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仅此而已?

出了茶楼,苏若瑾左右看了一眼,走到对面的一家杂货铺。

铺子门面大,进出客人多,想来东西应该很多。

她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上来热情接待:“不知贵客想要买些什么?”

“护腕。”她的声音冷硬,不过声量很轻,倒让旁人察觉不出来,只有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频频擦汗,姑娘这次气得不轻。

“贵客想要什么材质的护腕?”伙计忙问道。

“不拘什么材质,全都要。”苏若瑾微微抬眼道。

伙计一听便知来了一位豪客,态度更加热情,连忙将她请入耳房,端茶倒水伺候。

“贵客想要的护腕,尺寸几何?”伙计细细问着。

苏若瑾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只护腕,递给他:“这般大小。”

伙计双手接过,只一眼便知它的尺寸大小,将护腕还给她,笑容满面道:“贵客您请稍待,我这就替您安排。”

苏若瑾微微颔首。

伙计动作很快,不多时几十对护腕一一摆在桌上,供她挑选。

苏若瑾扫了一眼,什么样的护腕都有,皮质的,软甲制成的,还有一些看不出材质的护腕。

伙计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她挑选护腕,不过却没有见她有所动作,只是两眼盯着护腕,心中不由纳闷,莫非这位夫人对这些护腕不满意?

苏若瑾的确是不太满意:“只有这些?”

“按照贵客给的尺寸大小,本店只有这些护腕符合。”伙计连忙解释,护腕与衣裳等物不同,平常百姓很少购买,这已经是铺子里所有的存货。

苏若瑾嘴角微扯:“还不够。”

啥?这么多还不够?

伙计微微抬眼,见她眼神微冷,连忙低头道:“贵客想要多少护腕?”

苏若瑾随口道:“怎么着也要三百多副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顾成钧一天送一副,够他送一年的了,瞧她,想得多周到,简直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伙计一听她报出来的数,险些滑倒,豪客!这位夫人当真是豪客!

可他们铺子没有这么多护腕啊,伙计捶胸顿足,连忙去找掌柜。

掌柜是个机灵的,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扬平府内有护腕的铺子不多,若是贵客信得过本店,本店替贵客去其他铺子寻来。”

苏若瑾一听便知他的意思,他帮她买护腕,赚些辛苦钱,有人帮跑腿,也省得她辛苦:“那就有劳了。”

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正想出去吩咐伙计,又听她开口。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到墙上挂着一张动物的皮。”苏若瑾回忆道。

掌柜点头:“贵客没有看错,那是一张狼皮,昨日刚进的货,成色好,也已硝好,本店还有四张。”

“劳烦掌柜的将这几张狼皮都裁成护腕。”苏若瑾端起茶盏,喝下一口茶。

都裁成护腕?掌柜惊得睁大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这几张狼皮成色很好,全部裁成护腕有些可惜。”

苏若瑾笑了笑:“不妨事,就这般裁吧,价钱几何你一并算,我今日就要。”

掌柜得了准话,连忙出去张罗。

跟随苏若瑾前来的两名近卫,一直守在耳房外,自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夫人为何买这么多护腕,三百多副也太多了,顾指挥使即便有十双手也戴不下这么多。

他们不敢多言,只在外守着。

待日头渐渐西斜,近卫只看到伙计不停地往里送护腕,却未见夫人出来,二人心内有些焦急,脑海里不由闪出夫人从茶楼出来时的画面,面色冷峻,犹如平日的指挥使大人。

其中一个圆脸近卫想了想,朝耳房恭敬道:“夫人,时候不早,可是要返回客栈?”

苏若瑾听到了,只是掀起眼皮,吩咐青霂:“让他们先回吧,我们稍后自行回客栈。”

青霂得了令,走出耳房,向近卫转告了她家姑娘的话,全程冷着一张脸,返回耳房时,还冷哼一声。

近卫非常纳闷,青霂姑娘今日为何如此凶?

他们是随顾成钧来京城的近卫,与青霂接触过,知晓她性子沉静,断不会给人脸色看。

圆脸近卫低声道:“你在这守着,我去一趟客栈,禀报顾指挥使。”

他走出铺子没多远,就遇上了顾成钧,他的身后跟着一些近卫,瞧这架势,估摸是来找他们的。

顾成钧见他一人前来,眉头紧皱急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夫人呢?”

“夫人在买护腕。”圆脸近卫连忙禀报。

顾成钧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她买这么多护腕做什么?”

圆脸近卫摇头:“夫人从茶楼出来后,直接去了铺子买护腕。”

“她今日去茶楼做什么?”顾成钧疾步走向铺子。

“夫人像是与人碰面,不过属下不知是何人。”圆脸近卫解释,顿了顿,又补充道,“属下看到富和郡主从茶楼出来后,夫人很快也从茶楼出来。”

顾成钧听懂了近卫的言下之意,与苏若瑾见面的人有可能是郡主。

听到她有可能与马丽酥见过面,他脚下一顿,黑沉着脸,走入铺子。

苏若瑾百无聊赖翻弄着手上的护腕,听到门帘响动,暗想着掌柜又来送护腕了。

她微微抬眼,没看到笑容满面的掌柜,看到了面色黑沉的顾成钧。

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瞬,微微垂眸落在他的腰带上,腰身束在腰带里更显精瘦,眼神微转,最后停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上绑着一副黑色的护腕,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与他玄色衣裳连为一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峻。

白雾和青霂见到他进来,纷纷低头退下。

耳房内只有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顾成钧低头看着她,在她脸上盯了几眼,视线扫到桌面的护腕上,护腕装在箱子里,叠得整整齐齐,地上还有两个箱子,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近卫禀报时,还以为近卫夸大其词,现在看来,是他小瞧了她。

“天色不早,先回客栈。”顾成钧开口,语气如常,并没有怒意。

这里是铺子,他不想在此与她多言。

苏若瑾不动如山:“护腕还没凑齐,你先回吧。”

顾成钧失笑,他若先回,哪用得着出来寻她,晌午出客栈,临晚也没回,还以为出了事:“这些护腕,你真的全买下了?”

“银子已经付了,还能有假?”苏若瑾拉扯着手中的护腕,质量还不错。

顾成钧拖过一把椅子,放在她身侧,掀衣摆大马金刀坐下,盯着她的侧脸,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苏若瑾闻言有些好笑,垂眸盯着手里的护腕:“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嘛,我在买护腕。”

顾成钧咬着牙关,起身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我在问你,买护腕做什么?”

她并非冲动之人,今日却大手笔买东西,若是买女子东西他绝不过问,现在却买了她用不上的护腕,整个人透着古怪。

肩膀被他压着,苏若瑾承受了他一半的重量,有些难受,想甩开对方却箍得紧,只能轻踢他一脚,刚想收脚回来,对方动作比她快,一脚挡住她的脚,阻止了她收脚的动作。

他的小腿紧贴着她的腿,她微微使力收回,对方却比她还要用力,两人的腿紧紧相贴。

她脸上微红,想着尽快摆脱他了事,于是扬起一抹笑,回答了他的问题:“买护腕自然是送给二郎的,如何,喜欢吗?”

顾成钧盯着她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笑意,倒是有一股冷意,冷意从她眼睛里蔓延开来,将她整个人笼上一层冷冽。

他自然不信她的话,缓缓沉下一口气:“你今日为何去见郡主?”

她与郡主素来没有交往,一路上连话也没说上几句,今日去茶楼,回来后行事古怪,想来应当与郡主有关。

苏若瑾握着护腕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道:“她只是与我说一些感谢的话罢了。”

“仅此而已?”顾成钧微微低头,离她的脸近了一些。

“仅此而已。”苏若瑾垂眸。

仅此而已,她明明已经知晓顾成钧爱慕马丽酥,她明明已经知晓。

笼在她周身的冷意,渐渐散去,恢复往日的柔和,她缓缓开口:“天色不早,回客栈吧。”

顾成钧松开手,却觉得她的柔和外面裹着一层疏离。

白雾和青霂见她出来,松了一口气。

掌柜立刻迎上去,看了顾成钧一眼,仍旧心有余悸,没想到他是贵人的夫君,方才他进门时面色冷峻黑沉,还以为是来寻仇,直到贵人的侍卫解释后,他才知晓此人身份。

他走到苏若瑾身旁,迟疑道:“贵客,这护腕……”

瞧他们二人的架势,约莫是吵架了,贵客一气之下大肆采买,现在她夫君寻来,也不知还要不要买下护腕。

苏若瑾笑了笑:“这些护腕全都要,交给他们即可。”

离开前扫了一眼墙上,看到上面挂着的叶子商号时,她不禁乐了,进门时没有注意,这间铺子是苏易珩的。

他的铺子商号是一片叶子,没想到她随意进入的铺子,竟是大哥开的。

她感到非常亲切,返回客栈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顾成钧望着她的背影,转头看了一眼杂货铺,微微皱眉。

夜色渐浓,顾成钧自外洗澡回来,一进入客房,便停下脚步。

在床和地铺的中间,立着一块屏风,隔绝了两人。

自她在驿馆被挟持后,入睡时,两人的中间,就没有立过屏风。

他双臂交叉抱在怀中,眼神墨黑盯着屏风上的画,像是要透过屏风看到里面躺着的人。

苏若瑾侧躺着,屏风外点着灯,在屏风上倒影出一个人影,他站着不动,像一尊雕像。

她撇撇嘴,刚想闭眼,雕像动了,跟着屏风也动了,视线骤亮,他把屏风挪开了。

她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床边的人。

他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盯着她,像是盯着猎物般。

她微微扯了一下被子,很像盖住头。

顾成钧嘴角微扯,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与她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