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马车缓缓前行。
苏若瑾靠在车壁上,思考苏易珩临行前叮嘱她的话,让她和顾成钧远离马丽酥的忠告。
想了一阵,伸手掀起车帘,一眼就看到顾成钧骑马护在车旁。
黑色汗血宝马昂首阔步,宛如高贵的君王。
“何事?”他偏过头,她看了许久,却没出声,他只能开口问。
苏若瑾刚想摇头,忽而听到队伍后面有喊声,顿了顿道:“似乎有人在叫你。”
声音越来越大,顾成钧自然也听见了,策马转过身,在队伍后方,有一人正骑马赶来。
他目力极好,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赵之航策马赶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还好你们坐马车,否则我就赶不上了。”
“什么时候回的京城?”顾成钧边问,边吩咐近卫在前面长亭修整队伍。
早上出发,已行半日,人马也累了。
“你们出发后一个时辰我才到的京城。”赵之航解释道。
前些日子他外出办事,今日回到京中,才知晓他们出发前往青川卫的事。
翻身下马,又疑惑道:“我记得你应当是前两天出发,怎么拖到了现在?”
“富和郡主与我们同行前往扬平府,便拖了两日。”顾成钧随口解释。
赵之航讶异,抬眼就看见一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帷帽看不清模样,她迈着碎步进入长亭歇息。
而后视线一扫,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顾成钧则大步向她走去,
苏若瑾待他走近了些,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那个人是谁?”
他低声解释:“是我一位好友,叫赵之航。”
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你我二人拜堂,是他唱礼。”
经他提醒,苏若瑾便知此人的身份,她与顾成钧拜堂时,礼官喊得非常快,他们尚未跪下拜天地,礼官已经喊出夫妻对拜。
先前还以为礼官不靠谱,没想到竟是他的朋友。
赵之航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大步走来,朗声笑道:“想来这位就是弟妹了。”
苏若瑾见礼:“赵大哥。”
顾成钧失笑:“他只不过比我早出生半个时辰,不必叫他哥。”
赵之航嚷嚷道:“早半个时辰也是早,我仍旧比你大。”
他们二人同天出生,他比顾成钧早出生半个时辰,往常两人直呼姓名,没想到顾成钧成亲后,他的媳妇还要喊自己哥,当真是赚大发了。
苏若瑾心道,难怪他们能成为好友,竟还有这层渊源在。
赵之航看上去与那些风流书生很像,脸上带笑,与顾成钧冷峻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没有多停留,走向长亭,不打扰他们二人讲话。
马丽酥早已在长亭歇息,看到她进来,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言语。
还以为经由马场一事后,她不会与他们同行,最后还是来了,不过苏若瑾谨记苏易珩的话,不与此人相交。
赵之航见她走远,揶揄道:“不错啊,弟妹果真如传言般好看,兄弟你有福了。”
顾成钧看了苏若瑾一眼,仰头喝下一口水,并不言语。
赵之航狐疑:“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对弟妹不满意?”
撇开克夫的说法不谈,她的身份也算贵重,再者说,现在他活得好好的,足以说明克夫是假,料想他应当满意才对。
“瞎说什么?”顾成钧大马金刀坐在石头上。
赵之航围着他转了一圈,贱兮兮问:“上回我差人送你的图,可派上用场?”
顾成钧冷冷扫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不与他废话。
赵之航心道,没有派上用场?不应该啊,那可是今年最新出的春宫图,他抢了许久才抢到的,制作精良,非常逼真,顾成钧不是傻子,没理由学不会啊。
众人休息了一阵,马车继续前行,傍晚时候,停在了驿馆门口。
苏若瑾从马车上下来,面色有些苍白,头晕乎乎的,脚也是浮着,像是踩在棉花上。
马车毕竟比不上后世的汽车,路上又颠簸,加上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她有些晕车,胃里泛酸,想吐。
白雾和青霂很担心,扶着她回了房。
“你不去看一眼?”赵之航望着顾成钧,看来他要重新判断好友的智力,媳妇都成这样了,不赶紧上前关心一下,傻愣在这里有何用?
“你今日有些话多。”顾成钧斜眼看他,转身离开。
“我什么时候话不多了?”赵之航在背后朗声道。
此番前往青川卫,他们也带了大夫,白雾将苏若瑾送回房后,连忙去找大夫。
刚走出房门,大夫早已提着药箱在门口等候。
白雾连忙请他入内。
苏若瑾情况不算严重,只是头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有些不适应,大夫开了一些药,便退下了。
大夫从房中出来,连忙去找顾成钧,将情况如实禀报:“夫人并无大碍,顾指挥使不必担心。”
顾成钧眉头紧皱,又问了几句,才让他离开。
苏若瑾休息一阵,喝下汤药后,渐渐缓了过来,夜色降临,沐浴一番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彻底恢复。
另一头,赵之航抬眼看着对面的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顾指挥使,天黑了,赶紧回去抱你的美娇娘吧。”
根据今日观察,他总算看出来了,合着到现在,顾成钧竟然还没有与苏大姑娘圆房,简直是君子!
此人平日连死都不怕,现在连房都不敢回,说出去他都嫌丢人。
顾成钧嘴角一扯:“你今日大包小包从京城出来,不像是送行,倒像是远行。”
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只不过没问。
赵之航讪笑:“这不忘了跟你说,我打算去青川卫,投奔兄弟你,往后兄弟还得照拂一二。”
顾成钧嗤笑:“投奔我,你去青川卫能做什么?”
赵之航应声道:“我已经想好了,要不你安排我做个近卫,如何?”
顾成钧打量了他一眼:“就你这功夫,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可别瞧不起来人,我好歹也是练过的。”赵之航争辩道。
天色渐晚,苏若瑾靠在床上看书,却听青霂来报:“顾指挥使来了。”
她有些意外:“这么晚来,他可说什么事?”
青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苏若瑾只能披上外衣,下了床。
顾成钧进屋后,见她面色已没有傍晚时苍白,有些红润,也有可能是沐浴后的原因。
他隐约闻出屋中的香味,与大婚当晚,她在屋中沐浴的香味一样,就连她身上穿的衣裳,也与那晚一样。
也不知他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怎么了?”苏若瑾不解地看着他,“这么晚找我有事?”
顾成钧看了她一眼,在桌边坐下,倒了两杯水,喝下一口后方道:“我们是夫妻。”
苏若瑾闻言,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要提起这个,直到接触到他的眼神,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他们的确是夫妻,嘉丰帝赐婚,他八抬大轿迎她入门,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他们的确是夫妻。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夫妻,既然是夫妻,自然要同塌而眠,住一间屋子。
在顾府,他睡书房,她睡屋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直到现在在驿馆,他没有书房睡,也不可能单独睡一屋,若是让旁人知晓,定会认为他们二人有嫌隙。
顾成钧说完话,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角不由往两边扯,心道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
苏若瑾瞪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艰难开口:“要不我们一人睡床,一人睡地板?”
顾成钧看了她两眼,起身要走。
“去哪?”她问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冲个冷水澡。”他抛下一句话,出了房。
苏若瑾微微垂眸,拿过桌上的热水,喝下,还好他没有打算在屋中沐浴。
平日在军中,顾成钧很少能像在家中一般沐浴,随便拎几桶冷水,从头淋到脚,身子舒爽了,脑子也冷静了。
回到屋里时,地上已铺好被褥,在离床最远的位置,中间隔了屏风,她站在屏风旁。
屋中只点了一盏灯,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径直走到地铺旁,脱下鞋子,准备入睡。
苏若瑾看着他的动作,双手紧握:“要不这样吧,我们轮流睡地板,如何?”
让他一直睡地板,有些欺负人。
顾成钧坐在被褥上,想说他往后睡地板即可,不过看着屏风旁的她,说出来的话却相反:“好啊。”
苏若瑾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快,还以为要推辞一番,不过睡地板也不要紧,被褥厚实,想来也不会着凉。
桌上烛火忽明忽暗,原本不大的馆舍,显得更加小,两人像是面对面般,苏若瑾逃也似地转到屏风后,只留下一句话。
“你好好歇息吧。”
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扬,仰头躺在被褥上。
苏若瑾心跳如雷,慢慢转身看了一眼屏风,只能隐约看到一些亮光,盯着亮光看了片刻,才转身回到床边。
合衣躺在床上,仔细听着屏风外的动静,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睁着眼看着头顶的纱帐,全无困意。
翻个身,继续盯着屏风上的亮光,心里默默数着数,又坐起身,看着旁边的窗户,希望阳光现在就能透过窗口,洒满屋内。
顾成钧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眼神黑沉,突然开口:“你放心睡吧。”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在安静的夜晚,两个人的房间,撞击着苏若瑾的耳膜,惊得她心口一跳,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过了片刻,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你这般瘦弱的身段,我半点兴趣也无。”
苏若瑾闻言如遭雷劈,头上蹭蹭蹭冒着火气,哪个女人能容忍男人说她没有身材?
很想冲到屏风后,大吼一声:“你瞧清楚,这样还说没有身材?”
想了想,低头看了一眼,太黑了,看不清,在胸/口摸了一下,嗯,她身材不错,是顾成钧眼瞎。
重新躺回床上,想到大婚当日,他说过两人以后互不相干,又想到他说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渐渐低挡不住困意,陷入梦中。
顾成钧听着屋内绵长的呼吸声,嘴角微扬,同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