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怎么打算?”
吴氏微不可闻的叹了一气,“你阿爹说,如果英娘咬定离开朱家,他会派人回去将这事给了断了,直接和?离。只是?庆哥儿那边朱家不可能放手的,朱仁新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其她女人生的都?是?女儿。”
“带着庆哥儿,如果英娘想再嫁也是?难事。”
“姑姑不可能,放弃庆哥儿。”尽管只是?相处一个下午,陈玉珂也挺喜欢那个乖巧的表弟。
“难题就?在这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还得看?英娘的态度,如果她犹豫不决的话,别人也难插手,至亲至疏是?夫妻。”
小娘子快要及笄了,虽然也早早就?有?人私下跟她暗示了,大多?数是?清流之家,跟老爷关系不错的。
只是?吴氏只要稍微提起小娘子结巴这事,有?些人脸色已变,有?些人却转移话题,至于提亲之事也没了下文,不过倒都?是?慈善之人,没有?对?外传出甚么流言蜚语。
除了国子监祭酒家的那个李燕娘,也没见小娘子和?谁有?过来往,吴氏一直觉得小娘子还小,上面还有?个大哥和?二姐,也不管她的社交之事。平日她和?那些官太太夫人来往应酬时,小娘子不爱去,她就?极少带她出门。就?算出门,小娘子只是?简单地应答几?个字,得了个恬静少言之名,倒是?入了些许人眼?里。
可是?结亲不是?结仇,这事儿怎能瞒得住人?
吴氏自己日子过得舒坦了,自然希望小娘子也过得舒坦,现在看?到家人一向看?好的朱仁新都?变得如此不堪,怎么心里不愁?
陈玉珂却不知阿娘心里的愁绪,撇开姑姑的事不提,正在一个劲地说服吴氏明日带她出城门外看?皇帝迎战士归来的情景,这多?难得的画面。
吴氏一个劲的摇头,严肃地警告小娘子不能去,“到时候肯定人山人海,陛下到场,百官也在,周围的侍卫,百姓,一不小心就?出问题。这样的热闹还是?算了。”
“况且,明天?夜里就?是?宫宴时间,下午就?得提前进宫,你不用再温习温习那些礼仪规格?”
一听这些,陈玉珂头都?大了。见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吴氏,只好作罢。
其实第二天?一早,陈玉珂和?吴氏就?忙开来了,为了下午进宫的事。虽然衣裳这些是?早就?准备好的了,可是?沐浴妆容这些就?要花大半天?时间了,一直等到非得出门不可的时候,才将将完成。
陈玉珂坐进马车里,坐得直直的,脖子艰难地左右扭了两次,却被吴氏瞪了一眼?,只好不动了,这进宫一次太麻烦了。
这次进宫的除了陈玉珂母女两人,张妮娘和?吴氏身旁的刘嫲嫲都?不能一同进宫。
下了马车,跟随着引路的内侍,母女两人沿着长长的宫墙往外皇城走去,内皇城是?皇帝皇后嫔妃住的地方。路上遇到好些吴氏相熟之人,彼此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看?到陈玉珂的都?不免吃一惊。
毕竟陈学士家的小娘子是?出了名的贞静,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不过细看?一眼?却没从她脸上看?到怯意,姿态端正,不轻浮乱顾,倒是?颇有?世家之礼,看?到陈家倒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去教?导。
有?些人心中暗暗地将这个小娘子记了下来,毕竟谁家都?有?未娶的小郎君。只是?有?些年?长之人看?到小娘子的那张脸不免心里嘀咕,暗自将陈家和?林家的关系都?梳了一遍,愣是?没找到相交之处。
披着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半臂,系着郁金香根染就?的黄色千褶缀珍珠长裙,小脸儿圆的跟只苹果一样,眼?角浮着笑意,
这次皇家设宴地点是?在皇家园林,陈玉珂低眉走到她的位置上随着吴氏坐了下去,强忍着没有?去捶小腿。眼?角扫到两边的那些大臣内眷个个头上都?插满了金银珠宝配饰,都?替她们累得慌,幸亏她不用常进宫,当然她也没机会长进宫。
不知阿爹一早就?出门伴随皇帝迎接大军归来,现在是?否已经进了皇城。
被陈玉珂挂念的陈敬之,现在正在勤政殿和?几?位大臣一起听着皇帝对?归来的有?功之臣的对?话。可是?此时陈敬之完全?听不进皇帝在上面说着甚么,他眼?睛紧盯着那个青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虽知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可是?在心里挂念了将近十六年?,就?算陈敬之已经在官场上打磨了那么长时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陈学士,陈学士……”
陈敬之被站在前面的太子少傅乐安国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声问,“乐大人?”
“陛下在问你话……”乐安国一头黑线,和?陈敬之同朝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陈敬之连忙稳住心神,躬身向轩辕烈焱告罪,“陛下,臣失态了。臣因见到桂大人和?诸位将军,一时想起家中大儿,触景生情,方才走神了。”
“哦?朕倒是?没有?听说过爱卿家中尚有?儿子,不知爱卿为何触景生情呢?”轩辕烈焱只知陈敬之家中有?两个小娘子,一个嫁给了疑似他小堂弟的大夫,一个还是?个小结巴。这还是?轩辕烈焱近日让人去查才知道的。
尽管已经十余年?未见,陈敬之还是?一眼?认出了儿子,况且长成的陈玉材相貌依然和?他阿娘吴氏非常相似。况且刚才觐见的时候,这位小将军自报家门就?是?姓陈,名玉材。
“回禀陛下,臣家中有?一子三?女。大儿年?方十二岁就?已经……上战场,后来村中一起服兵役的人归来都?道已经……死?在战场上,袛报上亦有?名字。”
“刚才初见这位小将军只觉得长得像臣妻,可是?名字又?一模一样,臣几?乎怀疑是?臣儿尚活在人间……”
陈敬之哪里不知道这是?自己儿子,只是?方才走神了,需要给皇帝一个理由罢了。
陈敬之是?意外之喜,陈玉材则是?震惊。云娘找到他时,阿爹并没有?做官,这会儿居然已经站在高堂之上。如果不是?此刻开口,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前面左侧方的居然就?是?亲父。
当下直接跪了下来,直磕三?个响头,叫一声阿爹。
轩辕烈焱本?就?高兴桂石坚的归来,现在还遇到这样巧合之事,看?到身穿战袍的陈玉材,风度却儒雅,容貌俊美,又?有?一股磁性柔和?的嗓子,若是?换掉一身战袍,穿上长衫,倒是?像极了一般读书人,更是?觉得是?大喜。
轩辕烈焱手扶龙座站了起来,笑得十分?畅然,“两位爱卿,一位在朝,一位在外,一文一武,若大穆个个人都?像两位爱卿这样,何愁大事不成!”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陈敬之的心猛然顿了顿,他前些日子上的折子,婉转地表示现在不是?出兵金国的时候,看?来陛下并没有?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现在儿子归来,陈敬之也不想他就?此离开,怕就?怕陛下一意孤行要出兵,那样材哥儿必定是?又?要上战场的。
陈敬之正犹豫着怎么回答不会将陛下得罪了,便听外面内侍奏道,“诚亲王并容王世子求见!”
轩辕烈焱扬手道,“叫他们进来!”
那一晚和?皇叔半遮半掩地说了一通之后,倒是?没有?再见到皇叔进宫,轩辕烈焱转身拂龙袍,坐了下来,望着殿外走进来的两个人。皇叔的气质倒是?和?陈佥事(即陈玉材,官至正六品宣抚使司佥事)的有?点像,两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的身材高大,可是?却满身的文气,脱下战袍完全?不像当兵的。
季松知身为文人,从未上过战场,却有?一身难掩的凌厉之气。
容王世子季成涛,字松知。
等两人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后,轩辕烈焱方似醒悟过来一般,挥手道,“皇叔、松知多?礼了。方才朕这还遇到一件喜事,两位来得正好。”
季成涛瞥了一眼?肃然的诚亲王,笑道,“能叫陛下说是?喜事的,那必然是?大喜之事了。”
“人人都?说人生四大喜之一是?他乡遇故知,这他乡遇亲人,岂不是?位于四大喜之上。”轩辕烈焱也不等其他人插话,直接将陈敬之父子两人之事缓缓地道出来。
季成涛连忙向陈敬之父子俩贺喜,陈敬之又?是?一番回礼,他对?这个能干的容王世子印象非常好。容王世子虽然正式入朝为官时间尚短,可是?陈敬之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是?一个胸有?千壑之人。
而诚亲王从头到尾没有?和?陈玉材对?视过一眼?,就?算是?他表示惊讶的时候也只是?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走了一圈。
而轩辕烈焱只以为陈玉材能被桂石坚带上金銮殿是?仅仅因为他真的有?才,并且在西城有?过大大小小的战绩,却不知陈玉材当年?假死?换名到金国却是?被桂钦武安排到了诚亲王身边,处理诚亲王私下的大大小小不见得光之事。
现在走到正面也只不过是?诚亲王和?桂石坚的一番交易罢了。
轩辕烈焱看?到满朝文武,笑道,“朕现在文有?首辅、太尉、松知,武有?皇叔、大将军,还有?你们,可胜十万精兵。”
原先朝中对?桂石坚不了解的人,自从知道皇帝要出城迎接后,早就?将桂府摆在明面上能让人查到的东西都?摸个一清二楚了,倒是?死?而复生的诚亲王怎么都?查不到这十几?年?去了哪里,好像是?突然凭空出来似的,就?连张首辅和?贾太尉都?暗生警惕之心,皇家是?非多?,皇家无小事,这里面必定有?甚么他们不得知的缘故。
一时间,金銮殿上各人高呼陛下圣明,心中却翻涌如潮。
轩辕烈焱摸着特意留的小胡子,笑着盯着轩辕荣道,“刚才,朕和?诸位大臣讨论灭金之法,不知皇叔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