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瑾双手搭在浴桶边沿,下巴抵在手臂上,两眼微闭懒洋洋地趴着,及腰长发将她漂亮的脊背遮了大半。
丫鬟白雾勺起一瓢热水,浇到她乌黑的头发上,热水从头顶而下,慢慢淋湿头发,沾水的头发紧贴在后背上,露出她纤细的腰肢。
“姑娘又痩了些,往后得多吃些才行。”白雾叹道。
苏若瑾闻言嘴角微扬刚想开口,丫鬟青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指挥使大人,您回来了。”
原本闭着眼的苏若瑾猛然睁开眼急忙坐直,带着惊恐的双眼看着屏风,顾成钧怎么回来了?她慌忙地站起身踏出浴桶,急道:“白雾,衣裳!快给我衣裳!”
白雾同样惊慌失措,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拿过一旁的毯子围在她身上。
苏若瑾裹着毯子,赤脚走到一旁,胡乱擦了一下身子,白雾手忙脚乱地替她穿衣裳。
守在门口的青霂同样很惊慌,姑娘沐浴的时候,指挥使大人竟然回来,姑娘应当不想让他进屋的吧,没有姑娘的命令,她不能开门。
“何意?”顾成钧问道,这是他的屋子,苏若瑾的丫鬟却挡着不让进。
青霂暗暗叫苦,老实回答:“姑娘正在沐浴,还请指挥使大人稍待片刻,待婢子进去禀报一声。”
沐浴?
竟然有女子在他屋中沐浴!
顾成钧冷漠的脸瞬间扭曲,想他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青川卫,也未曾有女子在他房中沐浴过。
脸上五颜六色,最后通通变成了黑色,顾成钧头一回认清,自己已经成亲的事实。
早在他变脸前,青霂便已进屋禀报,不到一盏茶时间,她打开房门恭敬道:“姑娘请指挥使大人进屋。”
顾成钧浓黑的脸已恢复成往日冷漠的模样,他听到丫鬟的话,方才醒悟,自己为何要站在门口傻等,方才应当转身离开的。
现在却又不好离去,他抬脚进屋,甫一进去,一股沐浴后的花香便钻进他的鼻孔,与他往常沐浴的不同,带着一股女子的甜腻,使得他浑身如针扎,面色铁青,冷眼看着立在桌旁的人。
她握着手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青色衣裳,头发简单的绑在身后,即便顾成钧对这桩亲事不满意,他也不得不承认赵之航的话是对的,宁安侯府嫡长女清丽脱俗犹如莲花,沐浴后更如出水芙蓉惹人怜。
苏若瑾有些紧张,这就是顾成钧啊,他已换下大红喜服,穿着一身蓝色常服,的确如书中所说,身材高大冷漠孤傲,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像是带着寒气,她不自觉地寒毛直竖,她能感受到他在打量自己,从头顶到脚下。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动了动嘴唇,轻声道:“指挥使大人回来了。”
他为什么要回来?书中明明写道顾成钧甩手走人后不知去向,若非如此,她也不敢在屋中沐浴。
顾成钧闻言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扫向旁边两个丫鬟:“你们先出去。”
白雾和青霂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向苏若瑾,待她点头同意后,方才出了房,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关门,指挥使大人看起来好凶啊,他要是敢欺负姑娘的话,她们便冲进去拼命。
可惜她们的希望破灭了,刚走出房门便听到顾成钧道:“将门掩上。”
两人互望一眼,又不安地看向屋内,最后才小心翼翼关上门。
屋里很安静,只有红烛爆响声,像是讽刺他们的亲事一般。
顾成钧扫了一眼红烛,走到她面前,两人只隔了一步之遥。
苏若瑾屏住呼吸,如此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很浓烈。
她松开紧握的手,左手慢慢移到桌面上,余光扫向桌面的茶壶,心中暗暗计划着,若是他动粗,她便以最快的速度拿起茶壶砸他。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不过苏若瑾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嘲讽。
她迫不及待什么,苏若瑾不解地看着他:“妾身愚钝,不知指挥使大人何意,还请大人明示。”
顾成钧嘴角微扯,嘲讽意味更浓:“迫不及待沐浴,迫不及待想同我圆房。”
苏若瑾闻言,脸上瞬间烧了起来,连同她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简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没想到顾成钧此人如此龌龊,她恨不得离他远些,怎么会赶着跟他圆房?简直滑天下之大。
她气得胸口起伏,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摸向茶壶,茶壶有些烫,她被烫了一下,微微缩起手指,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指挥使大人误会了,妾身并没有这个意思。”
误会?顾成钧看了一眼她放在茶壶上的手,在得知他要娶她的时候,赵之航便打听了一些她的消息,其他的事情他不敢保证,不过按照她的性子,定然不敢在大婚之日自己掀盖头,也不敢在屋中沐浴,唯一的解释便是,她迫不及待想与自己圆房。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屋中沐浴,顾成钧便污蔑她迫切想与他圆房,苏若瑾方才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既然对方口出恶语,她自然不再对他客气,她微微偏过头:“指挥使大人若是没有旁的事,妾身要歇息了,恕妾身不能远送。”
顾成钧看着她的侧脸,在红烛下更加娇艳,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与自己四目相对:“欲擒故纵对我无用。”
在他捏住下巴的时候,苏若瑾便僵住了,听到他这句话,更是如遭雷劈,他的思路为何如此清奇?竟然能将她的话曲解成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
对于这样的人,苏若瑾惯常的做法便是不予理会,不与其辩解,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曲解她的意思,说来作甚?
往后半步靠在桌沿上,她微微垂眸,睫毛轻颤,轻声道:“指挥使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本就生得清丽柔弱,这般的低眉柔语使得她越发楚楚可怜,让人一看便知顾成钧蛮横无理,而她步步忍让。
顾成钧盯着她的睫毛,眼眸深沉,捏住她下巴微微抬起,手上越发用力:“你要记住,即便你我二人已成亲,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她求之不得,苏若瑾抬眼看着他,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我记住了。”
顾成钧这才放开手,扫了一眼她的下巴,转身打开房门走了。
苏若瑾松了一口气,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白雾和青霂在顾成钧离开后立刻进屋,上前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她挥了挥手:“不碍事。”又抬手揉了揉下巴,就是下巴疼得很。
白雾瞧见她的动作焦急道:“哎呀,姑娘的下巴有红印子。”说着急忙跑到梳妆台前,拿来膏药帮她擦。
“印子很明显?”苏若瑾问。
“很明显,像是像是……”白雾点点头,又想到什么,略微红了脸没说下去,这样的红印子她见过,她阿姐脖子上也有,成亲第二日就有了,阿姐说是姐夫弄的,方才指挥使大人与姑娘待在屋中,想来也是指挥使大人弄出来的。
苏若瑾不知她想歪了,不过也没追问她未尽之语,脑海里想着方才的事。
顾成钧厌恶她,她是理解的,他的心中已有爱慕之人,没错,就是本书的女主马丽酥,他此番回京便是想求娶女主马丽酥,谁知中途嘉丰帝赐婚,不得不娶了她,他当然很愤怒,于是看她不顺眼拿她撒气,好在他撇清了与自己的关系,往后她离顾成钧远一些,找个机会再离开京城。
折腾了许久,苏若瑾也累了,待头发干透后,便躺下歇息,今日她身心疲惫,沾着枕头便睡下了。
她睡得安稳,屋里的两个丫鬟却一直忐忑不安,不是担心她家姑娘,而是担心指挥使大人,今日他与姑娘成亲了,也不知明日还能不能见到他,他看起来是凶了一些,可若是他平安无事,她家姑娘也会平安无事,两人不敢入睡,若是真有不测,她们也能替姑娘挡一挡。
和白雾和青霂一样,顾府上下几乎无人入眠,顾老爷和夫人在佛祖面前不停念经,祈求佛祖保佑他家二郎平平安安,渡过此劫。
顾府中,唯一想要睡觉的便是顾成钧,他很想躺下,可惜屋子里的人一直呱呱地讲话,大哥讲完到三弟,三弟结束后,便是赵之航,尤其是赵之航,说了一个时辰了,还在叨叨地讲。
顾成钧拎起茶壶,发现空了,便放在一旁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能言?不去说书倒是屈才了。”
顾家大朗和三郎笑了起来。
赵之航打了个呵欠道:“像我这般命硬又重情义的兄弟可不多了,你要珍惜。”
顾成钧扯了扯嘴角,起身拿下墙上的佩剑。
“你干嘛去啊?”赵之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今日可有些奇怪啊,方才默不作声离开,回来的时候,脸黑成木炭像是见了仇人般,现在又带上剑,莫非要去寻仇?
“练剑!”顾成钧言简意赅打断了他的想象。
“大晚上的练什么剑啊?”赵之航道。
“你也知道大晚上啊?”顾成钧看着他们无奈道,“你们不让我歇息,我便只能练剑了。”
他抽出长剑,开门出去,直接在院里舞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