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浑南王和王后果然设宴招待陆深和庄澜。只是因两人身份特殊,不可大肆张扬,席间也不过浑南王与王后、陆深与庄澜、并上王后的两位王子与燕珫、燕珉而?已,就连浑南王的几位嫔妃也未曾列席。
设宴的名?头是款待浑南王储的救命恩人。
人不多,气氛还算随意,王后是个随和的人,生怕庄澜和陆深见外,捡了好些话头来聊,还命自己的婢女拿来了当日庄澜送她的一只耳坠。
“这坠子我一直都留着,原先?哪里想过真能再遇见你?们,如今想来也是缘分。”
庄澜跟着笑,“我也没想过王后竟是如此身份,当初也不知有?没有?冒犯到您……我们而?今也是多亏遇上王后,不然也不知要去哪里落脚。”
“不是有?句话说善恶有?报,老天有?眼,你?们曾救过额森一命,如今便也留条活路给你?们。”
细想来,也许真是这么个缘故,那时?陆深和庄澜还没安稳,应当越少抛头露面越好,但陆深几乎不曾犹豫就跳下水去救人。或许当真是善恶有?报。
不比庄澜这边家?长里短,浑南王与陆深聊的多是些国事?上的话,头一件浑南王便问陆深可否愿意做两位王子的师傅,教他们习武习礼。陆深不敢应,浑南人本就善于?舞刀弄枪,王宫里不可能没有?王子的教习师傅,功夫也必定?不在?陆深之?下。
“诶,何须多想,浑南与中原毕竟两种?文化,这武艺上也大有?不同,这不冲突,不冲突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陆深上前给浑南王敬酒,两人离得近了些,浑南王笑着饮过酒,忽然问,“不知陆侍卫可懂带兵领兵之?术?”
陆深不假思索,便答,“不懂。”
浑南王也并未继续追问,笑着让陆深落座。
宴会上虽有?歌舞但很难吸引到小孩子,额森只片刻便坐不住,拉着弟弟要出去,王后责备他两句到底也还是允了他,命人看这些,还让额森带着燕珫和燕珉一块儿,额森很是不情愿,但王后说若不带着弟弟妹妹,他也不能出去玩,只能冷哼一声算是答应。
小孩子间有?打?闹原很正常,只是这次却严重了些。
宫人来报时?,庄澜都有?了几分薄醉,听闻说燕珉用?石头砸破了额森王子的头时?,庄澜几乎是一瞬清醒,惊坐而?起——
不止庄澜,席间众人都被这话怔住,急急忙忙往外头去看额森。
庄澜和王后赶在?前,到时?燕珉和额森已经?被宫人分开,王后抱着儿子询问伤情,又忙着喊人请太医过来,庄澜拉过燕珉也不问清楚,劈头便是句责骂,还打?了燕珉一巴掌,“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能同王子动手呢?”
燕珉方才已被宫人训斥了几句,这会儿庄澜过来不由分说,又是打?又是骂,心里委屈,咧着嘴便哭出来,泪水汹涌,很快一张笑脸便濡湿一片。
庄澜心里着急,燕珉此举无疑是得罪了王后和浑南王,她顾不得去哄燕珉,拉着燕珉到浑南王和王后身前跪下,“小珉犯了大错,还请大王和王后责罚,只是小珉尚且年幼,庄澜愿代她受罚。”
庄澜听着身旁燕珉的哭声也是心如刀绞,原本燕珉与额森是同样的天之?骄子,而?今越是天壤之?别了。她再心酸却也无可奈何。
王后仔细瞧过了额森的伤口,没大碍,只是擦破了些皮,冒了些血珠,不严重,也冷静了许多,揉了揉额森的脑袋,又见庄澜骤然跪在?自己面前,赶忙把儿子交给浑南王,去扶庄澜。
“小孩子间打?闹都是正常,咱们也不能随便训斥不是,总得问问事?情经?过,小珉看着就是乖孩子,不像会欺负人的。”
听及此,委屈地不行的燕珉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嘴里喊嚷着,“他欺负我姐姐!他欺负珫儿姐姐……”燕珉越说越伤心,泪水越滚越多。
这会儿庄澜才想起来去看那边安静站着的燕珫,也是泪眼汪汪,陆深站在?她身后,牵着小姑娘。燕珫比燕珑和燕珉都要知礼懂事?,见此情形,自己到王后身前跪下来,“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弟弟,王后不要责罚弟弟。”
王后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打?发?了浑南王和陆深,说这里是妇孺间的事?,要他们两个大男人别掺和。
待他们走后,又让太医替额森包扎了伤口,王后和庄澜才坐下来细问了事?情经?过。
原是额森不想带着燕珫燕珉,一出了门就让两人滚远点,别跟着他。燕珫和燕珉这一路来听过庄澜很多嘱咐,知道这时?候不该和额森斗嘴,于?是很听话地没有?跟着,燕珫牵着弟弟就等在?一边。哪知道那边额森玩着玩着突然过来喊两人过去,指着前方一处荷塘对燕珫抬了抬下巴,“你?从?这跳下去。”
燕珫自然是不依,想开口拒绝,但额森哪里肯,见燕珫扭扭捏捏的样子便很是不高兴了,“你?跳不跳?你?不愿意跳?”
额森怒气上来,走上前推了燕珫一把,“你?快点给我跳。”燕珫比额森矮上一头,身形娇小,被额森这么一推,没站稳,一屁股摔下去,额森瞧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有?趣,跟着弟弟一块儿笑,还让弟弟过来搭把手将燕珫推下水。
额森原本就是个小魔王,浑南王宫里无人不知,方才把宫人都赶走还命人不许过来,这会儿只有?四个小孩子,可不是由着他胡闹。但燕珉看不下去,他虽然年纪小,也不甘看着姐姐被欺负,冲动之?下便拾起一块小石头想额森丢去。
闹出动静,远处候着的宫人才纷纷赶过来,见额森受了伤,赶紧去回了浑南王和王后。
事?情都明了,王后很是生气,瞪着眼教训额森,但额森不服气,嚷嚷着是燕珫不听他的话他才去推人。
最后还是庄澜站出来,说小孩子间闹矛盾是难免的,额森王子也非有?意,王后才稍微和缓了神色,但还是迫着额森向燕珫和燕珉道了歉。
闹了这一遭,王后和庄澜没再回席间,各自回了房。庄澜今晚不知该怒不该怒,燕珉是为了保护姐姐,但也确实冲撞了浑南的王子。
“以后不可以冲动,蛮力?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动脑,用?些更好的法子知不知道?”燕珉和燕珫的衣服都蹭脏了,庄澜帮他们换过,又给她们打?了水来洗澡,给燕珉擦身体时?庄澜还是忍不住教训了燕珉几句。
那边浑南王和陆深直聊到深夜,有?太监来提醒浑南王明日还要上早朝才散了,陆深回来时?,庄澜刚给燕珉擦干了头发?,“你?回来的正好,抱他去睡觉吧。”
燕珉委屈巴巴看着陆深,他知道陆深比庄澜还要严厉,生怕陆深回来了还要教训他,但陆深只是点头,走过去从?庄澜手中接过燕珉,抱他往床边走,“这是什么表情,男子汉就得有?担当。”
“他那是怕你?说他。”庄澜无奈摇头,笑着对陆深说。
“我说他做什么,保护自己的姐姐又没有?错,不畏强权本就是好事?。”
庄澜很不认同陆深这话,她觉得人还是要识时?务,适当学会低头,但她没和陆深辩驳,因为她听到了陆深的下一句,“但是咱们得讲究方式技巧,当面蛮干不可取。”
燕珫也被庄澜抱过来,怕他们心里忧惧,哄睡前庄澜特意说,今天的事?就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王后派了三四个宫人过来服侍,但庄澜只让她们做些杂事?,其余的还是自己亲自来,收拾好屋子才闲下来休息,陆深正坐在?桌边擦拭着他的剑。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庄澜给陆深也倒了一杯茶。
“大王请我教额森王子功夫。”陆深挑眉看了眼庄澜,神色郑重了些又道,“今天大王向我提起大齐东南起兵的人中,将领姓陆,虽未明说,但有?意试探会否是我陆家?人。”
庄澜很是意外,她是曾听闻过东南起事?的消息,也知道陆深出身将门,但从?没敢如此联想过,“难怪昨晚上大王要过来问你?父亲的名?字。”庄澜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可你?当时?说了呀,他没反应,应该就不是你?父亲,若是你?伯父或是叔叔也该是和你?父亲一个字辈。”
“我昨天说的是我父亲的字。”
“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庄澜压低声音,她能猜测出陆深这么做的原因,她们与浑南是否对立并不明确,小心些总是没错。庄澜琢磨一会儿,“所以今天大王的试探……你?真的觉得是你?家?人吗?”
陆深摇摇头,“我不确定?,听浑南王的意思,西北起兵的人原是个山贼,但好歹有?几分正义,东南起兵的人却很神秘,只知他秘密召集了很多人,军队庞大,似乎还训练有?序,传言姓陆,除此外再没关于?他身份的半点消息。”
“既然东南起事?的人实力?相当,高平义那边怎么会一点动静没有??他不害怕吗,按理应当要派兵去平定?才是。”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高平义早些时?候行事?很是冲动,为了个后妃便能对前朝大臣不管不顾,听了民间几句议论就对前朝皇帝掘坟挖尸,还扬言要挫骨扬灰,近来却反而?没什么动静——”陆深忽然静下来,在?心里将近来的事?串起来仔细琢磨一番,“似乎就是从?他去挖皇上的坟墓开始,高平义行事?便不再那么鲁莽,也并没有?真的挫骨扬灰,还召集亲信回京,连我们身份败露应当也是那之?后。”
庄澜不懂这其中的症结,但如若一切的转折点是掘墓,那便真的很奇怪,不过一堆尸骨罢了,如何会让高平义这般?思来想去,庄澜只想出一种?猜测,只是未免过于?荒唐了些,连她自己也是瞠目,不敢信。
“难道是——”庄澜将声音压得更低,只能她与陆深听得清,“那墓里的尸骨又什么问题?”
尸骨能有?什么问题?左不过是忽然消失不见,或是发?现那尸骨有?些不寻常,并不是当初所以为的人——
陆深看着庄澜的双目,紧紧盯着,最终点了头,“我是这么猜的,不然也无法解释西南那两万精兵会忽然没消息的事?。”
这消息太过震惊,犹如轰顶一般,庄澜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太不可思议了,她曾设想过他们走运平安过完这一生,也曾妄想过有?朝一日兴许有?仁人义士推翻了大齐,又知这世上仍有?大燕血脉,扶持燕珉复辟,却并未想过如此荒唐的可能。
庄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陆深的询问已经?到了耳边。
“所以你?愿不愿意同我冒一次险,我们往江南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快完结了,明天开始可能会双更,如果双更就是中午12点左右更一章,晚上10点左右更一章。
也可能两章一起放,那就是晚上10点左右统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