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Alpha对这扇门无所不用其极,又拍又踹。
仅从缝隙中漏出的那点的信息素,就足以令他们疯狂,变成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寸头双目赤红,手臂已经显出些许具象化,不出几分钟,这扇门便会在他掌下四分五裂。
他是暗中跟着阮年过来的,原本只是想趁对方不备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刚上三楼就闻到了一股信息素的味道。
比他娘的香水还要好闻!也比他闻过的所有Omega的味道更令人发狂!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阮年进去,但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人就是阮年!
想到这,寸头就更加兴奋起来。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水都塞牙缝。
阮年听着外面一声声诱哄和威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伪装剂药效过后,他身体无缝进入具象化,不止长出了尾巴,连耳朵都开始冒出一撮撮绒白的兔毛。
这模样要是被什么人看见,他的大名就不止在贴吧首页一日游了!
门框被砸得开始松动,阮年靠墙站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虚软脱力,口鼻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融化。
他咬咬牙,趁自己还有点力气,挪到窗边。
把贺铮的外套兜头罩在自己脑袋上,像旧时期妇女一样包住耳朵,确定没有问题后,他才撑着窗台,把脚慢慢抬上去。
阮年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天他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摔死了,也不可能让外面的Alpha欺辱。
况且才三楼而已,摔死不至于,顶多断胳膊断腿。
只要没死,他日必手刃寸头!
阮年眯了眯眼,测了一下位置和大概距离,探出半个身体,一手扒着窗,一手伸长了去够旁边的白色水管。
但因为视线逐渐模糊,他抓了一下,没成想抓了个空,身体因惯性往外滑了滑,险些摔下三楼。
阮年喘了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接着指尖用力,紧紧扣住窗沿,把自己悬空的身体一点点扯回来。
意识朦胧间,阮年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喊叫,不像之前的嘲讽威胁,反而像被人捏住喉咙时的沙哑的嘶鸣。
声音持续了没一会儿,外面终于恢复安静。
不管是拍门声、踢门声、谩骂恫吓,全都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
阮年有点奇怪,总不可能是那几个二逼忽然良心发现不管他了。
但很快,敲门声再次响起。
阮年身体无意识紧绷,用力掐着自己手心保持灵台清明,然后他听见外面有人低低道:“是我,开门。”
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阮年心里的弦蓦然一松。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一刻他居然从贺铮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明明一个月之前他们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
阮年低头看了眼十几米高的地面,他现在的姿势其实很危险——抓着窗沿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重导致血液不循环,泛着青灰的白。右脚踩在水管连接处,左脚跨在窗台。由于距离的关系好像在空中劈了个叉,是个只能进不能退的姿势。
如果想重新翻回去,就要找到右脚的着力点,但他现在手脚都是软的,谁知道这一踩是回去了还是下去了。
阮年沉默片刻,对门外开玩笑道:“你要不去下面接我吧?”
贺铮:“……”
阮年等了等,外面始终没有动静,心说这姓贺的不会真听他的话去下面接了?
怎么以前不见那么听话?
刚想尝试挪动身体,就听门口两声巨响。
“砰——哐——”厕所门宣告寿终正寝。
一片木屑灰尘中,贺铮放下侧踢的右腿,眉眼低垂,显得格外镇静。
只是当他看见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唯有窗台上扒着一只手时,面色微峻,立刻大步跨过去,抓住了窗外那个摇摇欲坠的人。
“上来!”
“……”
阮年被他疾言厉色吓了一跳,还好贺铮抓他抓得很紧,否则他自己没掉下去,被人吓得掉下去那才叫冤枉。
贺铮力气很大,在他的帮助下,阮年很轻松地就爬了回去。
脚刚落地,就看见面前那扇缺了锁的厕所门:“……”
虽然知道贺铮肯定是强行破门进来的,但真正看到这个画面时阮年又觉得非常震撼。
毕竟在他印象中,贺铮永远都是那种做事稳妥、涵养极高的优等生,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动用蛮力的贺铮,实在是——太酷了!
“破坏学校公物,这也会被扣分处罚的吧?”阮年问。
“嗯。”贺铮应道。
他有点好笑:“你一个学生会的,怎么还知法犯法……”
还没说完,阮年就察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惊得像只拔了毛的兔子:“靠,你再敢咬老子一次试试?!”
贺铮动作一顿,半晌叹了口气,哄小孩似的,又带了点微乎其微的渴求,哑声道:“年年,抱我一下。”
他倾身环住阮年的腰,将头抵在少年削瘦的肩窝,仿佛一片晨雾终于拥抱雪花,落下满目晶莹。
*
阮年僵着身体没敢动。
之前隔着一扇门,他都能感觉到外面传来汹涌的Alpha信息素。
而贺铮过来救他,肯定是和那些人有过正面冲突,一个Omega对上三个极度狂躁的Alpha,他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走进来,可见这人的拳脚功夫有多强悍!
……不愧是曾经把他按在地上揍的男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忽视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影响,这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不是谁凭借过人的意志力就能颠覆的。
阮年别别扭扭地拍了拍贺铮的后背,让他更加放松地靠在自己怀里。
莫名的有点感动和心疼——贺铮居然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来救自己,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贺铮安静抱了他一会儿,右手拇指拨开药剂塞,从里面倒了点液体在手上,然后从兜着脑袋的校服边缘摸进去,在阮年后颈处抹了一下。
“……唔。”阮年声音发颤,敏感地方被触碰的感觉让他浑身战栗,他皱眉推开贺铮,“你给我涂什么了?”
“伪装剂。”贺铮说。
“骗谁呢,伪装剂不是要静脉注射吗?”阮年狐疑,想反手去碰脖子,却又被贺铮抓住了。
“没骗你。”贺铮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笑容,道,“我用的是白水星进口,一支三万。”
顿了顿,又试探性地补了一句:“没有副作用,孕妇也可以使用。”
“……”不就比他贵一点吗,他有钱他也能买!
不过没有副作用倒是挺好的。
那样他就不会每天早上恶心反胃了。
贺铮不动声色观察对方的表情,见阮年没有反感或生气的迹象,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好几个声音,有学生的也有老师的,没过几米就要抵达厕所门前。
再贵的伪装剂也不可能短短两分钟就能起效,阮年慌道:“有人来了。”
贺铮把被他蹭得快松掉的校服外套重新系紧,拍了拍他的脑袋:“等着,这次不准乱跑了。”
谁乱跑了!阮年瞪了他一眼。
但因为刚才的怀抱气氛太好,小兔子收起了利牙,这一眼看着就没什么威慑力了,反而更像在娇嗔似的。
贺铮眸光暗了暗,真想把人拐回家藏起来,做点比拥抱更进一步的坏事,但外面的声音已经愈来愈近。
他只能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待会儿我说什么都别出来。”
*
“老师,信息素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一个男生在前面带路,忽然咦了一声,“涵哥,你怎么上来了?我刚刚在下面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向涵蹲在楼梯边第一间教室门口,闻言起身道:“我就……上来看看。”
他余光不住地往走廊尽头瞄。
从那个Alpha进去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可是始终没有人出来。
向涵不是不想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那样做比较好。
毕竟他可不像和那个Alpha成为敌人。
“好了,情况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这边交给老师处理。”女老师道。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男老师和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是听说这里还有失去理智的Alpha,所以连镇定剂都带来了。
结果上前一看,三名Alpha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厕所门还被弄坏了,门锁的地方变成一块内陷的凹型。
这么大的动静,躲在里面的Omega一定吓坏了。女老师担心地想。
刚想伸手去推门,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青年从里面出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把身后的门合上了,挡得严严实实。
“你……”女老师愕然地看着对方。
“抱歉,老师。因为我的失误,导致了这样的意外。”
不待对方质问,贺铮就先主动承认了错误,态度好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你就是那个信息素泄露的Omega?”
女老师上下打量他好几眼,这和她想象中弱小无助的Omega大相径庭,实在难以让她相信。
不过仔细闻的话,从他身上好像是能闻到一点薄荷叶的香气,属于植物系独有的信息素味道。
贺铮点了点头,眼也不眨地说:“刚分化不久,信息素有些紊乱。”
在另一个厕所偷听的向涵:“……”
“刚分化的Omega应该第一时间向学校报告,否则就容易出今天这种岔子——算了,你先在旁边等着。”女老师作势要进厕所。
贺铮岿然不动,神情却冷了下来,在女老师怀疑的目光中,淡淡说道:“我男朋友还没有结束,现在进去可能不太方便。”
正在关窗的阮年闻言脚就滑了一下,磕到坚硬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哼。
不得不说,在此时有如虎添翼之效。
几个老师脸都绿了。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的亲热现场,结果因为Omega没控制好信息素,所以又引来了三个Alpha的意外事件?
“你、你们这也太胡来了!这可是在学校!”女老师尴尬地叱责。
她刚才真的就差点推开这扇门了,谁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糟糕的情形??
“你先在我这记个名字,收拾好再来教导处报到!”女老师道,“还有你那个……男朋友!”
贺铮没说什么,接过册子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说道:“我去就行了。”
“你叫……贺铮?”
女老师念出他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和意外,以及挖到重大八卦的神情。
到底是没再揪着那个“男朋友”不放,带着三个晕倒的Alpha一起离开了。
*
阮年不知道贺铮之后去教导处说了什么,总之老师没有就此事给予他们处罚。
以寸头为首的三个Alpha因信息素刺激导致丧失理智而被居家隔离,直到恢复正常数值才能回来上学。
然而贺铮是Omega的事还是传扬了出去,整个晋城的Omega都幻灭了,半日内,因此事想不开跑到江边排队寻死觅活黯然神伤的Omega就能组十几支足球队。
虽然这么说是夸张了点,有没有十几支足球队阮年不知道,他知道并且真实存在的倒是有一个。
“不可能,我不相信,嘤嘤嘤,贺爷这么A一男的,怎么可能是Omega嘛!”
秦沐云在微信群发了好几条语音,内容基本相同,刚开始阮年和徐然还能安慰他两句,但时间一长,群里就没人回他了。
秦沐云舞了半天,把自己喉咙都嚎哑了,结果一腔苦闷无人聆听,于是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阮年:“年……”
话音未落,就听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他在浴室。”
秦沐云:“……”
意识到对面是谁,秦沐云先是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贺爷,你还好吧?”
学校里流传的版本很多,众说纷坛。
有说贺铮和一个Alpha在学校偷情被抓的,有说贺铮信息素泄露,差点被三个Alpha堵在厕所欺负的。
从学校给出的处分来看,后者显然更具说服力。
但秦沐云怎么也想不通,要真是这样,那三个Alpha怎么可能比贺铮先晕了?
“嗯。”贺铮语气平静,瞥了眼充满水声的浴室,说道,“还行。”
秦沐云一个Alpha,敢在阮年面前哭爹喊娘,面对贺铮这个Omega时却怂了。
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打电话时居然保持着幼儿园小手放膝盖的标准坐姿,直到挂了电话人才放松下来,忍不住扑到床上嗷嗷乱叫。
好吧他承认,就算是Omega,贺爷也是晋城最A的Omega没跑了!
“谁的电话?”阮年穿好衣服出来,黄色短发撸到脑后,发梢滴着水,从少年清隽的颚骨滑过。
贺铮盯着那粒小水珠,眼神幽深晦暗,半晌才朝他招手:“秦沐云,看他给你发了很多条微信,以为有什么急事。”
阮年顿了顿,还是走过去,把手里的毛巾扔给他,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让贺铮给自己擦头。
动作倒是非常流畅自然,但微微发烫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
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回忆起在学校时两人相拥的画面。
只是抱一下而已,他好像就被贺铮的信息素搅得心神恍惚,连洗澡时脑中都闪过好几次贺铮的脸。
“转过来,另一边擦不到。”贺铮指挥。
“……”阮年抿了抿唇,犹豫几秒后转过身,和贺铮面对面。
“脸怎么红了?”贺铮问。
“……”阮年张嘴就想问候他,但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忍耐下来,低声催促,“要擦就擦,动作快点!”
贺铮无声笑了笑。
他实在了解阮年。
小少爷记仇起来是真记仇,可一旦谁对他有点恩,那么他也会百倍千倍地还给对方。
“那什么……”察觉自己刚才语气不好,阮年咳了一声,生涩地转移话题,“我会负责的!”
“负责?”贺铮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他知道阮年会报答他,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阮年手指扣着沙发垫,仔细斟酌后才说道:“不是你想的那种负责!我意思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肯定帮。”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可以罩着贺铮,保护贺铮,做他的靠山,在他找到属于自己的Alpha之前。
贺铮听罢,垂眸沉思片刻,忽然身体往后一靠,略带兴味地问道:“哦,什么需要都可以?”
阮年太阳穴一突,赶紧补了句:“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
贺铮目光动了动。
“比如我遇到发情期,也可以来找你?”
“……”
阮年高中时候就没好好上过课,生理书根本连打开都没打开过,加之他那时一直认为自己会分化成Alpha,当然不知道一个Omega发情期会怎么样。
不过听说拥抱也能进行信息素安抚,就像今天那样的,应该不是太难。
“可以,还是不可以?”贺铮定定看着他,眼底的光灼灼逼人。
阮年把毛巾从他手里抽出来,胡乱搓了几下头发,皱眉道:“老子说话算话,反正力所能及就可以。”
贺铮笑了笑,不知怎的,阮年总觉得他这个笑容暗藏玄机。
“对了,之前你说你给我涂了伪装剂,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你觉得呢?”贺铮挑眉反问。
“我靠,你不会用这个去跑了三千米吧?”阮年反应过来,指责道,“你有没有点运动精神!”
“……我要是用了,还轮得到你?”
这话也没说错,Alpha型号的伪装剂是没用,他只用了Omega型号的。
先前以防万一,贺铮让高珹准备了两个型号的伪装剂,一个是以他的血液提炼出来的Alpha伪装剂,一个是植物系Omega伪装剂。
因为不知道小少爷伪装剂的药效时间,他一直把东西放在车子后备箱里,就是担心出现今天这种意外情况。
还好。
现在想想贺铮还有点后怕。
要不是他来得及时,门外的Alpha冲进去了,或者阮年真的从三楼摔下去……
不管哪种,只要一想他都觉得肝胆俱裂。
“……行吧,钱先记着,回头打给你。”阮年伸了个懒腰。
“困了?困了就去睡吧。”贺铮眼底隐隐有些心疼,“今天辛苦了。”
可惜后半句阮年压根没听清,今天的具象化耗费他太多精神,特别是洗完澡这么窝在沙发上,就更忍不住昏昏欲睡。
他揉着眼睛回了客房,躺下时看到床上一件熟悉的校服。
回家后因为身体具象化没有恢复,阮年又在房间躲了两个小时才出来。
他闭关了多久,贺铮的衣服就陪了他多久,结果他一好,转眼就把衣服忘了。
……应该现在拿出去洗的,不然贺铮明天去学校穿什么?
阮年这么想着,身体却懒洋洋的不想动,他实在太累了,累到翻一下身都觉得沉重。
他一把扯过校服蒙在脸上。
上面应该沾了很多他的信息素,但阮年闻不到。
他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贺铮身上的烟草味,有些苦涩的木质香调,味道很高级。
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烟。
改天问问贺铮。
*
周六早上,阮年接到张弘毅的电话,提醒他不要忘了晚上的庆功宴。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阮年跟贺铮说了这件事,不着痕迹地问道:“你今天没什么事吧?”
贺铮顿了顿,微微蹙眉。
今天他陪高珹约一个重要的合作方吃饭。
定时间的时候他没想起来还有张弘毅那茬,现在饭局肯定是推不掉了。
“你有事啊?”看到贺铮的表情,阮年就猜得差不多了。
亏他还让张弘毅多留了一个位子。
结果先前非要跟着他一起去的人现在要放他鸽子。
阮年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但回过神来又觉得莫名其妙——他参加学长的聚会,贺铮不去才是正常的,怎么搞得他很失望一样?
“今天临时有事,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了,抱歉。”贺铮放下筷子,抬眸道。
“哦,那要我开车送你?”
“……不用,他们会来接我。”贺铮欣赏了片刻阮年吃饭的模样,觉得他腮帮鼓鼓的十分可爱,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你好好玩,记得不能喝酒,早点回家。”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老成,阮年忍不住嗤了一声:“你怎么那么像我妈啊,老盼我早点回家。”
说完,他自己先愣了愣,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默不作声低头吃饭。
贺铮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支着下巴开口:“等有了孩子,你也会这样的。”
“……说的好像你已经有孩子了一样。”阮年不屑地嘲讽。
*
中午,贺铮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阮年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间差不多,换了件衣服就开着骚包的ST1银梭去了约定的饭店。
起初是担心车太惹眼引起阮程林注意,但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阮程林那边丝毫没有动静,显然是不打算找他了。
既然这样,那他也没必要继续藏着躲着,再不拉出来溜溜恐怕车顶都要长蘑菇了。
虽然贺铮的SUV性能也不错,但到底比不上他这辆顶配超跑开起来动力足。
张弘毅定的是家新远近闻名的川菜馆,阮年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子花椒味,忍不住咳了两声。
包厢在二楼,阮年跟着服务员上去,路过左手边一个房间时,不小心从门缝里看到一个背对着他坐的男人。
因为背影很是熟悉,阮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是贺铮?
阮年有点不确定。
回忆了一下早上贺铮出门时的衣着,正想看得再仔细一点,就听里面响起一道女声,担忧地问:“要不要再给你点一碗冰粉?”
“不用。”那人道。
“那你吃我的吧,我还没动过。”
男的没有说话,应该是默同了。
阮年抿了抿唇,胸口有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满满塞住,又在刹那被人抽空,像一只气球似的,最后剩下一团皱巴巴、干瘪难看的皮。
“客人?”服务员发现阮年没有跟上,疑惑地转头看来。
“没事。”阮年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抬脚往前走,“我知道在哪,你去忙吧。”
说来也巧,张弘毅定的包厢居然和贺铮的包厢正好首尾对应,一个在最前面,一个在最后面,隔了十万八千里。
原来贺铮今天推了他的约,就是为了和那个女Alpha出来吃饭。
那他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他又不会怪他见色忘义,现在倒好,被他意外撞见了吧!
“小年?”张弘毅从包厢出来,正好看见阮年站在过道,笑着上前说,“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大伙都在等你这个功臣呢!”
“没,刚到。”阮年扯了下嘴角。
*
“……哥?铮哥?”
高珹叫了半天没反应,伸手过去在贺铮面前晃了晃。
贺铮皱眉,转头去看包厢门,问他们:“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高珹一本正经地点头:“有啊,魂飞走的声音算吗?”
贺铮睨了他一眼。
高珹赶紧躲到他姐旁边,探出颗头说:“本来就是,我刚刚喊你多少声了,你不会把耳朵辣坏了吧?”
这里的墙壁膈应不算好,就算门窗关紧也能听到其他包厢传来热闹吵杂的动静。
而在这之中,贺铮却依然敏锐捕捉到了属于阮年的说话声。
贺铮用手机给阮年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聚餐。
“不过这杭老头确实不是一般人啊,来这吃重辣,灌得我一肚子水饱。”趁老头去上卫生间,高珹赶紧一吐为快。
“谁让你们不早告诉我?早说我来定参观,就不用白遭这份罪了。”高雯道。
“哎哟喂我的姐姐,你也没说杭老头是你画馆的熟客啊!你要是跟我说他天天追在你屁股后头,今天就不是你弟弟求人家,是他来求我了!”
杭老头是他们打开华南市场的重要人物,只要这条路走通,对他们接下来竞标启乐的工程建设项目有极大的好处。
“铮哥,你怎么看?”高珹问。
“杭剑池是个标准的商人。”贺铮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里面盛的液体看似是白酒,但其实是水伪装的。
如果不是这样,今晚又是川菜又是喝酒的,贺铮也别回家了,直接医院ICU见吧!
“啊?你说我姐的画对他没用?”
高珹有点失望,但他也不是傻子。
商人唯利是图,画可以是爱好,可一旦牵扯到利益,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从席间杭剑池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能看得出来,老狐狸着实狡猾得很。
高珹叹了口气:“姐,要不你去□□吧!”
高雯飞起一个暴栗:“臭小子,不想活了?”
贺铮垂眼看着手机屏幕,几分钟过去,阮年还是没有回复。
他指腹摩挲着杯子边缘,一圈一圈,动作轻缓,很有规律。
这是贺铮惯有的小动作,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高珹以为他在烦心杭剑池的事,没有打搅,倒是高雯若有所思望了眼包厢门,似乎想起了什么。
*
“今天庆功宴,大家一起敬我们最大的功臣!”张弘毅举杯说道。
桌上大部分人阮年都只是眼熟,唯一认识且熟悉的就只有张弘毅,而恰恰相反,众人对阮年却是如雷贯耳。
不仅因为对方给乐队写歌还让他们拿了冠军,也因为阮年在晋大实在有名的很,大概没几个会不知道他。
“敬年哥,我们乐队能拿到新声杯冠军,年哥功不可没!”说话的是乐队贝斯手。
玩乐队的发型都比较出挑,阮年看着他顶着一头绿毛,脑中霎时浮现出一种奇妙的生物——绿毛龟。
“敬年哥,话不多说,我先干了!”鼓手说。
一桌人纷纷效仿,敬酒,然后仰头喝干。
这种气氛下,阮年也不能无动于衷。
刚拿起手边的果汁,就听绿毛龟道:“谁这么没眼力见,怎么给年哥喝橙汁儿啊!快快,给年哥把酒满上。”
话音刚落,就有人端了满满一杯啤酒过来。
杯子就是普通大小的酒杯,倒酒的人技术不行,上面一层全飘着白沫。
“小年,要是喝不了就喝果汁也行。”张弘毅见阮年面露犹豫,适时替他解围。
桌上几人都看着他,一片安静中,阮年手指动了动,桃花眼微微一勾,无端撩起几分风情。
他放弃果汁,拿起酒杯,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似的,嗤道:“为什么不喝?几杯啤酒而已,老子还醉不了。”
*
“这些小年轻酒量还是不行啊,瞧瞧,几杯下去道儿都走不动了……”
贺铮扶着醉醺醺的高珹从包厢出来。
门一关,离开了杭剑池的视线,“醉得道都走不动”的高珹就站直了身体,朝贺铮比了个手势。
两人走远了一点,直到说话声不会被杭剑池听到,高珹才“嘶”得一声:“这老酒鬼忒能喝了,他不会也在酒里掺水了吧?”
高珹喝水都比不过人家喝白的,心里一度狐疑对方用了和他们一样的伎俩。
“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去放个水。”高珹憋得难受,直接冲进了厕所。
暂时不想回包厢,贺铮从口袋拿出一包烟,想去应急通道抽一根。
转身的时候撞到两个走路摇晃的男人,其中一个对他说了声抱歉,扶着另一人进了卫生间。
贺铮眯了眯眼,迅速认出对方。
他把烟放回口袋,装作上厕所,也进了卫生间。
高珹解决完生理需求,拉上裤链,正要去洗手,就见贺铮一脸淡定地走过来,在他旁边站着。
“……铮哥,您这是……意念放水?”高珹满腹疑问。
难道他铮哥已经修炼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上厕所都不用解裤子!
“没事了?没事了就出去。”贺铮说。
“……”高珹才不出去,他倒要看看贺铮到底要干嘛!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在他后面进来的绿毛男进了旁边隔间,稀里哗啦吐了三分钟,才被人搀出来。
两人去外间的洗手池洗手漱口,一人大着舌头道:“张哥,那小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事等回去以后再说。”张弘毅皱眉道。
“什么回去以后?!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刚刚在饭桌上就直接问了!”绿毛愤怒道,“什么叫以后不赞助我们了?他把咱们当乐子呢?说赞助就赞助,说不赞助就不赞助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别急,反正现在合同没到期,还有商量的余地。”张弘毅叹了口气。
他们社团之所以能成功把乐队组起来,多亏了阮年这两年的赞助,但这次他忽然决定不再续约,连张弘毅都有些措手不及。
“要我说,你确实该好好和他商量商量,你开口他还能不答应?”绿毛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什么意思?”
“队长,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阮年那么高傲一个人,肯为你写歌,还肯为你花钱赞助你的乐队,要是他对你没意思,老子今天就把这水龙头吃了!”
“……那是因为我以前救过他。”张弘毅抿唇说。
“这种理由骗骗小学生还差不多,你觉得他为你做这么多真是为了这个?”
张弘毅表情变幻了片刻,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感觉阮年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不止因为他以前碰巧救过阮年一次,而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况且队长你也不亏啊!”绿毛闭眼回味了一下。
说实话,就阮年那张脸,长得比Omega还漂亮,哪个男的看了不心动?
就刚才在饭桌上,那些一个个嘴上喊着年哥,把他当伯乐当兄弟的人,实际上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肖想人家呢!
“……他是Alpha。”
“Alpha怎么了,衣服一脱能爽就行。只要你和他睡过,你提的要求他会拒绝?”
张弘毅皱着眉,似乎被他说动了。
然而在他即将开口前一秒,后背蓦然涌上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别忘了围脖有抽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