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阮年心里还想着贺铮在医院花园说的话,心里不知怎的有点惴惴不安。
万一贺铮真的想不开哪天做手术摘除腺体绝育,那他不就成了害贺家断子绝孙的罪魁祸首吗?
他打了一肚子腹稿,刚踏进家门,还没张嘴,贺铮就头也不回进了书房。
紧接着,一道“啪嗒”清脆的锁门声传来。
阮少爷骂了声操,也抬脚进了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摸到口袋的检查报告单,阮年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扔完,又觉得哪里不爽快,只好蹲着又捡回来。
他用手抹平纸张,仔仔细细在上面各项数值上看过。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三甲医院做的检查总不会有误诊的可能,检查结果出来没怀就是没怀。
主要是贺铮那句“你怀孕了”太深入人心,简直就是往他心上敲了个钉子,阮年好不容易从拒绝接受过渡到勉强接受,甚至还懊悔自己聚会的时候没听贺铮的话喝了酒,结果却告诉他没怀。
没怀是好事,要真怀上了阮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那他现在在意什么呢?
他一直觉得贺铮这段时间忽然对他态度转变,对他温柔以待,是因为他分化成了Omega,并且因为家族剧变急需一个强大的靠山。
他从来没想过,贺铮对他好是因为孩子。
那么他现在没有怀孕,贺铮是不是就不对他好了?
比如把他从这里赶出去,他们签的合同也作数,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恢复到他去白水星之前的关系?
阮年光着上半身,蹲在垃圾桶旁想了很久。
直到禁不住冻,狠狠打了个喷嚏,才发觉自己双腿都蹲麻了。
他扶着膝盖起身,照着镜子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有点嫌弃。
怪不得贺铮误会,看看他最近身材都走成什么样了?
*
“不行不行,真不行了,我歇会儿再跑……”
秦沐云从跑步机下来,感觉两条腿都成了挂件,和自己骨肉分离了,满头大汗地往地上坐。
“你一个Alpha,才跑两千米就这样,丢不丢人啊?”阮年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T,一头略长的黄发被吸汗发带薅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与五官。
阮年这张脸长得本来就非常有影视巨星的韵味,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别有风味,只是因为他平时火爆的性格,愣是盖过了他的颜值。
寻常人乍一看觉得这人漂亮极了,想往深里看的时候,就被阮年凶神恶煞的眼神吓退了。
饶是如此,他们两个在健身房这一上午,已经有不止两只手的人过来问他们要联系方式,可谓奋不顾身。
不算Omega,Alpha也有不少数。
大概在他们眼里,阮年就是那种AO通吃的美人。
“你来健身房怎么不叫徐然,明明知道人家不擅长运动还来找我!”秦沐云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打量不远处一个小麦肤色的健身教练。
“徐然有自己的酒吧要忙,叫你就是因为你平时不锻炼,运动会跑个三千米还能虚脱了,更要加强体能!”
阮年跑出了一身汗,干脆卷起T恤下摆,露出半个腰腹肌肉。
他对这段时间的锻炼很满意,之前走形的身材总算恢复了一点,摸上去手感极佳。
忍不住炫耀道:“看看哥的腹肌,再看看你的,你不觉得羞愧吗?”
秦沐云嘁了一声,想起那次游泳课看到的贺铮的肌肉,说道:“有本事你别和我比,贺爷身上有八块腹肌,比你还多两块呢!而且人家还有人鱼线,那次游泳课我看见了!”
阮年被他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气笑了,骂道:“……肤浅。”
“说到这个,年年,你知道仁华最近要举办一个拍卖会吗?”秦沐云转移话题。
“什么拍卖会?”
“听说是为了帮助西部地区的孩子们举办的慈善拍卖,我爸收到的请柬,说让我代替他出席参加,我快头疼死了。”
“仁华怎么突然办起慈善拍卖了?”阮年疑惑。
“还能为什么?”秦沐云娇滴滴哼了一声,“他们公司最近正在竞标启乐一个工程项目,上面投资的。你说任家能错过这个机会?到时候请记者拍几张照片,写几篇通稿,风评名声都有了,竞标成功的几率也更大,稳赚不亏的买卖。”
阮年蓦然想起贺铮那次在KTV问任元良的几个问题,皱眉道:“贺氏集团也会去?”
“肯定啊!慈善拍卖,社会各界人士都会受邀参加,谁不想挣个好名声?我估计贺氏集团要么是贺爷去,要么是他那个舅舅去,反正总会去的。”
阮年沉吟着没说话,调整速度为慢跑。
秦沐云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说完后又开始聊起学校的事。
“……运动会咱们系这次拿了倒数第一,辅导员那几天脸都是黑的,害得人家都不敢逃课了。”秦沐云道,“还有,年年,你有没有发现贺爷最近不太跟我们说话?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
误以为怀孕那件事,阮年没有告诉他们。
这是当然的,一说他和贺铮的关系不就暴露了吗?
“吵什么?又不是三岁小孩,天天吵架。”阮年关了跑步机,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撂挑子道,“你不是还要回去补觉吗?滚吧,老子也要回去了。”
“别啊!我还没问到重点呢!你和贺爷同居就没有发生一点有趣的故事吗?”秦沐云挤眉弄眼。
“没有。”阮年穿上外套,背上小包,扭头就走。
“人家陪你练了一上午,你怎么说走就走啊,说好的中午请我吃饭呢!”
秦沐云追在身后,但阮年溜得太快,等他追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见跑车引擎的声音扬长而去,连尾气都没摸着。
*
“上次你让我查的向家小儿子,我查了,基本没什么问题。宏信的生意都是他爸向博阳和他哥哥管着,他就是一游手好闲的少爷。”
高珹瘫在沙发上,用手机把一封加密邮件传给贺铮,等传输进度到达百分之百,才抬头问道:“不过你突然让我查他干什么?”
贺铮穿着宽松的居家圆领毛衣,隐约透出凸起的肩胛骨,黑发简单垂着,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无框眼镜,衬得他更加儒雅翩翩。
他一边拆速溶咖啡的包装,一边不禁回想起前段时间阮年意外在学校具象化的时候。
堵在门口的Alpha被他信息素震晕,没看见他的脸,但在远处的向涵却是真真切切看见了的。
而他那会儿正心急如焚,根本没时间理会别人,事后才想起来这么一号人。
“先暂时派人盯着。”贺铮说。
他面无表情搅动着勺子,整个过程安静非常,勺子与杯壁始终隔了毫厘,没有接触发出杂音。
高珹不知何时走到了厨房门口,看道这一幕简直啧啧感叹,不愧是贺少爷,细节体现涵养,就算是速溶咖啡也要搅出猫屎的味道。
“可以了,快给我吧,孩子都要渴死了!”高珹忍不住催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电子门锁按键声,紧接着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贺铮,仁华拍卖会的事你……”
阮年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想把这件事告诉贺铮。
谁知话说一半,就和厨房门口的高珹大眼瞪小眼地对上了。
后者一脸懵逼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嗨。”
然后扭头对厨房里的人说:“铮哥!你舍友回来了。”
阮年刚到嘴边的话被迫噎了回去。
眼睛在高珹身上打量许久,等确定他是个Alpha后,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狗日的贺铮带情人回家也不事先告诉他一下!
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还没决定现在是不是该拍屁股走人,贺铮就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走了出来。
经过玄关时连看都没有看阮年一眼,把咖啡塞到高珹手里。
“走的时候把垃圾带下去。”贺铮送出一道逐客令。
阮年瞄到脚边那团黑色垃圾袋,彻底炸毛了:“靠,老子回来就为给你丢个垃圾?”
本来他是想走的,但贺铮这么一说,他还偏不走了!
“……咳,那什么,”高珹见两人气氛不太好,也不敢在旁边看戏,咳了声道,“他应该是跟我说的。”
他今天来找贺铮有事,事情说完了就要走了,至于这杯咖啡……还是他死皮赖脸硬蹭来的。
虽然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高珹喝了一口,默默放下杯子,继续充当和事佬:“哎呀,这都中午了,铮哥,要不我请你和你舍友一块吃顿饭再走吧?”
他从高雯嘴里听说贺铮把朋友带回家住了,心里好奇得不行,今天好不容易撞见,怎么也得满足一下八卦心理。
要知道在白水星那会儿,贺铮单人独栋在学校外买了套房子住,就是因为不适应宿舍的群居生活。
所以高珹实在难以想象,有一定洁癖且生人勿近,对自己领地有着绝对独占欲的贺铮,是怎么容忍除了德芙外的另一个生物住在自己家里的。
贺铮没应声,转头望向阮年,很明显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阮年脸色总算好了一点,进门就打算换鞋,回绝道:“不去,我等钟姨。”
经过这几天的冷战,阮年恍然想起自己和贺铮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他也犯不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贺铮淡淡瞥他一眼,说道:“钟姨今天请假。”
阮年:“……”
脸上五彩缤纷的颜色还未完全褪去,就听另一头的高珹兴冲冲举手道:“你不想在外面吃?那我有个提议,要不我们自己买菜回来做?”
为了能继续留着不被赶走,高珹也是拼了老命了。
阮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贺铮……
人的一生本就短暂,偏偏这人还喜欢走捷径。
阮年表情都僵硬了,问他:“你会做?”
高珹天真道:“西红柿鸡蛋面算吗?”
“……”阮年觉得天真的人可能是自己,他啧了一声,蹬上球鞋扭头就往外走,“吃什么你们请。”
*
高珹开车带他们去了本市一家地道的北方菜馆。
味道好,分量足,三个大男人埋头吃了十几分钟就差不多饱了。
高珹就让服务员把菜撤下去,换了一壶乌龙茶上来,去去油腻。
“这里的乌龙茶也是一绝,可惜今天老板不在,不然让他亲自泡一壶,那就更完美了。”高珹给贺铮和阮年一人倒了一杯。
阮年对茶没什么研究,不过确实如高珹所说,这里的茶味道很好,光闻着就沁人心脾。
“对了年哥,刚才我听见你说什么仁华拍卖会,你也要去?”
一顿饭的功夫,高珹就从“铮哥舍友”直接改口成了“年哥”,而且语气自然,在知道阮年是帝国上将的继承人后也没有半分巴结讨好的意思。
人聪明,又健谈又风趣,怪不得能和贺铮成为好朋友。
阮年对他的印象不错,也没避讳和家里闹不和的事,直接说道:“阮家收到请柬,我又没收到,去不成。”
高珹笑道:“你要想去,外面多的是人来给你送请柬!远的不说,喏,我们铮哥手上就有两张。”
“他不去。”贺铮轻轻抿了口茶,插话道,“另一张已经给了酒会女伴。”
桌上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高珹本意是开个玩笑,而且贺铮是什么人,从小长在经商世家,待人处事最能拿捏好分寸,即便他不想让阮年去,也该用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形式说出来,而不是这样直截了当地挑明,让当事人丢了面子。
高珹认识贺铮两年,还是第一见他这么刻薄。
“嗤。别说老子本来就不乐意去,就算你给我请柬求我去,老子也得考虑七七四十五天!”阮年也被他气着了。
这人的意思就是宁愿带个女伴去拍卖会,也不愿意把那张请柬给他。
这姓贺的渣O,真是渣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这就是幼儿园跳级的后果。”贺铮余光扫过来,嘲讽道,“七七四十五,你数学很不错。”
高珹:“……”
真想把他哥嘴巴封上,没看见人少爷脸都被他气红了吗?
“你大爷!那还不是因为你幼儿园都没上直接奔小学了?!你妈还老给我家寄成绩单!老子能受你这种侮辱?”阮年炸毛道。
“……”高珹默默把茶壶往他这里移了移。
心说算了,这俩根本就是小学生吵架,这种情况谁劝谁倒霉。
“所以你上小学后也考了个六分侮辱回来?”贺铮冷笑。
“……操,贺铮你成心找茬是吧?来来来,有胆出去打一架!”
贺铮松了松衣领,作势就要起身,吓得高珹赶忙按住他,连声道:“哎哎哎,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动上手了呢?就你俩这样的还能住一块儿这么久,我也是佩服佩服。”
贺铮被他一拉一拽,理智也瞬间回笼,内心不免为自己的幼稚行径感到无奈失笑。
在阮年面前,他就好像变得不是自己了,会因为他一句话而高兴满足,也会因为闻到他身上一点属于别的Alpha的味道而生气,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明明他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说出口时却因为丑陋的嫉妒心变了味。
“算了,老子懒得和你计较,你们喝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阮年穿上外套起身。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丢下秦沐云连午饭都没吃就跑回来告诉贺铮拍卖会的消息,他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处处挑他刺!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就越生气,阮年疾走数百米,还是忍不住骂了声脏话,蹲在路边花坛揪了几片叶子。
操,下次再管贺铮的闲事,他就不姓阮!!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观看三岁小孩吵架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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