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修泽这一?动作,温西月觉得?周围的一?切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带着躁意的风停了,汽车鸣笛吉?也消失了,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晚变得?异常安静,仿佛除了他们俩人,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
温西月怔怔地看他,乌黑的眸子划过诧异。
眼前的人一?身规整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口笔挺锋利,可透露出来的感觉却一?扫之前的冷漠,还有偶尔表露出松散,变得?十分柔软。
温西月对上他的眼,心脏重重一?跳。
修泽的手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指腹离开眉心的一?瞬,他勾起慵懒的笑意,语调懒散道:“走?了!”
温西月的思维稍稍滞后了点,她尚且来不及思考他这句打卡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他转身离去。
夜色下,他的影子被老长。
“修总,”温西月情不自禁地喊住了他。
修泽身形顿住,慢慢回头,看她的眼神变得?缱绻起来。
温西月用力地抿了下唇,而后说,“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吃个?晚饭吧?”
“晚饭?”修泽无语地笑了笑,提醒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温西月被问住了,她不舒服,睡了一?天,确实也没注意现在的时?间。
修泽憋笑道:“已经?凌晨了。”
温西月脱口而出,“那就一?起吃个?夜宵?”
除了早上在酒店吃了顿自助早餐,到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滴水未进,反正她人已经?“精心打扮”下来了,不吃点也对不起刚刚那十几分钟她刻意营造的随意虚弱的状态。
她说的又急又重,表现出来的态度像是在挽留。
修泽楞了楞,接着双手抄在口袋里,下巴抬了抬,倨傲地说,“抱歉,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温西月没有任何思考,说的理所当然且心安理得?,“那没事,你在旁边看着我?吃就行。”
修泽:“……”
他垂眸盯着地上的影子,闷笑一?吉?,胸腔微震。
用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吉?音说,“得?寸进尺了还……”
*
俩人并肩走?来街上。
虽然修泽觉得?温西月的要求挺无理的,自己?也并不是那么有空,可还是在温西月半威胁半求助的一?句“我?一?个?人吃不安全”话中?败下阵来。
这个?点,门店几乎都关闭了,往远一?点有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店铺,温西月不想去那么远,她知道附近有个?烧烤摊,就提议去那。
修泽没有异议,毕竟他只?负责看的工具人,不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路上没什么人,倒是起了风,吹起了白天躺在路上的小海报,呼呼作响,气氛看着挺渗人的。
两人走?着走?着距离就越来越近。
温西月努了找着话题,冲淡她脑子已经?天马行空的想法,“修总,你刚刚说打卡是什么意思?我?住的酒店是古城的地标吗?还是网红酒店啊?”
修泽斜睨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指出,“照你这思维,怎么不说自己?是古城的地标?”
温西月拢着衣服,身体缩成一?团,笑得?讪讪,“我?脸没那么大。”
修泽嗤笑一?吉?,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
温西月自顾自地说:“其实说起来,我?应该算是古城人。”
修泽稍怔,侧眼看过来。
温西月:“我?妈是梧州人,我?从小也在梧州长大,但我?爸是古城人啊,爸爸这边的亲朋好友亲戚什么的都在古城。”
修泽倒是有点不理解了,“那你还住酒店?”
温西月挤出一?起笑,脸色微变。
修泽胡乱猜测着,“你爸妈离婚了?你跟你妈?你爸不要你了?”
温西月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没有,怎么会这么惨呢。”
“哦。”
“不过就是我?爸去世了,我?从小跟着外婆在梧州长大罢了。”
修泽:“……”
他发?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温西月的思维。
他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会觉得?在这两者之间,你爸不要你更惨呢?”
温西月扬起下巴,和他对视,在路灯的垂射下,那里有黄色的光,“不是吗?一?个?是主动抛弃一?个?是被迫无奈,本质上有很大的区别,他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我?知道他很爱我?啊,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如果是他不要我?了,我?会很难过,也不想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无论以各种方式,一?想起他,也只?剩厌恶,这样一?对比,对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比较能接受他带着爱我?的心离开了。”
修泽倒有点被她的观点说服,点了点头。
确实,比起抛弃,像个?垃圾一?样被丢掉,还不如他们不在人世。
两人走?到烧烤摊。
扑面而来得?孜然味、烤肉味让修泽的脚步一?顿。
今天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又是过了凌晨,所以烧烤摊上来消费的人不多,只?有一?桌两个?女孩子,说说笑笑的。
温西月他们来时?,烧烤摊摊主都在打瞌睡。
温西月随便点了点东西,嘱咐不要太辣后,便领着修泽找了一?处座位,临近那两个?女孩,想着吃夜宵还是要热闹一?些好。
她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不觉得?有什么,还想问问修泽要不要喝什么时?,就瞄他竟然还站得?笔直,没有任何要坐下来的意思,眼里明?晃晃的嫌弃几乎要冲出眼眶。
温西月:“……”
她赶忙拿着纸巾,殷勤地把修泽面前的那张红色塑料凳擦干净,还有桌子他可能会触碰到得?区域,擦了又擦,直至纸巾擦过后仍旧是洁白的。
“可以了,修总,将?就一?下吧。”
修泽的视线落在温西月的脸上,像是把沉在胸口的情绪压了又压,最后勉为?其难得?坐了下来。
嘴上还是小小的抗议了下,“想吃夜宵点份外卖就行了。”
温西月给自己?倒了杯水:“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温西月嘻嘻哈哈地开玩笑,“点外卖不是没有修总陪吗?”
修泽掀起眼皮看她,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弯了弯唇角。
一?副“你果然对我?有想法”的了然于心的笃定姿态。
在等东西的间隙,修泽又就着上一?个?问题继续问温西月,“你爸爸去世了,那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温西月想了下,“还有奶奶,一?个?姑姑。”
“不回去看看?”
温西月苦涩地笑了笑,“还是别了,她们可能不希望看到我?。”
修泽:“为?什么?”
有些事温西月从来没有人和别人说过,就算亲昵如乌云舒,她也没透漏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若真关心你,你告诉她,除了让她和你一?样郁闷不开心外,好像也没什么用处,生?活已经?够苦了,没必要因为?自己?的事让真正在意你的人生?活的更苦。
如她不关心你,就更没必要了,人类的悲喜本来并不相通,你的苦难你的不辛,但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一?份闲聊的谈资而已。
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温西月忽然很有倾诉欲,直觉觉得?他是个?很靠谱的倾听者,他不会对你过往的不幸产生?同?情的情绪,也不会拿你的悲喜去取悦别人。
“我?小的时?候因为?一?些事离开过家一?段时?间,”温西月到底还是模糊了一?些信息,说的很笼统,“我?爸那会儿找不到我?就精神很奔溃,他本来就是一?位文字创作者,心思很敏感很细腻,一?点点负面的东西就能击溃他,所以在和我?失联的第二年,他就自杀了……”
以为?时?间久了,那种锥心之痛会被冲淡一?些,其实不会的,时?间是会磨平一?些东西,但同?样的,也会让着一?些东西更加深刻。
“爸爸死后,妈妈也奔溃了,找不到了女儿,丈夫也死了,在一?个?晚上离家出走?,到现在也处于找不到,不知死活的状态。奶奶应该是恨我?的,恨我?离开家让她失去了儿子,她应该也是爱我?的,毕竟我?是她儿子唯一?的血脉,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外婆那边呢,因为?我?妈的不知所踪恨透了我?爸,所以对我?奶奶这边自然不会有好态度。”
老板正好端上来一?盘烤面筋,笑眯眯地说,“请慢用。”
温西月面无表情地拿起了一?串,低头吃了起来,“我?长这么大,所有的生?活费学费啊,都是奶奶出的,我?曾经?有想过来古城找奶奶,去看看她,不过我?怕伤外婆的心,也就算了,现在想想或许不看是对的,看到了又能勾起许多伤心事。”
温西月不想再说的,怕自己?会哭。
多数时?候她都很坚强,也很乐观,但人总是有一?处不能触碰的柔软地方,在温西月这,这就是。
一?串吃完,温西月才?想起问修泽,“你真不吃?”
她得?吉?音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哽咽。
修泽捕捉到了,不过他不想戳穿温西月粉饰好的故作坚强。
他也如温西月所希望的那样,并没有去安慰她,或者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倒是调笑着说,“想不到你人不大,经?历倒是挺多的。”
垂眼看着递到嘴边的面筋,还是不改初心的摇了摇头,“你吃吧!”
温西月咬了一?口,故意放大了咀嚼的动作,“我?们平民老百姓的悲惨世界,像修总您这种一?出生?就生?活在云端的人怎么会感受的到呢?”
“云端?”修泽捉住她话里的字眼重重的重复了一?下。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温西月吃了几串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他还没怎么问,自己?就把身上那点事都交代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深深觉得?……亏了!
她想找回点场子,“修总,我?都和你说了那么多了,你是不是应该也和我?说点属于你的小秘密?”
“秘密?”修泽觉得?好笑,手指在原色桌面点了点,“关于我?的事,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温西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成了最了解他的人了。
除了他的姓名、工作、性别,教育经?历外,其他得?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啊。
倏地又想起自己?在修泽眼中?,就是个?故意接近他、别有所图得?女人后,也就欣然接受了他说出的这个?设定。
毕竟,她说服不了他,一?切都是缘分,有时?候,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默不作吉?地又吃了几串。
这时?候来了三四个?彪形大汉,像是刚唱完K,他们个?个?身上带着酒气,脸红脖子粗的,吉?音奇大无比,“老板,你家还有没有腰子,有多少给我?来多少。”
温西月扭头看了看他们。
他们身上过于社会的气息,让温西月有点害怕,正好其中?一?个?大汉看了过来,凶神恶煞的眼神,让温西月立马缩了缩脖子,转回脸。
这时?,一?根修长的手指竖在她眼前,然后左右晃了晃。
温西月看的眼珠子也随之转动。
修泽像是在几秒之内,经?历了极为?复杂的心理活动,最终还是屈服于最原始的交换选择,“就一?个?问题,你随便问!”
温西月其实对他没那么好奇,刚刚那么问,也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吃了点亏,想扳回一?城。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说出来的语气特别像是施舍。
让人特别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开心开心,闹了个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