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仿佛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又仿佛只是短暂的几秒钟。
直到贺毅发言结束,全场一片掌声雷动,阮年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
“年年,我看到贺爷了!”开启Alpha搜索雷达的秦沐云也看到了贺铮。
但他能发现主要还是因为贺毅下台后婉拒几个生意伙伴的邀请,径直走向了角落位置。
阮年眉头一皱,目光紧紧盯着贺毅的行动。
虽然清楚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贺毅不可能做什么,但他的心还是不自觉提了起来。
“走,下去看看。”阮年说。
“啊?你不是说不想下去凑人头吗?”
虽然奇怪,但秦沐云还是很快跟上了阮年的脚步。
*
“铮哥……”高珹看着贺毅朝他们走来,微微皱眉。
在场其他人只当是贺毅见到自己侄子,过去打个招呼。
毕竟自从贺远发生意外后,贺家当家做主的人就成了贺毅,而贺铮一个刚成年孩子也就只能依靠这个叔父了,叔侄俩关系亲近些并没什么奇怪的。
贺铮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两步,跨入璀璨的灯光下,对着贺毅点了点头,礼貌唤道:“叔父。”
贺毅穿着深黑色绒面西装,年近四十却半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整个人仍然精神焕发。
他看着贺铮笑道:“小铮从白水星回来后变了很多啊,以前总是来我的书房蹭书看,不待到半夜不回房,现在倒是越来越生分了。怎么,还是堰庄的别墅住得不舒服?非得搬去景苑的小公寓?”
如果不是高珹知道他们私下是如何明争暗斗的,恐怕都要被贺毅亲切的模样欺骗了。
但仔细一斟酌,对方竟然连贺铮回来后的私人住址都打听到了,说是叔父对侄子的关心,那也太过了点。
“我一个人,住小地方更自在点。”贺铮毫不退让地说道,“有时候房子大了,心也容易变大,你说呢叔父?”
“小铮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最近我还听说了一个新奇的消息,说你分化成了Omega?”贺毅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叔父说呢?你一个Omega,和其他Alpha同居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我看不如找个时间搬回来怎么样?”
好家伙,不仅查到了住址,连贺铮现在和谁住在一个屋檐下都被挖出来了。
高珹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句老狐狸。
转头看贺铮,却发现后者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眼底可以说夹杂着阴云密布。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插话道:“贺叔叔不用担心,我们之前在白水星的时候铮哥就和我住过一段时间。”虽然后来忍受不了他的邋遢,把他赶出去了,“而且他和他舍友相处很融洽,不会有问题的。”
说出相处融洽这句话的时候,高珹总觉得自己右眼皮在跳,心里惴惴不安:等下出门他不会被天打雷劈吧?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贺毅说,“我原本还担心以小铮的性格,真的分化成Omega后不会和Alpha亲近呢,正好今天有缘——”
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贺铮已经皱起了眉。
贺毅转身朝挥了挥手,一个穿着白色高定西服的男人走了过来,目光紧紧盯着贺铮,良久,才和贺毅打了声招呼:“贺伯伯。”
高珹瞬间明白了贺毅想干什么,不由有点好笑,略带促狭地看着贺铮,想看他怎么解决。
“这位是长信集团李总的孙子,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过呢。”贺毅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道,“淮楠啊,你不是总跟我念叨想见小铮吗,现在人在你面前了,可得自己把握,伯伯帮不了你喽!”
*
“怎么了年年?我们不过去吗?”
他俩下楼后就直奔贺铮的位置,结果快走到的目的地的时候,阮年又突然停下了。
秦沐云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哎呀,贺爷的叔父都要给贺爷介绍Alpha了!!”
说来也挺奇怪的,虽然他明知道贺铮是Omega,但就是接受不了他和别的Alpha在一起,那感觉怪别扭的。
毕竟在他心理,贺铮始终都是晋城最A的Alpha。
“过去干什么?”阮年冷冷说道,抬手从一个经过的侍从托盘上端了杯鸡尾酒,“人家相亲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他突然有点后悔跟来了。
还担心人家会不会遇到危险,这不是挺如鱼得水的吗?
阮年觉得自己对贺铮做的那个承诺或许可以提前结束了。
虽然这个叫李淮楠的Alpha在他心里还差一截,但看贺铮的样子似乎也不讨厌对方。
挺好,门当户对,又是长辈做媒。
阮年收回目光,抿了口香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口位置堵得慌,想发泄却不知从何发起。
不欲再看那边的相亲现场,阮年拉着秦沐云,刚要转身回楼上,余光一瞥,却看见另一侧礼堂,有两个人避开视线,先后间隔几分钟去了露天阳台。
其中一个女人,化成灰他都不会忘记她的脸——是季春兰。
还有一个正是在开场发言的,本次慈善拍卖会的东道主,任华重。
阮年微微蹙眉,他知道以阮家如今在军盟的地位,任华重肯定会邀请阮程林。
而季春兰会跟来他也豪不意外,即便怀着孕不方便,这个女人也不会错过任何场合可以光明正大宣誓自己身份的机会。
只是季春兰和任华重怎么会走到一起去?
阮年扫视礼堂,没见阮程林的身影,想必是和人去了二楼贵宾区谈事情。
他把香槟递给秦沐云,说道:“在这等我会儿。”
秦沐云懵懵地接过:“啊?你要去哪?”
话音刚落,阮年已经穿过人群往露天阳台方向去了。
阳台是个大落地玻璃门,内部装了两层遮光的厚窗帘,仿佛隔绝出两个世界,外面的黑暗寂静与礼堂中灯彩辉煌、衣香鬓影形成鲜明对比。
阮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怀疑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鬼鬼祟祟肯定有哪里不对。
幸好附近的人都忙着应酬,没有注意到他,阮年慢慢靠近阳台,装做喝多了酒想去外面吹吹风的懒散模样,手指拨开窗帘缝隙。
果然他没有看错,就在外面,季春兰和任华重靠着栏杆似乎在说什么,只是和他猜测不同,季春兰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厌恶愤怒,仿佛根本不想和对方交谈。
一扇破门隔音倒是挺好。
阮年竖起耳朵都没能听见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将门开了条缝隙。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哥?”
阮年吓了一跳,回过头,阮菱满脸疑惑地站在他身后,呆呆问道:“哥,你在这干什么?”
阮年立刻去看阳台外,这里的声音从缝隙传出去,果然惊动了外面的两人。
任华重不愧是年轻时见过大风浪的人,错愕半秒后就很快回神,过来打开阳台门:“这是阮少爷和阮小姐吧,怎么了,是不是里面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啊?”
任华重语气自然,面部右侧额角靠近眉梢的地方有一道半指宽的疤,即便笑着也给人一种阴隼的感觉。
阮年皱眉看着他,又扫过后面的季春兰。
季春兰倒没有任华重这么好的定力,即便她故作平静,眼底的慌乱还是遮掩不了。
“外面有点凉,你们吹会儿风就进来,别冻感冒了。”季春兰拢了拢披肩,经过阮菱时低声说了句,“我去楼上看看你爸。”
阮年冷眼目送她离开,又看了眼身侧笑眯眯的任华重。
阮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又惹哥哥不高兴了,沉默几秒后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你认识她?”阮年问。
“阮上将的夫人,这里在场的应该都不陌生吧?”任华重回答得滴水不漏。
从任华重这里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阮年冷嗤一声,抬脚想走。
“阮少爷,有句话,就当是我这个长辈开导小辈的。”任华重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说道,“不要太过于拘泥往事。——人嘛,活得开心自在,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任总,世上所有事都是公平的,人的福分也拢共只有这么多。我开心自在了,那总得有人不开心不自在。您说对吗?”
不等任华重回答,阮年转身离开。
看了眼时间,酒会几乎还要半程才结束,但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情继续留在这里。
不如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秦沐云没在原地等他,想来是遇到什么心仪的Alpha和人眉目传情去了。
阮年也没找他,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和张弘毅谈完合同的事就先回去,后面的拍卖会就不参加了。
“什么?你等会儿就要走?怎么这么快?”张弘毅意外道。
他有些犹豫,好不容易拿到的邀请函,他还没来得及结交一些朋友就要走。
但如果这次错过阮年,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张弘毅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好吧,那我们先上去聊合同的事。”
这家酒店就属于仁华公司旗下的,所有参加拍卖会的宾客都分配好了房间,方便休息,当然离得近的也完全可以不住这里。
张弘毅的房间在十七层,阮年跟着他进了电梯,看他按下指定楼层。
“你怎么了?手在发抖。”
阮年目光扫过张弘毅的右手。
张弘毅连忙将手放进口袋,解释道:“可能今天喝了太多酒,有点晕。”
阮年微微皱眉,他记得张弘毅酒量挺好的,以前聚餐的时候他总是清醒到最后照顾社员的那个。
“对了,我们社团下周打算在校内办一场街头式演出,就是我们拿冠军那个表演,感兴趣的话你可以来看看。”张弘毅说。
阮年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等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张弘毅先一步踏出去。
身后很快传来电梯关门的声音——但阮年却没有出来。
张弘毅惊了一下,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把脚挤进去,触动了电梯感应系统。
门顿了半秒,复又缓缓打开,阮年站在里面,冷冷凝视他。
“把脚挪开。”
“……怎、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我房间看合同吗?”张弘毅咽了口口水,佯装茫然。
“我最后说一次,把脚挪开。”阮年态度坚决。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张弘毅僵硬地笑了笑,但还是没有让开。
体内越来越燥热的温度让他整个人几欲疯狂。
“张弘毅,我现在是在给你留余地,你确定要我把话说明白?”
张弘毅紧张地吸了口气,一边舔着干燥的唇,一边道:“小年,你先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去房间再说……”
“你口袋里的Omega信息素是想给自己用,还是给我用?”阮年语气冰冷。
从进电梯开始他就隐隐察觉不对劲,直到中途,他居然在电梯里闻到了一丝属于Omega的植物系信息素,而张弘毅是个Alpha。
并且他以为自己也是个Alpha。
Omgea信息素在某方面可以说是烈性春.药,不论他最终是想用在谁身上,都不可否认张弘毅邀他上来别有目的。
可惜他是Beta,他可以闻到Omega信息素,却没有Alpha该有的性冲动。
“小年,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张弘毅试图辩解。
但信息素的味道已经让他彻底失了理智。
他急促喘息几下,半个身体探进电梯,两手去抓阮年的肩膀,嘴里慌乱道:“小年,年年,我是真挺喜欢你的,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操,要不是看你以前救过老子的份上,老子早他妈给你废这了!”
阮年实在忍不了,一脚踹在张弘毅腹部。
但闻到Omega信息素味道发情的Alpha身体素质尤其骇人,张弘毅被踹到走廊墙上后,只是微微顿了几秒,就又冲过来抓阮年。
然而这次,他的手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攥住。
紧接着,一股巨力从后面将他掀开,张弘毅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痛苦地望着对方。
男人眉眼沉静,低头俯视他的样子像极了在看一只蝼蚁。
明明没有释放信息素,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张弘毅很快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在餐馆卫生间揍了他和绿毛的男人——晋城大名鼎鼎的贺氏集团少公子,贺铮。
一个他惹不起,也不敢惹的人。
贺铮却没有再看他一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阮年:“没事吧?”
“没事,我一个人也能摆平。”阮年解开领带和纽扣,左右抻了抻脖子,这才撩起眼皮问他,“你怎么上来了?”
贺铮站在走廊橙黄的灯光下,垂眸沉默了半晌。
等到阮年都快不耐烦了,他才缓缓蹙起眉头,哑着声音说:“发情期到了,来找你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三次工作忙,更新频率不稳定,宝贝们多包涵鸭o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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