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昨晚睡下,一宵噩梦,几次从梦中惊醒,次晨被贾珂叫醒,时候虽然不算早了,仍然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来。
他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瞧贾珂起身穿衣。见贾珂穿上里衣,叫丫鬟将他的官服拿来,又见那叫紫棋的丫鬟拿着件官服走过来,就要伺候贾珂穿衣,他蓦地清醒过来,睡意全无,咳嗽一声,说道:“你把衣服放下,我给他穿。”
贾珂听了,哈哈一笑,对紫棋摆摆手,紫棋便把衣服放在床上,笑道:“那我先出去了。”等贾珂点了点头,她便离开卧室,又将门关上。
等她出去,王怜花撩开床帐,从床上下来,既不穿衣服,也不去拿那件搭在床上的官服,而是走到贾珂面前,伸手抱住他。
贾珂将他搂在怀里,低头看他,他生得很白,抱着他,就好像把一团白云抱在了怀里。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清醒过来啦?”
王怜花“嗯”了一声,从他怀里离开,拿起床上的官服,一面帮他穿上,一面笑道:“以后不许让别人帮你穿衣服,知道吗?”
贾珂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得亲你两下。”
贾珂故作困惑地问道:“哦?为什么?”
王怜花笑道:“只因你刚刚在床上亲了我,我还没亲你,本来我就要亲你一下。”
贾珂笑眯眯地点头。
王怜花继续道:“再加上这件事,我可不就得亲你两下吗?”一面说着,一面亲了上来。
他二人亲热一会儿,便去吃早饭,吃过饭后,王怜花送贾珂离开,他站在门口,望着贾珂远去,一回身,就见王云梦坐在椅上,托腮看他,不禁吓了一跳。
王怜花昨晚做了一夜噩梦,梦到的尽是王云梦将贾珂抢走,留下他一人痛不欲生的画面。
这倒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大多都是他从小到大亲眼见到的场面。只是现实里那些女人的脸孔在梦里换成了他自己的脸孔,而现实里那些男人的脸孔在梦里换成了贾珂的脸孔。只有王云梦是不变的,无论梦里梦外,她都是那样的美丽,也那样的残酷。
这时没有贾珂圆场,他和王云梦单独相处,心里好不自在,但这股不自在可不好显露出来,他不动声色地笑道:“母亲坐在这里做什么?”
王云梦淡淡道:“我在看你啊,贾珂不是把你托付给我,请我照顾你吗?”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他是关心我关心过头了,哪用得着他多事,母亲既然在这里,当然不会让我受伤了。”
王云梦含笑道:“这世上有人肯关心你,总是件好事。他这等人物,也难怪你要为他神魂颠倒了。”
她这话说得很轻快,也很坦荡,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怜花只觉得她语气之中,隐隐蕴着一丝情意,女人对男人的情意。
王怜花指尖微微颤动,笑道:“他确实待我很好,从不避讳向别人承认我和他的关系,还跟我说过,要把你当成他自己的母亲一般孝敬。”
王云梦微笑道:“我还没到耳背健忘的年纪,他昨天那句‘小婿’,我现在仍记的清清楚楚呢。他也不知羞,竟然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说话时,语声温柔,嘴角含笑,王怜花瞧见了,只觉一股寒气自脊背倾泻而下。
王怜花心道:“难道她……她真对贾珂有兴趣?”微微一笑,面上一分嗔意,两分无奈,七分害羞,说道:“他常常把你答应将我嫁给他这件事挂在嘴边,平日里也总爱对外人介绍说我是他老婆,就算他在外面遇见你了,只怕也会自称‘小婿’的。”
桌上摆着两样点心和两样鲜果,点心是一碟茯苓软糕,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形状精雅,好似用来玩赏的一般。王云梦捻起一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王怜花说话的时候,她刚刚将粉糕放入口中,等王怜花说完话了,这块粉糕她也吃完了,拿出手帕,擦擦手指,微笑道:“我当时可没有答应他,要把你嫁给他。”
王怜花一怔,他虽然不喜欢用“嫁”这字眼,可是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显然还是王云梦是否对贾珂生出兴趣这事重要许多。王怜花笑道:“母亲是忘了吗?当时贾珂说……”
话未说完,王云梦已经笑道:“不错,他当时向我提亲,我并没有回绝他,可也没有答应他。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怎么就得是他娶你,不能是你娶他呢?”
王怜花听了这话,心下稍安,他知道王云梦要是对贾珂生出兴趣,绝不会说这出这种话来。
就听王云梦继续道:“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哪怕你再笨,也该学会不少对付男人的手段了。昨天你看见司徒静扑到贾珂怀里,竟然用那么蠢的一招来对付他,还好他总算对你有情,才没被你吓跑,换作一般男人,一看见你手上的伤,就会跑得远远的了。
这世上哪有男人能受得了情人这么能吃醋?即使是贾珂,他现在对你情爱甚笃,所以你吃醋,他也只当你撒娇,觉得你可爱。但是谁能保证,再过几年,他不会对你情淡爱弛。到时候你再这般爱吃醋,他就只会觉得你蛮横无理,面目可憎了。”
王怜花一声不响地听完,知道王云梦是真的在关心他,心中不禁生出些许亲近之意来,微微一笑,说道:“我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这么爱吃醋,可是他却很喜欢。每次我吃醋,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高兴,也很得意。
妈,你只看见我恨不得在他的脸上身上写满我的名字,却不知道他也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写满我的名字,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一个有家的人。”
王云梦见他说话时容光焕发,神色缠绵,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心中不禁一涩,这正是她从前与柴玉关热恋的时候,每天在镜子里瞧见的模样。王怜花的容貌本就和她有六七分相像,现下瞧见这情状出现在王怜花的脸上,恍然间,王云梦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正站在对面。
忽然满脸的温柔,变成了凄婉哀绝,胸口蓦地多出了一个血洞,嘴角也不住流血,正是当年她被柴玉关重伤时候的模样。就看着那人影徒劳地用手堵着胸口的血洞,珠泪滚滚而下,颤声道:“柴郎啊柴郎,我何尝不是这么爱你,信你,你怎么这般待我呢?你怎么半点也不将我放在心上?”
王云梦长叹一声,吟道:“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一只蓝色的蝴蝶晕头晕脑地飞进大厅,王云梦曲指一弹,将那蝴蝶弹飞出去,她瞧着落在地上的蝴蝶尸体,淡淡道:“祝英台已死,梁山伯又在哪里?当年我何尝不以为自己很了解柴玉关。”
她唱的是《诗经·邶风·日月》里的两句,意思是太阳和月亮啊,你们始终照耀大地,我嫁的这个人,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待我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他一点也不顾念我呀。太阳和月亮啊,地面始终落满了你们的光芒,我嫁的这个人,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爱我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他一点也不在意夫妻之情呀。
王怜花站在原地,怔怔听着,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早上贾珂出门的时候,曾经当着王云梦的面,吻了他一下,那热度此时似乎仍然残留在他的嘴唇上。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那说明我的眼光要比妈强过许多。他爱我,疼我,我也爱他,疼他,我肯为了他死,他也肯为了我死。他把他的命,他的心,他的人,他多年的经营,全无保留的都交给了我,他待我这么好,我还有什么好怀疑他的。”
他这番话实是肺腑之言,只是他从没对任何人吐露过半句,连对贾珂也没有。若非刚刚听到王云梦难得的关心之语,体会到她难得的爱护关怀,或许这些话会永永远远地埋在他的心里。
因为有些话,可以在心里想一千遍,一万遍,一旦说出口,就实在教人难为情。
王云梦瞧了他一会儿,嘴角露出笑容,说道:“你心里有主意就好啦。坐过来吧,咱们很久没有见面,也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她神态这般和蔼,这般可亲,当真是生平罕见,王怜花心中不由忐忑起来,疑心她忽然对自己这么好,是有什么阴谋。他应了一声,坐到王云梦身旁,虽极力从容,但王云梦看他长大,他的心思,哪能瞒得过她,她不禁微觉好笑。
过了半晌,两人都觉无话可说,忽然王云梦道:“其实昨天我是想去救你的。”
她说话时,王怜花拿起茶杯,正想喝茶掩饰尴尬,听她这话,手上一抖,茶杯竟然自手中滑出,落在地上,摔成了十二三片碎片。
他心中又茫然,又欢喜,隔了一会儿,仍分辨不出王云梦这话是真是假,淡淡一笑,本想敷衍过去,可是话到嘴边,却说成了:“是吗,我还以为你从来不会在意我的生死呢。”
王云梦道:“你毕竟是我的儿子,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面前。我本来想着,如果救不出你来,我就杀了贾珂,让他给你陪葬。那时候,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认下那些罪名,更不会想到贾珂竟然会承认他前些日子都和你在一起。”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没想到。”只是他口中的没想到,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愿意为了贾珂死,是没想到贾珂竟然会愿意为了他死,还是没想到王云梦竟然想过来救他,抑或是没想到王云梦竟然会告诉他,她想过来救他这事,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王怜花目露光彩,忽的一笑,说道:“妈,那你这次过来,是来看看我们过得怎么样吗?”
王云梦笑道:“我知道你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倒不担心这个。我这次过来,一来呢,是提醒你们毒药的事。二来呢,我另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件事关系重大,却不好当着贾珂的面说。”
王怜花听到这话,心下大安,身上因为王云梦刚刚的慈母做派生出的种种不自在,登时便烟消云散。也不知怎的,他情愿王云梦忽然对他这么好,是别有所图,也不希望王云梦是真的良心发现,才决定对他这个儿子好一点。
王怜花道:“嗯,什么事?”
王云梦道:“在你被抓住之前,江湖上就有个传闻,说朱媚的女儿这几年一直住在李渡镇上。好几个月前,李渡镇被俞放鹤放了一把大火,镇上几乎所有人都葬身火海。朱媚的女儿大概也死了,但是朱媚留下的东西却没有被毁掉。
没有人知道俞放鹤放火烧毁那镇子是不是为了夺走朱媚的东西,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俞放鹤第二天就被朝廷派去的军队擒获了。传这消息的人说,火灾第二天就有军队出现在李渡镇上,还将镇子四面封锁了,那东西十有八|九就在军队中的某一个人的手里。”
王怜花摇了摇头,笑道:“我倒没听说过这传闻。”
王云梦凝视着他,嫣然道:“听说那日领兵出现在李渡镇上的将军姓陈,单名一个航字。”
王怜花笑道:“确实是这个名字。”
王云梦心中一喜,问道:“那么,销魂宫的账簿呢?”
王怜花笑道:“也确实被我们拿到手了。”
王云梦轻轻抚掌,轻轻笑道:“妙极,妙极,有了那本账簿,咱们母子何愁对付不了柴玉关。那账簿呢?给我看看。”
王怜花摊手道:“丢了。”
王云梦脸色微变,愠道:“丢了?”眼中流露出怀疑神色来,显然她并不怎么相信王怜花这话。
王怜花苦笑道:“我昨天那副狼狈模样你又不是没看见,当时我浑身上下,衣服鞋袜,头上发簪,没有一件是自己的。贾珂昨天说的也都是真的,他是真被人扔进了大海里,醒过来的时候,身上除了衣服,一件东西也没留,若非他练的是手指上的功夫,只怕他在海中捕到鱼以后,都没办法剖开鱼肚。”
王云梦沉吟道:“你们被抓那天,是跑到了汉水游玩,你们既然要玩水,总不能随身带着账簿吧。”
王怜花道:“确实没带。当时我们把账簿和其他重要东西,比如那小半瓶天一神水,比如贾珂那块令牌和那张圣旨,一起埋进了卧室的地砖下面。后来我被吴明抓住,他威胁我的时候,曾经提过,如果我不按照他的安排认罪,他就会用贾珂那块令牌和那张圣旨来诬陷贾珂。可见我们在那块地砖下面藏的东西,应该都被他拿走了。”
王云梦凝视着他,似在探究他是否撒谎,隔了一会儿,王云梦问道:“你们当时住在哪里?”
王怜花一听这话,便知她是要亲自去那宅子看看。只因那账簿实在威力巨大,她虽然明知不太可能,但仍然抱以微弱希望。
说不定吴明其实没有找到他们藏的东西,他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他会伪造圣旨和令牌来诬陷贾珂。
又说不定吴明虽然在地砖下找到了他们藏的东西,但是他没有认出那本空白账簿居然是销魂宫宫主的宝藏,就把那本账簿留在了地砖下面。
只要王云梦不留在京城,不在贾珂眼前晃悠,她爱去哪就去哪,王怜花才懒得关心。他高高兴兴地把当时的地址告诉王云梦,怕她找错地方,还专门画了一张地图给她,又画了一张当时他们租住的那栋宅子的平面图,标注出他们具体把东西藏在了哪一块地砖下面。
***
皇帝和贾珂商量好西域头陀的事,皇帝心情大好,让贾珂写下一路上的花费,他好把银子补给他,至于其余赏赐,则打算等找到宫九,将此事处理完后,所有功臣一并行赏。
皇帝正想留贾珂在宫中吃饭,就见他忽然满面愁容,吞吞吐吐地道:“皇上,微臣这一趟出去,还遇见了两件事,心里好生为难,也没人可以商量,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两件事告诉您。”
皇帝大感好奇,笑道:“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朕,朕先恕你无罪。”
贾珂说道:“是,多谢皇上。”沉吟片刻,说道:“微臣写的那封信,是江小鱼替我送到京城来的,皇上应该见过他了。”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那孩子和你长得好像。”
贾珂笑道:“是,皇上也觉得像吧。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觉得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一见到他,也觉得我和他长得好像,就不禁怀疑起我们两个的关系来。只因我实在不信,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能长得这般相像。”
皇帝是见过月神的,随着贾珂年纪增长,他与月神在容貌上的差别也越来越大,但眉目口鼻,仍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不比月神的美艳,他要英气许多,但是无论是谁,一眼便能看出他和月神有极亲近的关系。
皇帝听到贾珂这话,并没怀疑他的身世,好奇问道:“难道那个江小鱼是你的孪生兄弟?也是贾政和月神的儿子?”
贾珂摇了摇头,笑道:“如果是就好啦。江小鱼在恶人谷中长大,他父亲叫江枫,商贾出身,他母亲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皇帝回忆片刻道:“江枫……这名字有点耳熟……”
点了点头,笑道:“朕想起来了,这人十多年前很有名气,人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当时朕的——一个朋友迷上了他,就找朕借人手,想要逼迫江枫娶她,后来江枫的一个武功很高的好朋友闻讯而来,将他救走了。朕记得没几年江枫就被人杀死了,朕那个朋友好生伤心,为他哭了好几年,最后她父亲拗不过她,还是由着她去山上修道了。”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听说江枫虽然模样生得很英俊,但是武功很差,偏偏又喜欢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不仅皇上的这位朋友,江湖上也有人对他一见钟情,想和他交往,偏偏他人品端方,从不胡来,那些人就用武力将他困住,要他娶自己。可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太漂亮了,却没什么自保能力,都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笑道:“他既然从不胡来,怎么会有江小鱼这个母不详的私生子?”
贾珂道:“唉,也许是因为江小鱼的母亲身份十分特殊,所以大家才不知道。因为我和江小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怀疑我们两个可能有很亲密的关系,只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查,毕竟他的亲人都死了,我姨娘也死了。”
皇帝笑道:“朕记得月神说过,自己从小被人拐卖,说不定她和江枫或者江枫那位夫人有关系呢。”
贾珂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继续道:“还有件事。皇上先前不是派微臣调查韩大将军被刺杀的案子么,我离开大理后,就径自赶去昆仑。当时我本来想去光明顶,和那些第一时间发现韩大将军的尸体的将军们聊一聊,看看他们是否有问题。哪想到在我抵达昆仑派附近的小镇的第一天,就有人在玉楼里偷袭我。”
皇帝大惊,神色郑重地问道:“是谁刺杀你?杀死韩延的人吗?”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他们,我一路上行踪隐蔽,只联系过陈航将军一人,我想那些人应该发现不了我。”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继续说。”
贾珂继续道:“当时我站在柜台前面看发箍,那人悄悄走到我身后,手中拿着一柄剑,从背后将我捅穿。他走过来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察觉,但是甫一感到疼痛,立马就奋力跳开,避开要害。那把剑就在我的肚子上和后背上划了一个好大的口子,鲜血登时喷涌出来,将一楼地面全部染红。”
皇帝倒吸口冷气,拍拍他肩头,说道:“你脱下衣服,给我看看。”
贾珂脸上红了,露出忸怩神色,说道:“臣身上还有些别的东西,倒不好让皇上看见。”
皇帝一怔,反应过来是什么,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朕不看了,你继续说。”
贾珂腼腆一笑,说道:“当时我疼痛欲死,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向玉楼后门,还没出去,就看见后门临着的那条街道的三个岔口上各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家伙,三人均虎视眈眈的盯着我,显然和那个用剑伤我的人是一伙的。”
皇帝虽明知此时他活得好好的,手心仍生出冷汗,心里不住为他担忧。
贾珂继续道:“我虽然没回头,也能感到那人的剑尖就要捅入我的心脏了,情况危急,也容不得我细想,我当即伸出一掌,重重拍向门前的柱子,借力改变方向,从使剑那人身边倒飞回了玉楼前门。”
皇帝抚掌大笑,说道:“妙极!妙极!你身受重伤,他毫发无损,你占劣势。你在前门,他在后门,你和他相距颇远,一瞬之间,他也占了劣势,你可逃出来了?”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他没有外援,我大概就逃出来了。当时我逃出玉楼,受伤虽重,但那人轻功不如我好,仍然追不上我,我拿出暗器,回身正要用那暗器攻击他,忽然一道劲力打中我的手腕,直接将我的手腕打断。”
皇帝惊呼道:“好厉害的武功!”
贾珂道:“皇上好眼力,我当时怕得要命,知道自己就算没有受伤,也决计打不过那个打断我手腕的人,又看见前面就是悬崖,这时候那个用剑杀我的人已经追到我身后,我便决定拼一把,
当时我回身向他劈出一掌,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见我手掌逼近,那距离用剑已经来不及,就挥出一掌,和我对上。当时我的胳膊全部断裂,也受了很重的内伤,鲜血顺着伤口喷涌出来,但是我的人却借力飞到了悬崖下面。后来侥幸没死,只是失忆了一段时间,因此这么晚才回京复命。”
皇帝一声不响地听完,脸色郑重,冷汗淋漓,说道:“唉,朕年轻的时候就常听人说江湖险恶,可是究竟怎么个险恶,朕从没亲身体会过。这些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朕也生出颇多感触,却没想到你为朕办事,出趟远门,就经历了这么多劫难。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最后一句感慨当真发自肺腑。如果贾珂当时死了,少林派的事无人撞见,等朝廷收到消息,自然为时晚矣。就算有人撞破了吴明在少林派的布局,以吴明对付贾珂的手段,满朝文武,没几个人涉足江湖,谁懂这些江湖手段,谁能对付的了吴明。他越想越怕,看着贾珂的目光也愈发和蔼。
贾珂作出一副感动模样,笑嘻嘻道:“多亏皇上洪福齐天,微臣常伴君侧,也沾了一点皇上的福气,这才得以屡次三番,化险为夷,平安回来见您老人家的。”
皇帝微微一笑,问道:“那个刺杀你的人,你可找到了?”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微臣没有证据,但大抵知道那人是谁了。”
皇帝道:“是谁?你告诉朕,朕帮你讨回公道!”
贾珂作出又惊又喜状,说道:“多谢皇上对臣的爱护,如果臣没猜错,那个人就是移花宫——”
他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皇帝将手指搭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闭嘴。
皇帝见他如此乖觉,心中十分赞许,朝他挤挤眼睛,又递过去纸笔。贾珂会意,一面在心里盘算皇帝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难道宫里有移花宫的人,一面续道:“不是很远的峨眉派的人。”
说完,就在纸上写了“的弟子花无缺”六字。
皇帝看了一眼,一面说:“可惜峨眉派的人基本都死了,也无从查起了。”一面在纸上写下来:“花无缺为什么要杀你?”
贾珂苦笑道:“微臣心里也十分郁闷,但人既然死了,这件事只好就这么算了。“
在纸上写的则是:“微臣也不知道,只是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的武功十分厉害,微臣打不过她们,因此不敢将她们找来,当面问她们为什么要杀微臣。”
皇帝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下:“移花宫上任宫主,这些年来一直在朕身边护卫朕,他武功极高,百里内落叶声可闻,你往后向朕禀告此事,切不可出声。”
贾珂看到这行字,心里五味陈杂,又惊又怕。
其实多年前王云梦冒充甄三姑娘进宫,被邀月和怜星揭穿身份狼狈逃窜那会儿,他就觉得邀月姐妹与皇宫关系好生亲密。只是当时邀月姐妹之所以能进宫,是皇后邀请的,之后她们调动守卫配合找人的权柄,也是皇后给的,因此他一直以为和移花宫关系亲近的人是皇后,没想到竟然是皇帝。
可是前任宫主能教出邀月这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的弟子,他怎么会愿意担任皇帝的侍卫——虽然是高级侍卫,想必比当年柴玉关的待遇还要高出许多,真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任皇帝差遣呢?只是他既然在皇帝身边做事,倒不好借皇帝的手对付移花宫了。
正寻思间,就听到皇帝温声道:“好在还有一些人活着,你是朝廷命官,又有功于社稷,朕岂可不管,你放心,朕定给你讨回公道来!”
贾珂笑道:“多谢皇上厚爱,只是臣没有证据,这件事说不定只是臣的猜测。”
皇帝笑道:“是真是假,你们当面对峙一番就是,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他到京城来的。”
贾珂谢恩,说道:“多谢皇上恩典。”皇帝点了点头,又有大臣请见,便让贾珂走了。
贾珂离开上书房,走了几步,就见一人坐在长廊上。那人一身湖绿绸衫,面目俊美,眼若寒星,神态甚是潇洒,正是七皇子也是如今的越王李湛。
贾珂一向觉得他很可惜,他人品好,学问好,这两项就足以弥补他生母是罪奴出身一事,何况他模样也好,只是天生腿有残疾,注定没什么太大前途。
贾珂微微一笑,走过去行礼道:“见过殿下。”
李湛伸手扶他,笑道:“怎么出去一趟,如此多礼?”
贾珂笑道:“你私下去找我玩,我自然和你亲近,在宫里岂敢懈怠?”
李湛笑道:“我倒想在宫外和你见面,可惜那个假谢麟的身份曝光后,父皇就将我们这些早已经在外面建府的皇子都召回大明宫住了。这些天来,我们连处理公务都要待在宫里,基本就没有出宫的机会。这不,刚刚知道你进宫面圣,我就急急赶来见你了。”
贾珂笑道:“如今外面一片混乱,皇上这么做,还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你不能出宫,我也没法将我老婆介绍给你了。”
李湛扑哧一笑,说道:“宫里主子的事不能乱传,你昨天在父皇面前大出风头的事他们可都传疯了。你要向你那醋汁捏成的老婆介绍我,可千万跟他说清楚,咱们两个什么交情,别他一见我和你说话,再弄一手血出来,爷怕血。”
贾珂很想白他一眼,但是他可以和谢麟肆无忌惮的打闹说笑,对李湛却是万万不敢的,哪怕李湛看起来再可亲,那也是皇帝的儿子。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真是以讹传讹,我老婆哪有这么吓人。他为人又温柔,又随和,待我更是情深意重,好到了极点,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是我不好,总是惹他生气。
昨天我看见司徒姑娘哭得太伤心,怕伤她颜面,不好立刻推开她,竟然忘了我老婆看见司徒姑娘扑在我怀里大哭,会是什么心情,旁人又会不会笑话他。我这般不知好歹,才把他气得捏碎了茶杯的,他和醋汁有什么关系,应该说我是辣椒汁捏成的人,总是把他辣出泪来才对。”
李湛听得暗暗摇头,等贾珂说完,笑道:“你哪是辣椒汁捏成的人,你分明是蜂蜜捏成的人,尽说甜言蜜语了。只是我又不是你老婆,你这些甜言蜜语快留着回家说吧,别跟我说了。”
贾珂笑道:“你别不信,我们在大理的时候,谢麟就和我老婆相处得不错。”说到谢麟,脸上神色一黯,笑道:“这两天你见过谯国公吗?他可还好?”
李湛道:“谯国公前些天以为谢麟死了,赶回京城,就大病了一场。父皇派人去看过他好几次,我也去探望过,听太医说他病得虽重,但没什么危险,只是还没力气走路。怎么,你帮谯国公查出谢麟现在还活着,他没派人向你道谢吗?”
贾珂道:“昨天来了,还是让管家来的,那时候我正好回荣国府了,就和他家的管家错过了。等我回家,没看见管家的人,只看见他留下的礼物了。我打算下午去探望谯国公,所以问问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他,这样我也知道该带什么东西登门拜访。”
李湛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你人去了就好了,嗯,最好带点润喉糖,我想谯国公应该会拉着你不放,要你给他多讲讲谢麟的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借助王小花的口,把他俩的爱情模式讲清楚了。
话说珂珂其实也是有很多心理问题的,感觉就是因为他这些心理问题,导致我写他对贾珠的感情的时候总是无法投入,伤心的间隙就去做别的事情了。写这一章我才想明白是为什么。
虽然我借珂珂的口提过贾珠对他怎么好,但其实都只是小恩小惠,珂珂无法在他身上得到安全感,同样在贾之春身上也无法得到(不过她是珂珂看着长大的妹妹,爱护之情,很容易就能生出来),因为他们太弱小,他只能当他们的保护者。但其实小时候的他是非常渴望有人能来保护自己的。
而花花却是他从小到大可以依靠的人,其实在唐玉冒充花花送来早餐的时候,他就真的把花花当成自己家人的存在了。他可以对他完全放心,可以依赖他,可以寻求保护。也导致连假花花的脸看都不看,就直接吃下了东西,然后被算计了。
感觉这样子的贾珠,其实被害妄想症晚期的珂珂对他产生的根本不是亲情,而是一种在这人吃人的世界里,难得有人对自己的好的那种感情。
话说我真的写爱情就没啥感觉,一写亲情或者女性成长,就容易一边哭一别写,王云梦的塑料亲情都让我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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