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事务繁忙,特别是在这种大型活动里,贺铮和阮年说了几句就被人叫走了。
阮年去终点找秦沐云,顺便看了眼裁判手里的比赛成绩单。
不出意外,秦沐云倒数第一。
“怎么可能是最后一名?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秦沐云累得直喘气,小小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行了,比你训练的时候还快了零点五秒,进步挺大。”阮年安慰。
反正也没指望他能拿冠军,能跑完全程阮年已经很满意了。
“我刚刚跑过去的时候在你旁边看见贺铮了?”不得不说,慢有慢的好处,比赛中途秦沐云还有闲暇观察周围的人。
“你看错了。”阮年面不改色地说。
“是吗?”秦沐云表情狐疑。
“是的。”阮年冷笑一声,“你觉得要是他在我旁边,他还能好端端站着看你比赛?”
秦沐云扫过阮年鼻子上的创口贴,心想也是,他俩刚星际大战过,应该没这么快和解。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秦沐云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看了看时间,兴奋地说,“小然然的跳远比赛应该快开始了,我们快去给他加油!”
田赛项目安排在篮球场,中途遇到一队前往实心球比赛场地的运动员。
排在末尾的寸头男经过时,故意挡了阮年几步路,然后吹着口哨耀武扬威地走了。
“这人谁啊?”秦沐云问。
“管他是谁。”阮年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对方,手插着口袋不屑道,“对于这种人我一般都统称为:傻逼。”
特地跑来他们面前找一下存在感,又不敢正面叫板,这种跳梁小丑不是傻逼是什么?
*
两人到跳远场地的时候刚好轮到徐然。
他的成绩倒是比秦沐云好了不少,因为有腿长的优势,加上立定起跳的姿势非常标准,如果排在他后面的两个选手不超过他,进决赛应该是稳的。
这边录完成绩,那边实心球比赛场地就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引得一群人跑去围观。
混乱中,阮年只听到有人说“砸到人了”、“晕倒了”之类的词语。
想起之前那个寸头挑衅的目光,阮年皱了皱眉,直接朝人群拥挤的地方走去。
“……都说了老子不是故意的,我扔的时候没看见前面有人,况且他什么地方不走偏偏要走这里?”
“人不是没事么?轻轻砸一下而已,又死不了!”
“别他妈装了,没死就起来吱个声!”
看到里面的情形,就连脾气最好的秦沐云也忍不住骂道:“什么人啊,砸到别人连句道歉都不会说?”
徐然皱眉,低声道:“年哥,那不是梁丘吗?”
自从贴吧那件事后,大家都知道梁丘是阮年的人了,寸头明知道却还是这么做,无异于是当众打阮年的脸。
“道歉?老子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道歉?”寸头哼笑一声,视线扫过阮年,忽然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少年,“你说,你要老子道歉吗?”
梁丘捂着半边脸,上面还残留着实心球砸过的痕迹,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姿态。
阮年目光微微冷下来。
从听见寸头的声音开始,他就记起了这人是谁。
棒槌果然是记吃不记打的,上次在小树林教训得不够,才让他蹦跶到今天。
阮年脱下外套,走过去罩在梁丘头上,将周围肆意打量他的视线隔绝开来。
“扔的时候没看见前面有人?”阮年冷笑一声。
“对,没看见!而且本来就是他自己走的位置有问题,我还说他故意影响老子比赛呢!”
眼看两人气氛一触即发,老师终于姗姗来迟。
“干什么干什么,都散开,谁受伤了,快送去医务室。”
梁丘的脸色实在难看,阮年担心他砸到脑袋后出现什么问题,便暂时放了寸头一马。
谁知没等阮年去找寸头的麻烦,对方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哟,那家伙死了没啊?”
食堂狭路相逢,寸头端着餐盘嚣张地走过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就是那天一起在小树林的两个Alpha。
“都说那个Omega是阮少爷的人,怎么着,这次还想再替他出个头——”
话音未落,阮年已经拿起他餐盘上放的那碗汤,举高,倾斜,一滴不剩全倒在对方头上。
末了轻蔑地说:“不好意思,没看见。”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傻眼了,没想到阮年会这么干脆利落。
连寸头都没反应过来要躲。
“……我草你妈!”
“哗啦”,又一碗热汤飞流直下。
阮年把空碗还给贺铮。后者挑了下眉,说道:“公共区域,被抓到破坏校园卫生是会被学生会扣分处罚的。”
“……”这人到底是哪边的?!
总算有人替自己说话,寸头顿时扬眉吐气,顶着一头菜汤怒视阮年,简直迫不及待要看阮年被罚的场面。
贺铮叹了口气,从口袋拿出一块红色袖章,上面印着学生会的标识,垂眸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打扫食堂两周,放学前会有人来验收,卫生不合格就往后延续两周。”
寸头愣了,怒不可遏地说:“不是,凭什么是我们打扫啊?!明明是他泼的我!”
“嗯,所以我已经扣了他的分。”贺铮有理有据,“你挑衅在先,他冲动在后,一个扣分一个罚扫,这么处置有问题?”
寸头:“……”
阮年忍笑忍得脸都快抽搐了,直到走出食堂,他才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身份还挺好用的啊!”
秦沐云也一脸佩服:“不愧是我男神!掏袖章的动作太帅了!”
“但这么假公济私,万一那寸头告到学生会去怎么办?”徐然问道。
“谁说我是假公济私?”贺铮笑了笑。
“啊?你真要扣年年的分啊?”
“扣呗,老子高中时候扣分扣到手软,现在不是照样好好的?”
阮年倒是没所谓,本来他对成绩分数这种东西也不在乎。
毕竟成绩不是辨别一个人好坏的标准,人心才是。
“你就别担心年哥了,下午不是还要跑三千米吗,你准备好了没有啊?”徐然问道。
秦沐云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别提了,一提人家腿都软了。——贺爷报了什么项目啊?”
对哦,这几天忙着给秦沐云特训,倒是没怎么听贺铮说起运动会的事。
不过他一个Omega,就算参赛,应该也不会报什么很难的项目。
“三千。”贺铮说。
“哇,你也是三千?那我们下午可以一起跑了!”秦沐云立刻又鼓起了信心。
“……”阮年脸色复杂,这人不让他参加项目,自己倒是跑去报了个三千米,不要命了么?
“不管哪个系,三千米这个项目都没什么人报。”贺铮低声说,“所以只能我这个学生会干部往前顶了。”
阮年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和贺铮的步伐不知不觉落后了秦沐云徐然一截,便问出了自己的担忧:“可你……身体受得了吗?”
虽然贺铮在家经常锻炼,但Omgea的体力跑三千米,还是有点吃力的。
连稍微弱一点的Alpha都不太能跑完全程,比如秦沐云。
“如果你在终点等我,说不定我可以跑完。”贺铮趁机提了自己的愿望。
阮年哼了一声:“谁要在终点等你,我是去给老秦加油的!”
“那顺便等一等我?”贺铮退而求其次。
“啧,看老子心情吧。”阮年抬了抬下巴,故作不耐。
眉梢眼角却盛满了亮晶晶的笑意。
*
下午四点三千米开始检录。
阮年和徐然送秦沐云去起点,送出了一股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呜,我现在有点紧张,要是我跑不完或者摔半道儿了,你们都不准笑我啊!”秦沐云小脸煞白。
“放心,不是有贺铮在吗?你要是摔了正好趁机让他抱你去医务室。”徐然说。
三千米算是今天所有项目的重头戏,来看比赛的人很多,特别是听说贺铮也会参加,晋大的Omega几乎全军出动。
Omega数量多,为了不出乱子,学校只能派出更多老师到现场维持秩序,导致赛道两旁堵得水泄不通。
这场面并不陌生,高中时候贺铮就是人群的焦点,暗恋他的人能从校门口排到东大桥。
虽然阮年也有不少人喜欢,但相比之下,人气却远不如贺铮。
而且喜欢他的人有九成都是因为他的脸和家世,在了解他本人后,又有七成的人被他狂妄嚣张的性格劝退。
剩下两成里,还有一半儿爬了贺铮的墙头。
这么一想,他大学能被票选为校草还要感谢贺铮离开的这两年。
“想什么呢?”正出神,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酷炫狂拽的发型瞬间变成一头黄色的杂毛。
阮年冷漠地拍开他的手,记忆中贺铮揉德芙的脑袋时也是这种表情!
妈的,他早晚要把头发染回来!省得这人总把他和家里那只金毛联想到一起!
“想你摔半道的场面肯定很有趣。”阮年说。
“等我。”贺铮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当着所有人的面脱下了校服外套,塞到阮年手里。
一时间,阮年感觉周围投来的视线快把他的脸都射穿了。
好像手里拿的不是衣服,而是一颗快要爆炸的鱼.雷。
反应过来时贺铮已经走到起跑线等候去了,阮年只能忍辱负重帮他拿着,顺便飞了个眼刀吓退一众羡慕嫉妒的目光。
“年哥,等会儿我们要不要也给贺爷送瓶水?”徐然问道。
“要送你自己送!”阮年没好气地说道,找了个凉快的树荫待着。
早上那股子浑身乏力的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来势汹汹,伴有发热低烧的迹象。
“年哥,你要去哪啊?不看比赛了?”那边裁判刚发枪,徐然就看见阮年转身要走,疑惑地喊住他。
不想让徐然担心,阮年找了个借口,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有点饿了,去超市买点东西,反正他们也不会很快跑完。”
现在学生大都聚集在操场,时机正好,只要找个没人地方注射伪装剂就万事大吉了。
阮年原本想去车里,但停车场离操场太远,他坚持不到,离得近的教学楼又可能会有学生来上厕所,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平时没什么人的教学实验楼。
一楼厕所刚好有保洁在打扫,阮年爬上三楼,进了走廊尽头的男B厕所。
到这会儿他已经气喘吁吁,手脚发软,锁门的时候一度颤抖到拨不动门栓。
好不容易锁上了,一摸口袋,阮年脑袋空了空,脸刷得一下就白了。
——伪装剂不见了!
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没什么人的三楼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阮年所在的厕所门外。
*
贺铮冲过终点线,俊冷的五官被汗打湿,像千年不化的雪山终于化了一角。
比起其他累瘫在地上没有形象可言的Alpha,贺铮只是轻浅地喘着气,不见一丝一毫的狼狈,抬手解开衣领纽扣。
周围的Omega们不知看到什么,纷纷咬手帕响起此起彼伏的呜咽。
——是谁!到底是哪个不知廉耻的Omega在贺爷脖子上留下了牙印!
——嗷呜,贺爷什么时候有的Omega?
一群人眼红得当场化身柠檬精,在他们还只能停留在“远看”阶段的时候,居然已经有人先一步达到了“亵玩”的高度,怎能不叫人捶胸顿足!
贺铮拒绝了几个来给自己送水的人,转头在人群里扫视一圈,却没有看见小少爷的身影。
刚想问,就见不远处一个脸色苍白的Omega抱着一件叠好的外套走过来。
“梁丘?你身体好了?”徐然背着几乎虚脱的秦沐云。
“……好多了,阮年在吗?这是他的衣服,我想还给他,当面道谢……”梁丘说。
贺铮上前拿过衣服,不知摸到什么,顿时皱了皱眉:“他人呢?”
“他说去超市买东西,到现在都没回来。”徐然说。
“去了多久?”
“从你们开始比赛到现在,大概十几分钟了吧。”见贺铮语气严肃,徐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秦沐云跑三千米,阮年怎么可能不观赛加油,去超市买什么吃的?
而且仔细回忆的话,当时阮年的表情确实不太对劲。
贺铮薄唇紧抿:“我去找。”
徐然说:“还是我们去吧,你等会儿要签到录入……”不然比赛成绩就作废了。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贺铮已经迈开长腿走远了。
几人先在操场附近的教学楼搜了一遍,每间教室都没放过,却还是不见阮年的人影。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实在太浪费时间,贺铮从停车场出来,整个晋大在他脑中变成一副三维地图,逐一排除不适合的地点。
距离操场不远,又不会有太多人去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教学实验楼。
确定了地点后,贺铮加快脚步,迅速赶往那边。
靠得越近就越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甚至已经能从空气中运动的分子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海雪盐。
“哥们,先别进去!上面好像有Omega信息素泄露,把几个Alpha搞疯了!”
贺铮刚要进楼,就被一个男生拦住。
他冷着脸睨了对方一眼,拨开他继续往前走。
向涵被那眼看得浑身一僵,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闯进了教学楼大门。
“已经有人去喊老师了,你等会儿不行吗?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刚才在楼下就能听到那几个Alpha疯狂砸门叫骂的声音,被Omega信息素刺激得失去理智的Alpha比野兽还可怕,向涵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应对,只能让人去叫老师过来。
那个男的就这么随随便便跑上去,不会出问题吧?
抱着好奇心和担心,向涵一咬牙,也跟了上去:“操,你至少喷个阻隔剂再进去啊!”
还没跑到三楼,向涵鼻子耸了耸,忽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紧接着,一股Alpha信息素仿佛浓稠纯粹的黑色烟雾,铺天盖地压过来,周围的一切瞬间褪色,原本就没开灯的实验楼霎时变得更阴暗了,几乎看不清五米外的东西。
即便喷了阻隔剂,这股绝对碾压级别的信息素也能从身体每个细胞入侵。
向涵腿一软,差点从台阶滚下去。
这种可怕的压迫感,和那时他在泳池淋浴房遇到的Alpha如出一辙!
只是这次对方似乎有所收敛,也不像是为了攻击人,黑烟一般的信息素没过一会儿就散了,反而多了股清凉的薄荷味。
向涵扶着墙拐过楼梯转角。
他看见在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四仰八叉躺着三个人,应该已经晕了。
唯有那个Alpha长身玉立,手里拿了支管状药剂,垂着眸,耐着性子,生怕惊动里面的人一样,轻轻敲了敲厕所的门。
仿佛从沙场浴血归来的勇士,费尽心思,只为护着掌心那一点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