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情境,也容不得惜别,庄澜和?林贵妃也只是相互说?了?些体?己话便各自跟着大军启程。
陆贡群在前,身后跟着两?位副将,陆深原也该在这儿,但庄澜不会骑马,她?们这里不似皇帝那边,因?还有珫儿几个,林贵妃可以坐车跟着军队,只庄澜一个便没那么讲究,原打算找个跑腿士兵载庄澜一起,但陆深不肯,要自己骑马带她?,陆贡群起先还不大乐意?,后面倒也没说?什么,只说?她?们共骑一马不像回?事,让跟在军队后头。
庄澜也知道分?寸,明白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大局为重,她?也不打扰陆深,大军扎营时她?就去伙头兵那里帮忙,等着陆深从陆贡群那边营帐里出?来才去寻他,也只是给他捏肩,同他说?说?话而?已。
几日后便到?庞山,那里确有一支小军队,不过数千人而?已,陆贡群同副将忙着清点人数,要将人都编进军队里。
庄澜跟在陆深身边,怕自己误事,也不敢乱说?话,只站着瞧。足忙活到?晚上才歇下。
庄澜毕竟是女?子,陆贡群让人给她?单独搭了?帐子,天气严寒,还让陆深给庄澜送个炭盆过去。
“暖暖身子。”陆深把炭盆放下,抓起庄澜的手在手心里捂着,“这一路还算顺利,但最迟也就是明天下午,到?了?正祁关就该有高平义的军队了?,怕是有战。”
庄澜和?陆深对面而?坐,帐里只燃一盏灯,再加上炭火,勉强还算明亮,“你觉得……胜算大吗?”
因?眼前人是陆深,庄澜也不闹些虚的,只问自己心里想要知道的。
“还不知道,朝廷式微不假,但高平义手里还是有两?位善战的将军,一位驻守京都,一位在湖东。如果皇上那边顺利,大约半个月就能在湖东交战。我们这边虽无?强将,但驻守的军队人数不少,尚不好估计胜算,只我们原也不是主力,本就是替皇上那边分?散些朝廷兵力而?已,胜败好说?,若能胜自然是好,早些往京城与皇上会合,若败,只要能拖住些时日,也不算是太坏。”
庄澜听得认真,行军打仗门?道很多,外行人不能参悟也是正常,陆深见庄澜并不再答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用担心,就算开战,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军中纪律严,到?了?晚上除了?士兵巡逻的走路声,一向很安静,这会却忽然闹出?些吵嚷。
“怎么了??”庄澜先察觉出?不对,捏紧了?陆深的手。
“别怕,我去看看。”陆深起身去掀帘子,正有陆贡群身边的兵士来报,“什么事?”
“回?小陆将军,咱们这儿被朝廷的驻军发现了?,刚派了?八百轻骑过来,大概是想毁我们的粮草,我军有准备,已在军营外头将人全部扣押,陆将军让小的过来喊您过去。”
陆深听了?,先是点头,“已经抓住了?人?”见那兵士再三点头,陆深也稍微放松,先嘱咐了?庄澜两?句,让她?乖乖待在帐子里,才跟着兵士一起回?了?陆贡群营帐。
既是来人已被扣押,少不得要一番审问,再者扣了?朝廷的人,也不知会不会有大部队连夜杀过来,这一夜必定要警备森严些,陆贡群帐子里的灯亮了?一整夜,陆深也一夜未曾出?来,直至天亮,才将人审完。好在朝廷的驻军似乎也有所顾忌,并没有继续派兵。
天亮时陆贡群和?陆深刚一出?帐子,就碰见庄澜捧着清粥馒头过来,“陆将军,我熬了?粥,先吃些吧。”
陆贡群近来对庄澜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没有甩脸子直接走人,反倒是回?身又回?了?帐子里,“进来吧。”
这还是庄澜头一次进到?陆贡群的帐子里,她?端着粥跟在陆贡群身后,还是有些发怯,不自觉就向陆深靠过去,与他站得近了?些。陆深瞧她?过来,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放在陆贡群的桌子上。
“还热着的,你们趁热吃,我就先走了?。”庄澜是不懂行军打仗,但有些军中规矩她?还是知道,她?一个女?子不便在将军帐中久留,这就要告辞,只等陆贡群应允一声。
但陆贡群却没允她?走,自己先坐下,抬头看向庄澜,“吃过了?吗?”
“还没有……我去厨下吃就行了?。”庄澜小心应答。
“就在这用吧。”陆贡群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应该够我们三个人吃的。”
庄澜还懵着,陆深已经给庄澜搬来了?板凳,拉过她?坐下,又给她?舀了?粥,“你不用担心,昨晚的事已经解决了?。”
陆深这般直接,也不顾忌着陆贡群还在场,庄澜悄悄地在坐下掐了?下陆深的大腿,又抬头去瞄陆贡群的神色,见陆贡群只是低头吃着粥,根本没看向她?和?陆深才稍稍放下心。
“多大了??”陆贡群虽未抬头,但问题很明显是在问庄澜。
“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庄澜答得自如。
“嗯,比陆深小了?一岁。”陆贡群掰下块馒头吃进口中,咀嚼几下就咽下,“家中还有什么人?”
“没有人了?,只剩我自己。”庄澜隐隐能猜出?陆贡群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不敢怠慢,粥也顾不上喝,一一应答。
陆贡群听了?终于抬起头来,“你是怎么入宫的?在宫里待了?多少年?”
庄澜把自己进宫的始末简略地说?了?说?,陆贡群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孩子。”
庄澜见陆贡群碗里的粥已经见底,起身想替他再添一碗,但陆贡群摆了?摆手,是拒绝的意?思,“不用了?,我吃好了?。我年纪大了?,如今又逢战事,很多事情说?不好的,倒也不是我爱想些不吉利的,只是上战场前有些事总该是交代一下,以防不测。陆深这孩子自小就有主意?,不听我的,如今大了?我更是管也管不得,前些天他爷爷给我托梦,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想通了?,你们的事呢,我不再管,只要你们自个儿想好就是。”
陆贡群说?着站起身,“你们就在这接着用早饭,我去外头瞧瞧将士们,吃好了?把这儿给我收拾干净了?,咱们今晚连夜赶路,陆深,下午你让庄澜好好休息休息。”
庄澜知道陆贡群走出?帐子还没缓过劲儿来,陆深瞧着庄澜愣愣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脸,“想什么,再不吃可就冷掉了?。”
“你爹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温和?啊?”
“他本来也不该对你冷漠。”陆深拿了?馒头递给庄澜,“下午你就回?去睡觉,爹的意?思是想夜里起兵,不在这耗了?。”
“不是说?要拖着他们,多争取几日吗?”
“原是这么打算,但他们昨晚上按捺不住,先给送了?人头过来,只需一逼问,就能知道些他们的情况,不说?战斗力如何,至少人数上能知道些。昨晚派来的人应该就是他们接近精锐的兵马了?,我和?爹商讨过,认为我们如今的状况,打赢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午后庄澜才刚睡醒,揉揉眼睛,还未完全清醒,便听见了?外头兵士们整齐的口号声,想来是真的要出?发了?吧。
庄澜坐起身,去拿茶壶倒水时弄出?了?些动静,外头守帐的人听见声音,唤了?一声,“庄姑娘?您醒了?吗?”
庄澜答过,那人又说?,“那您这就收拾收拾吧,大军快启程了?,小陆将军让我在这守着您,说?是再过两?刻钟您要还没醒就叫您一声,既然您醒了?,就赶快收拾了?吧。”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庄澜闻言,赶忙穿戴好,又去收拾帐中零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当初就为了?走时能方便些只搬了?床被褥并一套茶壶茶杯而?已,庄澜这里连桌椅也没有,茶壶和?茶杯都是放在地上。
陆深进来时,庄澜正在打包袱,将自己和?陆深的衣物都包起来,她?和?陆深倒是没有睡在一起,但陆深的衣裳一直是她?亲自浆洗,洗干净了?都放在她?这里。
“收拾好了??”
庄澜闻声回?头,只一眼手中的动作便顿住,此时的陆深已经穿上了?作战的铠甲,庄澜还是头回?见他这副装扮,一时不免就看呆了?。陆深走上前敲了?下她?额头,“发什么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穿这一身好威风。”
“重得很。”陆深抬起手来,庄澜也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铠甲,“我爹说?是我祖父年轻时穿的,原本是传给我伯父,但我伯父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再上不了?战场,听闻我爹和?皇上的事,就将家中的几套都给了?我父亲。”
庄澜对这铠甲确是好奇,将陆深胸前、肩膀、胳臂,都摸了?个遍,“那也真是巧,亏得你和?你祖父身量差不多,不然还穿不下呢。”
没多少工夫留给他们细说?,庄澜将剩下的东西全都装好,丢给帐外的人让他们收着,就跟着陆深也出?了?帐子,那些兵士还要将这些帐子都收起来,再往前行进些重新?扎营,于作战能方便些。
再后面的事庄澜便管不到?,她?也知趣并不去问,在前方再扎好营时,她?只帮陆深整了?整衣冠,也没什么嘱咐和?交代的话,只一句,“我等你回?来。”
大军连夜出?发,但陆贡群只带了?一半人马,两?位副将也被他留在军营,只带了?陆深同去。庄澜在军营里,强作镇定却终究还是担忧,在自己帐中来回?踱步,一颗心空悬着,始终落不了?地。
但庄澜知道前线的将士每隔一段时辰会回?大营汇报一下战况,为的是让营中留守的将士能知悉战况,提前有个准备。庄澜起先还沉得住些,到?后面迟迟不见陆深和?陆贡群回?来到?底忍不住,出?了?帐子抓住个人便问前线如何,一连问了?几个,都说?是战况大好。可陆深和?陆贡群却迟迟不归,一等便是一日一夜。
庄澜夜里睡觉也不踏实,翻个身就会醒,她?知道自己不镇定,恐影响了?将士的士气,也不敢常出?去问,多是自己坐起身悄悄听外头动静。
及至后半夜,庄澜也是困极,才踏实地睡了?半个时辰,再醒时是被帐外的喧闹声吵醒的,想来是出?征的军队回?来,庄澜顾不得其他,穿了?鞋就要出?帐去,刚掀起帘子,就扑到?一人胸膛,撞了?个满怀。
“去哪儿?”陆深圈住她?,将人抱回?帐里。庄澜一见果然是陆深,话也不少,只将人抱紧,头埋进他胸口,直冒泪花,“你终于回?来了?。”
陆深欲将庄澜推开些,伸手扶她?肩膀,“我身上脏,都是灰土。”可庄澜不肯,紧紧抱着。
“担心了??”陆深索性也不再推她?,将人环紧在怀里,与她?脸贴着脸。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听他们战局大好,还以为你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打仗呢,不一定非要交战才能赢。”陆深耐着心给庄澜解释,“皇上想收复天下,自然也要收复民心,这里的驻军少说?有一半原是大燕的将士,若能将她?们说?服,重新?归顺我们大燕,岂不是我们少损失了?些兵士不说?,又多得了?些人马和?民心支持?”
“所以你们是去劝降的?”庄澜听明白了?,吸吸鼻子抬起头来。
“算是吧,一开始也是起了?冲突的,但他们那边士气不高,只要我们不主动出?击,就打不起来的。但也是做了?会作战的打算的。”
庄澜一听,不高兴了?,从陆深怀里挣扎出?来,“好啊,原来你们并没真心地要去打这仗,竟然不和?我讲实话,瞒着我,害我白白担心这么久。”
说?完,庄澜竟咬着唇哭得更凶了?。
“没想瞒着你,只是万一劝降不成……怕你到?时会害怕。”陆深拿指腹帮庄澜擦眼泪。
“哼,你出?去吧。”庄澜自己抬起袖子擦眼泪,“这是军营里呢,你老待在我这,跟我腻腻歪歪的,容易让人说?闲话,人家其他的将士可买带妻儿老小来的。”
“哦?”刚成了?事,陆深原就高兴,这会儿听了?这话,更想逗她?一逗,“妻儿老小?你自认是这四种身份里的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