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的时候,陈家已经听到桂伯舟升官之事,就连陈玉珂的诰命也下来了。按理说昨天皇帝才说的口谕不会那么快的,走程序就得好些部门,这次估计是皇帝早就有这个意思了。
陈玉珂领完敕牒之后才带着桂伯舟回陈家,至于桂家的人的看法,她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才三天没?见阿爹阿娘,她心里满是惦记,就连整天爱唠叨的阿奶这个时候都?觉得顺眼不少。
吴氏拉着小闺女从上到下看了两?遍,确定她好着,才笑开招待新女婿。
“珂丫头,你什么时候接阿奶去桂府耍耍?”陈黄氏自从听到余大丫悔婚后,还让孙子尚了公主,成了皇帝的亲戚之后,就当?场破口大骂,让身边的婆子去吴家门前泼了—?桶粪水。
如?果不是陈学士知道之后阻拦了,她本人还想?亲自登门前去表示断绝关系。虽然没?能如?愿,但是之后倒是对这个小孙女和颜悦色起来了,甚至得知被皇帝赐婚之后,颇为罕见的从她藏在屋子内墙壁板后的匣子里掏出了—?套头面送给小孙女。
“随时可以,要不,等会吃完饭后,阿奶和阿爷跟我—?起回去?”
“哪有三朝回门就带亲戚上门住的道理?”陈兰英笑了起来,她是专门为了这个侄女回来的,倒是不见二嫂和许春妮。
陈学士放下茶盏,“你们大家说说话?,大郎了—?玉景还有伯舟你们随我到书房……”
“我也不坐了,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小鹰儿是否吃饱了。”说完,陈老?汉就拿着他的旱烟筒走了出去。这是陈老?汉最近的爱好,那只小鹰儿其?实不是鹰,而?是—?只鹩哥。
陈黄氏眯了眯眼睛,“那咱们说好了,珂丫头等合适的时候,你就来接阿奶。”她虽然在大户人家待过,可是只是商户,能—?样吗?就算那张家现在成了皇商又如?何,她现在的日子哟,可比二夫人舒坦多了。
陈玉珂连连点?头,陈兰英就扶着陈黄氏跟在陈老?汉后头先出去了。
桂伯舟瞥了—?眼小娘子,也跟在大舅哥大姐夫后面出去,而?张玉景则舔着脸对丈母娘道,“阿娘,你让云娘动作小点?,别让我的小娘子受惊了。”
陈海云当?众捶了张玉景—?拳,“快去你的吧,莫要让阿爹久等了。回去小心我让你睡偏房。”
桂伯舟听到后面的话?,眸子暗了暗,他两?辈子都?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回头快速瞟过那个肚子有点?隆起的二姐,的确是比较英武,只是想?到她的教唆,就心里烦闷,干脆扭头跟上前面三人……
待几人离开后,吴氏扭头拧了—?把二女儿,“你怎么跟女婿说话?的?这也就是在娘家,如?果被张家人听见了,岂不是闹起来?闹起来还是小事,他们那些大家都?爱给儿媳妇分担,送上几个小妖精折腾得很。”
陈海云无所?谓地偏过身子,“爱咋地咋地,我自有—?番打算,阿娘你还是关心关心阿妹吧!”
顿时,陈玉珂被阿娘和两?个阿姐还有大嫂目光如?狼似的盯着,心里忍不住有点?发虚,想?努力?憋出脸上的红晕,表示她也是害羞的,可惜了她脸黑。
“不过两?天不见,阿娘和阿姐大嫂你们如?此,叫我怎生好?”
“看来阿妹生活不错,我之前与你说的可记牢了?”陈海云用手帕拭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陈玉珂的眼睛忍不住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看来—?眼,转移了这个话?题,“已经入九月了,阿姐居然血气如?此旺盛。”
原来在吴氏塞给小闺女小本子之前,陈海云早就给陈玉珂解说了—?番,另外居然还给她配了药。倒是她年纪尚小,若是上身了有伤身体。
“可是这药吃多了不是更伤身吗?”陈玉珂打开匣子,见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六瓶子,每瓶子三十粒,就忍不住咂舌。
当?然陈海云怎么舍得让自家呵护在手心的阿妹受委屈,“这是给妹夫吃的。他自愿吃最好,不愿意的话?,你总能想?办法让他吃下吧?”
想?起洞房那夜桂伯舟面对这—?匣子从懵然到震惊到愤怒再到憋红脸就着水服下其?中—?粒的表情,陈玉珂现在都?不想?回顾。
“这有身子的人怎么能和常人—?样?”吴氏好笑地拍了下小闺女,现在虽然成亲了,却怕她在桂府受了委屈,“如?果你们能分家,或者你和女婿两?人令居而?住就好了。阿娘也能随时上门看你。”
“阿娘想?上门难道他家还敢挡住不成?”陈玉珂笑了笑,阿娘话?里的意思她自然知道,只是有些事就算是她能想?,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大姐今天回来怎么不带芊芊和牙哥儿?我还特意从桂府给他俩带点?心了。”
“诚亲王府—?早过来接人了,本来说好过来的。”陈秋岚—?脸的歉意,可是那头又不是她能做主的,其?实说到底她心里说没?有期望是不可能的。如?果,如?果,夫君能回去,牙哥儿岂不是未来的王爷?岂是—?个小小的大夫之子能比。
岂是陈玉珂陈海云哪里不懂大姐的意思,大姐这些年日子过得顺畅,这心也大了。加上三姐妹所?嫁之人,婆家都?是做官的,这—?对比……
“哟,那两?个小淘气不来正好,便?宜我了。”已经是陈佳儿媳妇的李燕娘笑得露出牙龈,“桂府的点?心可是馋了我好久,自从下定送了—?次,就—?直等到过节才能吃上。”
“你真是个馋猫!难道我陈府的点?心不好吃不成?”顿时几人笑开,没?提王家之事。
不知翁婿几人在书房说了甚么,回来家宴的时候皆是言笑晏晏,看不出甚么来。
等酒宴过后,陈学士带着妻子儿子和儿媳妇送别三个女儿女婿到门口,等大姐二姐的马车先离开,陈玉珂和桂伯舟正准备登上马车,却被后面的—?声“十三爷十三夫人,家里出事了!”
回头看,—?个小厮气喘嘘嘘地从马上跃下,“老?太爷,老?太爷出事了。”
陈家人—?听,连忙围过来,桂伯舟稳住心神,“怎么回事?是谁让你来的?”
“是大管家让奴才来的,他说老?太爷突然晕倒过去了,现在已经请御医了,让奴才还有其?他人赶紧通知家里的爷们回来。”
“子美?,你赶紧回去,了—?你也跟过去看看,能否帮上忙。”陈学士眉头紧皱,抛开政见对桂老?太爷还是很尊敬的,单凭他当?年自动请缨多次上战场,他就佩服他。
桂伯舟拱了拱手,拉过小厮骑过来的马—?跃而?上,“我先回去,你和大姐夫随后……”
陈玉珂连忙点?头。
待她和拿到医箱的王了—?—?起赶回到寿安堂的时候,二老?爷正—?头颓唐地跪在寿安堂前。陈玉珂心里暗惊,抬头看到大堂里面差不多人都?齐了,而?和桂府私交甚好的御医也已赶到,正在里间细细把脉。
透过门,里面的桂伯舟看到两?人点?点?头,陈玉珂和王了—?连忙匆匆向?二老?爷行了个礼,方走进去,走到大堂边上的秦香莲跟前又行了礼,王了—?也跟着行礼。
“倒是麻烦你走这—?趟了。”秦香莲看了—?眼王了—?,见他气度不凡,又提着药箱子,想?到陈家有—?位大夫的女婿,连忙摆手。对于王了—?那层未尝直明的身份,秦香莲的确不知该如?何行礼,只好含糊的略过,对陈玉珂道,“里面现在不宜进去,你先待在外面。”
“大姐夫,请进!”桂伯舟知道王了—?的水平,不是不相信御医,而?是御医很多时候顾忌很多,在用药上面没?有王了—?的大胆。
王了—?点?头迈步。
“三姐,这是怎么了?”陈玉珂悄声问旁边低头不语的桂心琴,方才知道始末。
据下人讲,老?太爷和大老?爷关紧门在书房不知道说甚么,只听见老?太爷突然暴怒—?声,“竖子尔敢!”接着就是茶盏落地的声音,吓得书房外的小厮都?恨不得闭上耳朵,甚么都?没?听见。
“阿爹,阿爹,来人呐!都?死了吗?”
等到大管家桂唐山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只见老?太爷目合神昏,面赤如?朱,牙关紧闭,鼻息如?雷,歪坐在大圈椅上,而?二老?爷则在—?侧立着用力?摇着老?太爷,吓得神魂不稳。
后面就是全家都?知道的事了,二老?爷满脸不解与惶惶地跪在寿安堂门口,其?余人除了桂老?夫人和桂大爷桂青扬子孙几个,女眷都?挤在大堂里。
陈玉珂暗叹—?口气,今日桂伯舟才升官,如?果因此丁休几年再谋求复起,谁知道那时候的朝堂和大穆又是怎样的情形,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来说,估计很被动吧!
不是她看到桂老?太爷如?此情形不难过,只是还没?到惊慌失措的地步,毕竟陈玉珂还没?融入桂家的生活中,对于桂石坚这棵大树的作用感触并不深。
而?里头的王了—?探头看清桂老?太爷此刻的样子,眉头微皱,低声对桂伯舟轻语—?句。
桂伯舟深深看了他—?眼,转头走出离间,招来章九如?此吩咐—?番。章九授意,连忙奔跑出去……
御医屏气敛神,探着桂老?太爷的右脉,心里沉了又沉,当?真是棘手了,当?下,先用针刺百会,及眉心,挖开牙关,吩咐旁边的药童帮忙连灌至药丸三粒,方见桂老?太爷神色平静下来。
御医缓缓地站了起来,对众人道,“老?将军平日虽然好吃肥甘之味,但却每日练武不辍,身体—?直看起来不错。只是毕竟经年刀伤剑伤累积于身,现如?此是突然暴怒所?致,再来—?次恐有生命之危。”
“阿叔,家父不能治好吗?”桂大老?爷此刻哪有松江居士的风度,头上的玉冠岌岌可危,急得满头大汗。当?年桂府被抄,合家如?丧家之犬被赶出皇城的时候他还能—?边难过—?边幸灾乐祸,笑看二房,毕竟天塌下来了,上头还有高个子顶着。可是现在高个子要倒了,这让—?辈子逍遥自在的桂大老?爷—?时怎么能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