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慈善拍卖会定在周六,连续办三天,前一天有酒会,最后一天还有场答谢宴。

然而拍卖会不过是摆在台面上好看的,只要是参加过这类活动的大都知道周五晚上的酒会才是重头戏。

各行各业顶尖人士,世家贵族名流云集。

就算一个都不认识,能拿到一张邀请函进去见见世面,那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当然,对名利丝毫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就显得十分乏味可陈了。

阮年和秦沐云站在大厅二楼栏杆旁,秦沐云第六次拿出镜子整理自己的发型,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吐槽:“我爸挑的这套西装太丑了,一点都不配我的发型!”

“是不如你那两套花衬衫独特。”阮年瞅了他一眼,评价道。

“我也觉得,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穿这种黑不黑棕不棕的颜色,一点品味都没有,穿上身就老了十岁!”

秦沐云对这身衣服的嫌弃已经溢于言表,要不是他亲爹下了御令,搞砸了这次拍卖会就要把他所有化妆品扔出去,恐怕秦沐云一出家门就把衣服偷摸着换下来了。

阮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碎碎念,余光却注意着酒店大门。

今天的课他和贺铮都没有请假,白天老老实实去学校,一下课贺铮就坐着高珹的车走了,没让他送,这也给了阮年充分的作案时间。

回家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喷上发胶香水,戴上名牌小表,开了车就直奔秦沐云家。

干什么?蹭帖。

倒不是为故意和贺铮对着干——好吧,其实也有一小部分是这个原因。

但作为一个成年人,阮年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说了在贺铮找到自己的Alpha前当他的靠山罩着他,那就不能言而无信,虽然他已经快被贺铮气死了。

面对昔日宿敌还能以德报怨,宽容大度,阮年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大善人。

还没从感动中回神,秦沐云就拽着他衣服,指着楼下一个男人小声说:“年年看那边,还记得那个人吗?祁飞的朋友,之前和我们见过两次面。”

阮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啊。”

秦沐云知道阮年有脸盲的毛病,也没指望他能记得,自顾自往下说道:“这人挺有实力的,我爸之前还夸过他年轻有前途。但是你知道吗,就前段时间,他在酒吧和别人玩一夜情,结果玩出事了!”

“……咳咳咳咳。”

阮年猝不及防被呛到,弯腰捂住了嘴巴。

秦沐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咳嗽了?”

阮年摇了摇手,直起身的时候脸和脖子都红了,问道:“没,你刚说那个……一夜情……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见他缓过来,秦沐云重新燃起说八卦的心,“算是被人下套了吧,以为对方是个Beta,去了酒店才发现是个Omega,还是个正在发情期的Omega,他能怎么办?后来那个Omega就大着肚子找上家门了,闹了有一阵呢!”

“……”阮年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这剧情怎么如此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最后好像给了一大笔钱让人家把孩子打了,也是作孽哟,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秦沐云感叹道。

“这么爹不疼娘不爱生下来的孩子,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生。”阮年瞥了眼自己的肚子,说这话时莫名的没有底气。

奇怪,怀孕打胎的又不是他,他在那心虚个什么劲?!

况且一夜情有孩子本来就是个意外,父母都没有准备,这种情况把孩子生下来才叫不负责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就是觉得挺可怜的。”秦沐云说。

“你要是喜欢也找个Omega生去。”

“……人家才不生小孩呢!哦,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两个Alpha能配对受精了我再考虑考虑。”

阮年沉默了,别人在酒会觥筹交错,谈的都是生意往来,行业发展、未来合作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话题,只有他们这边在讨论受精不受精,怀孕不怀孕的事,也是很不入俗流。

说话间,酒店大门从外面推开,一名身穿制服的侍从在最前方引路,身后跟着两个高挑挺拔的男人,一前一后入场。

阮年抬头的瞬间就差点和贺铮对上视线,幸好他反应快,赶紧藏到了柱子后面,顺带把秦沐云的头强行扭了回来。

阮年:“别动。”

秦沐云:“?”

阮年悄悄探出头,朝下面望了望,发现贺铮和高珹被侍从引到大厅北面,正好背对他们,这才放心地松了手,解释道:“你这个角度比较帅。”

秦沐云半信半疑:“真的吗?”

阮年点点头,拿出手机:“我给你拍一张,你发朋友圈,准能钓到一个心仪的Alpha。”

秦沐云一听,高兴的不得了,让阮年按刚才的角度拍了十几张才罢休。

等秦沐云打开美图软件修图的时候,阮年才有时间回味自己刚才奇怪的行为。

那完全是下意识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自己动了,像是怕别人发现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可贺铮又不是自己的玩具。

阮年忍不住低头,又往楼下看了一眼,心说玩具也没有这么帅的啊!

*

“沐云?”两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从楼梯走上来,“怎么不下去,我差点没看见你。”

秦沐云冲那人打了个招呼,发现他旁边站着的还是个熟人。

“小年。”张弘毅上前道。

“学长?”阮年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朋友带我来的。”张弘毅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有多说。

这次拍卖会排场很大,没有邀请函根本参加不了。

他托人帮忙辗转了很久才从任元良一个狐朋狗友手里搞来一张,想借这个机会多结交几个朋友。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场合阮家应该不会缺席。

上次庆功宴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那之后他又忙着毕设和论文,以至于根本没时间找阮年好好聊聊乐队的事。

想到绿毛对他说的那些话,又想想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到今天终于有点起色的乐队,张弘毅不知从哪涌出一股热流,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加速运转起来。

他按捺着激烈跳动的神经末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杯细脚,故作平静地说:“酒会结束后能给我留点时间吗?关于取消乐队赞助的事,我想再和你聊聊。”

“咦,年年你要取消赞助乐队啊?”秦沐云讶异。

当初阮年要赞助张弘毅的时候他和徐然都不同意。

没有哪个商人会做亏本的买卖,阮年和乐队签的那个赞助合同根本就不是合同,说白了就是去给他们当两年自动提款机。

不过阮年态度挺坚定的,况且那时的阮年就是个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妥妥的散财童子,钱用在乐队上跟用上吃喝玩乐上没什么区别。

再者因为张弘毅那层关系,他们也不好阻拦。

“嗯,手头紧,没闲钱。”阮年倒也诚实,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想想他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提前告诉张弘毅,人家社团这么多人,还带着一个乐队,确实挺不容易,便答应了酒会结束后聊一聊的约定。

张弘毅像是松了口气,从口袋递给他一张房卡,说道:“那就到我房间吧,正好合同我也带了。”

“……好。”

虽然对张弘毅参加个拍卖会随身带着合同感到奇怪,阮年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

酒会开场是慈善拍卖会的开幕式。

作为主办方又是东道主,任家当然要上台发个言。

任元良的父亲早年有黑道背景,经过半辈子打拼,现在已经差不多洗白上岸,但任华重刻在骨子里的江湖气却还是非常浓厚,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老辣的狠劲与狡猾。

任元良比起他老子来还是差远了。

阮年对他们的官方发言不感兴趣,刚要收回目光,就听台上的任华重对着话筒说道:“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位老朋友,不过我觉得今天在场的各位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他就是贺氏集团总裁,贺毅先生。”

闻言,阮年倏地抬头,视线扫过一楼站在某个角落的贺铮。

他站的位置很巧妙,刚好卡在窗帘与柱子的夹角,将自己完美融进了阴影里,如果不是像阮年这种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的,恐怕很难会注意到他。

阮年忍不住想,贺铮现在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看到自己的亲叔父站在台上,而不久之前对方才雇了人来害他,换了谁都会难过吧!

贺毅接过话筒,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贺氏集团总裁贺毅,贺铮的亲叔父,和贺远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年龄只相差一岁,但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丝毫不像他哥哥。

以阮年的角度来说,他喜欢温文尔雅的贺远,却不太待见这位满腹阴谋算计的贺毅。

记得小时候他去贺家做客,从来都不乐意让贺毅抱他,贺毅一抱他准哭,怎么逗都没用。

后来大约贺毅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阮年再去贺家的时候,贺毅都会找借口外出,就算在家也是独自一人在房间处理公务,总之阮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贺铮这个叔父了。

饶是如此,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贺毅就算再追名逐利,也不至于对自己亲侄子下这样的毒手。

阮年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因为想得太过入神,所以当贺铮突然抬头,精准无误地望向他这边时,他也没来得及躲。

等反应过来时,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已经牢牢攥住了他,沉淀着阮年看不懂的情绪。

像阴天里的灰墙旧瓦,蒙上一层洇湿的水雾,平白让人模糊了双眼。

阮年大脑空白,不自由自屏住了呼吸。

他们俩隔着楼上和楼下,隔着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隔着光与暗,却第一次让他产生一种如此靠近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年年:标题有被内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