金元宝说顾连生二十能掌家业,不是胡说的。谋思谨慎,做事大胆,又狠又护犊子。顾家要是不能撑半壁江山,贺朝凤以前看过的名门大家就都是纸糊的。

两人说了半天有点渴,傅清离下床去找水。外头的镖师听屋里悉悉索索半天了,忽然一声响,不禁道:“贺公子,你们没事吧?”

良久才传来贺朝凤模模糊糊的声音道:“没事。”

镖师:“……”

镖师摸摸鼻子,暗暗想,贺朝凤喜欢男人,倒也没人介意和他睡一个屋。不过傅清离长的也很好看,也很像是那种弯弯的类型,不知道他们睡在一起,谁是兄,谁是弟。

那一声响,是傅清离跃过贺朝凤时,不小心摔在了贺朝凤身上,傅清离半天没起身。贺朝凤答完镖师,将傅清离推了一推,结果一手冷汗。

贺朝凤顿时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傅清离没想到蛊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噬咬一般的痛感涌上心头,叫傅清离一时无法回答。傅清离按捺了半天,方有气无力道:“病了,没好。”

傅清离这模样一看就是个有病在身的,贺朝凤想到傅清离三番两次气弱游丝,不禁道:“你是什么病?怎么不叫容泽看。”

傅清离说:“老毛病,容泽看不好。”

说着,傅清离轻轻阖眼,吁了口气。忍过去也就好了。只是这蛊虫近日发作频繁,闹得比以前凶。容泽不许傅清离喝酒,但有时候烧心难受,傅清离唯有喝一些酒,方能将这种火灼似的感觉压下去。

就在傅清离爬回被子中,想又一次把它熬困,他额上忽然贴了一只手。傅清离睁开眼,贺朝凤支着身子靠在床头,轻轻顺着他的背:“我能帮你什么?”

傅清离:“……”

傅清离把脸往被子里埋了一埋,傅清离哼哼了两声,十分柔弱地暗示:“可能你讲一些我感兴趣的话题,我就困了,困了就好了。”

贺朝凤:“……”

贺朝凤道:“雌雄双煞吗?”

傅清离:“听过了。”

贺朝凤:“神雕侠侣……”

傅清离精神饱满:“这个我知道,雕兄陪了过儿十六年嘛,但我觉得你讲得不大对,过儿和雕兄情谊深重,姑姑也等了过儿十六年,你怎么不讲讲姑姑?”

贺朝凤:“……”

叫都叫神雕的故事了,讲姑姑干什么,姑姑那肯定和过儿白头到老的嘛。男人要注重于事业。看来不能给傅清离讲爱情故事了,贺朝凤果断道:“给你讲个白雪皇子。”

贺朝凤给傅清离科普了一晚上的白雪皇子和小矮人,王子在小矮人的帮助下,打败了后母,夺回了王位。多么可歌可泣的逆袭史。

夜深。西凤阁点了一盏小灯,屋里悉悉索索了很久,镖师耳朵老辣,他总觉得里头两人在做什么坏事。床板嘎吱,声音细碎。直到终于一声轻喘——

镖师:“……”

镖师捂上了耳朵。

顾淮北一个人守在副楼,他手里握着雪行,雪行锃亮。白日里受了惊吓的山贼缩在一处。寂静中,顾淮北忽然有些困。与困意一道袭来的,是不知哪里传来的缥缈歌声,悠悠远远,还有黑暗中泛着冷光的一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贺朝凤:从此王子过上了独霸天下的生活。

王子::)

【过儿&王子:还我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