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白雾和青霂早已等候多时。
她们脸上犹豫,不知是否要敲门入内伺候。
姑娘和指挥使好不容易又住一屋,她们若是进去太早,恐怕会打搅了二人。
恰好此时,房门吱的一声响。
苏若瑾打开门,走了出来,抬眼就看到她们二人纠结的表情。
她有些好笑,也不想多解释,沿着回廊慢慢走回主屋,随口吩咐道:“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总觉得浑身不舒服,难受得很。
白雾连忙道:“一早就备好热水了。”
府中一个嬷嬷跟她们传授经验,若是姑娘和指挥使同住,得时刻准备热水伺候。
现在姑娘不就用上了吗?
古话说得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她们往后还得向那位嬷嬷学习。
白雾边想边替她家姑娘解衣,视线扫过她的后背时,险些叫出来,又想到那位嬷嬷的教导,忍了下来,只是向青霂使了个颜色。
青霂过来看一眼,与白雾相同的反应,只是有些心疼自家姑娘,指挥使的手劲未免也太大,都将姑娘的后背搓红了。
苏若瑾完全不知身后两个丫鬟的心思,缓缓踏入浴桶。
温水浸过肌肤,身上传来微微刺痛,尤其是腰侧和后背。
她低头看了一眼,白皙的腰上红肿,在水中越发清晰,指腹在上面轻轻扫过,面上不由一热。
顾成钧的手是刀子不成,竟将她的皮肤搓伤,想来后背也一样。
偏头看了一眼白雾和青霂,见她们二人镇定自若,像是没瞧见般,苏若瑾便当她们什么也没看到,佯装镇定继续沐浴。
沐浴出来,府中一个丫鬟来报,二公子已出府,临走前交待,这几日军中有事,晚上留宿军中,不回府。
苏若瑾明了,杨远来卫所,定会诸多刁难,顾成钧不想被他挑刺,因而留宿军中,以防万一。
“他还说了什么?”苏若瑾问,
“二公子说了,二少奶奶若是觉得闷,可出府逛一逛,不过要带上府中护卫。”
苏若瑾一想,便让府中安排车马,吃过早饭后,带着亮哥哥丫鬟出门。
昨日她本就跟着顾成钧出府,谁知杨远来了,她才中途折返。
马车在街上晃悠,来青川卫这么久,苏若瑾还未曾认真逛过城内。
青川卫城是四四方方一座城,东南西北各有城门。
北城是军营,马车只在营门口晃了一圈,便离开。
马车内,白雾负责掀帘,青霂负责端砚台。
苏若瑾执笔,沾了些墨汁,将所见一一画在纸上。
随着马车不停前行,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跃然纸上。
城里有道路、街铺和房屋,与青川卫城一模一样。
青霂看了一路,终于明白她家姑娘在画什么,不解道:“姑娘为何不问指挥使要城中地图,这样一边走一边画,岂不是很费时?”
苏若瑾头也不抬,解释道:“实地观察才比较真切。”
青霂还是不太明白:“为何要观察卫所?以往姑娘都是画山画水画鸟儿。”
苏若瑾终于抬头,将笔放至一旁,问道:“你们来了青川卫也有一个月了,觉得城中如何?”
白雾和青霂对视一眼,支吾不敢言。
苏若瑾莞尔:“实话实话,不怪你们。”
白雾率先开口:“很破,比不上京城。”
青川卫除了坚固的城墙外,其他都是破的,街道是破的,房屋也是破的,穿的衣裳也是破的,没有一样是好的。
苏若瑾颔首,看向青霂。
青霂道:“这里有些脏,还有些臭。”
说话间,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一丝臭味,夹杂着尿骚味。
白雾连忙放下车窗帘子。
苏若瑾笑了笑,道:“你们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挑开帘子一角,看了一眼外面。
低矮的黄土房,剥落的墙壁,这里就是青川卫,连京城周围的村子都比不上。
城中唯一一处好的宅院,便是他们住的指挥使府。
听顾成钧提过,这是上一任指挥使修建的。
想来也知道,依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将银子放在吃住上,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他就知足。
“既然青川卫这么不好,姑娘为何还要画它?”
苏若瑾展开图纸,缓缓开口:“我想将青川卫变得像京城一样好,甚至是更好。”
青川卫本就是个穷苦之地,众人忙着戍守屯田,忙着果腹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意周遭坏境的好坏?
只是他们不在意,她却很在意。
军户世代居于卫所,若是没有任何意外,他们会一直生活在此地,直至死亡,他们的子孙延续他们生活的轨迹,继续又一轮的生活。
顾成钧也是如此,若是不能升官,他要一直生活在卫所,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老死在此。
脑海闪过一抹高大的身影,这样的人,不应该囿于小小卫所中,应该还有广阔的空间。
收起视线,苏若瑾的视线扫过街道铺子,铺子不多,只有零星几家。
她暗暗思忖,看来要跟大哥写封信,让他来青川卫玩一玩,顺便将铺子开到卫所中。
眼下流民涌入城中,正是开铺子的好时候。
接下来几日,苏若瑾天天出府,一直在城内外晃悠,有时候骑马,有时候坐马车,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她打算骑马。
白雾将帷帽递给她,极力劝道:“姑娘为何要骑马?天气热,坐马车好。”
姑娘骑马,她们可就不能跟随了,谁让她们不会骑马?
苏若瑾接过帷帽戴好,打趣道:“骑马很容易,你与青霂再学几日,就能与我赛马了。”
看着姑娘策马离开,白雾暗暗鼓劲,一定要学会骑马。
苏若瑾扯着缰绳,在街上闲逛。
如今她对于城内可谓是了如指掌,大街小巷全走过几遍,闭着眼睛都能将它们画下来。
视线扫过左边接到,她不由惊讶出声:“这里竟有间新铺子。”
昨日她路过此地,清楚记得那里是一个空房子。
她翻身下马,手中缰绳递给身后护卫,抬脚走入铺子。
里面不大,干净整洁,里面无人,有道门帘将铺子和后院隔开,想来铺子的主人在后院。
铺子卖的是女子的东西,很杂,刺绣、胭脂水粉等。
苏若瑾拿起绣帕看了一眼,眼里带着惊讶。
这张绣帕绣工了得,能与京城绣娘媲美。
正看着,角落门帘掀起,一名青衣女子走了出来。
苏若瑾抬眼看过去,女子长得清秀,脸蛋白皙,与城中多数女子不同。
此地女子常年劳作,很少有如此白皙之人。
青衣女子看到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招呼客人,连忙走上前道:“不知客人需要买什么,本店有刺绣、胭脂、水粉等。”
想来女子初次做生意,有些生硬羞涩,将铺子里所有卖的东西全说了一遍。
女子语罢,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向苏若瑾,带着帷帽的原因,只能瞧见她身段婀娜,衣着华贵,不像这里的人。
苏若瑾看了她一眼,环视一圈道:“这是你的铺子。”
“是的,是我开的铺子。”青衣女子点头。
“我昨日路过此地,并无看到你的铺子,莫非铺子是今日开张?”苏若瑾问,
青衣女子点头:“客人说的是,的确是今日开张,您是第一位登门的客人。”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掌柜的怎么会想到在城中开铺子?”苏若瑾道,“我听闻城中的生意不是很好。”
青衣女子笑了笑:“这几日看到城外有许多流民,想着他们以后无论是住在城内还是城外,都需要买东西,我便决定开铺子了。”
苏若瑾笑了起来,这位姑娘很有生意头脑,竟没想到她比大哥先了一步。
她拿起方才的绣帕问:“敢问掌柜的,这是何人所绣?”
“这是我绣的。”青衣女子道。
“竟是掌柜绣的!”苏若瑾讶异,“绣得很好,比京城许多绣娘都要好。”
“客人谬赞了。”青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想又问,“客人是从京城来的吗?”
苏若瑾张开准备回答,铺子门口响起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遮住了一些亮光。
她看到来人,没来由心口猛跳。
说起来,上次书房同床,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们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面了。
没想到顾成钧竟然出现在这里。
现在突然看到他,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顾成钧进入铺子后,就朝她走去,低头看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这几日的行踪有些奇怪,一直在城内城外晃,若不是有护卫跟随,还以为她要离开青川卫。
“我逛铺子呢。”苏若瑾道。
顾成钧扫了一眼铺子,视线扫过青衣女子,顿了一下:“是你。”
青衣女子脸上有些不自在,微微垂眸见礼:“胡月见过指挥使。”
顾成钧颔首,收回视线,落在苏若瑾身上。
“认识?”苏若瑾挑眉,看着他。
顾成钧低头看她,不知她脸上的表情是何意,不过却偏偏不想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胡海的声音:“巧了,真是太巧了。”
胡海进来,拉过一旁的胡月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我妹妹。”
苏若瑾恍然大悟,都姓胡,认识顾成钧,理所应当。
胡月愣了一瞬,才知道眼前的女子竟是指挥使夫人,她见礼道:“胡月见过夫人。”
苏若瑾掀起帷帽上的白纱,柔柔一笑:“胡月姑娘不必多礼,没想到你竟是胡海的妹妹。”
胡月抬头,见到白纱下的女子的容貌,嘴角微微垂下。
先前听哥哥提过,顾夫人貌美,现在看来,哥哥形容不及她本人。
苏若瑾继续在铺中逛,铺子里的刺绣有很多,除了胡月之外,也有一些女子所绣之物,全放在铺子中展卖。
一个模糊的想法闪过,不过也要等大哥来了再说。
顾成钧按着刀柄,站在一旁,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胡月上前两步道:“指挥使,您要不要坐一下?”
“不必。”顾成钧冷硬回绝,抬脚走到苏若瑾旁边,看她盯了许久,不由问;“喜欢?”
苏若瑾将刺绣指给他,眉眼带笑:“比京中许多绣娘绣得好。”
顾成钧道:“那便买下。”
“可我没带银子。”苏若瑾解释,以往银子都是青霂拿着。
顾成钧嘴角微扯,掏出银子,看向胡月。
胡月连忙道:“夫人若是喜欢,便送给夫人。”
苏若瑾嫣然一笑:“这如何使得?你的铺子开张做生意,我是第一位客人,怎能白要东西?放心吧,二郎有银子。”
顾成钧放下银子,胡月推托不要,却被他眼神一扫,默默收下。
胡海抚掌笑道:“月儿。你可真是走运,铺子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夫人,往后这生意定然红红火火。”
苏若瑾只是笑而不语。
买好东西,众人出了铺子,胡月也送了出来。
苏若瑾翻身上马,看向了顾成钧。
顾成钧打马到她旁边:“我送你回府。”
苏若瑾低声道:“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杨都督还在卫所呢。”
顾成钧道:“无妨,事情已办妥,他已离开。”
苏若瑾闻言,不在推辞,回头看了一眼,胡月还站在铺子门口。
她笑了一下,扯着缰绳,策马回府。
顾成钧紧跟而上。
到府门前,还未下马,就见赵之航翻身上马,似乎要出去。
赵之航看到他们二人回来,连忙又下马,对顾成钧道:“我还想去军营找你。”
“有事?”顾成钧下马,问。
“急事。”赵之航向他使了个眼色。
顾成钧明了,此事不宜让旁人知晓。
“你们有事先去忙吧。”苏若瑾笑了笑,没看赵之航的脸扭曲成什么样了吗?
两人入府,回了书房。
“我知道杨远为何想要你的性命了。”一掩上门,赵之航急忙道。
“为何?”顾成钧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两杯水,问。
“武定候曾经救过杨远的性命,对他有救命之恩。”赵之航解释。
顾成钧闻言,眉头拧起,眼神冷然。
“你可知武定候是何身份?”赵之航问。
顾成钧点头,冷声道:“苏若瑾的第一门亲事,婚配武定侯世子。”
倘若武定侯世子没有堕马,她眼下已是世子夫人,而非他顾成钧的妻子。
赵之航面色严肃,默不作声,想来武定侯因着儿子的死,怨恨苏若瑾,因而迁怒到了顾成钧身上,可是也不至于要了顾成钧的性命啊。
“此事你从何得知?”顾成钧问,这几日一直见他在府中,并未出去探查。
“赵虎今日刚到青川卫,父亲让他给我带话,其中就提到杨远与武定侯两人之间的关系。”赵之航解释。
顾成钧诚恳道:“替我多谢世伯。”
“按理说武定侯怨恨弟妹,想要弟妹的性命才是,可是为何想要你的性命?”赵之航不解。
顾成钧眼中怒火翻滚,冷声道:“武定侯的儿子死了,与苏若瑾何干,她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赵之航道:“我知弟妹无辜,可是对武定侯,你还是小心些,也不知此人的脑子怎么想的,竟然想要杀你。”
顾成钧冷笑:“同样与苏若瑾成亲,我活着,他儿子却死了。”
赵之航恍然,有些人的怨恨,没有任何理由,只要他心中不痛快,就想要你的性命。
“此事不要让她知晓。”顾成钧盯着前方道。
赵之航航点头:“这是自然,否则方才也不会隐瞒弟妹了。”
他看了一眼顾成钧,提醒道:“你还是小心些,武定侯此人心胸狭窄,保不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顾成钧点头,站起身,周身凌厉,出了房门。
赵之航知晓他的脾气,他动怒了。
往后不是杨远找他麻烦,而是他找杨远和武定侯麻烦。
顾成钧从书房出来,来到主屋,见到苏若瑾埋头写写画画。
上回这样见她,是她刚来青川卫,算府中账册的时候。
苏若瑾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不料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抿着唇,眼睛带着寒气,周身冷峻,想要杀人一般。
苏若瑾不由站起身:“你怎么了?可是赵大哥出了事?”
否则为何如此生气?
“无事。”顾成钧嘴角扯了一下,扫了一眼桌面,拿起桌上一张纸,眼神变得严肃,“这是青川卫。”
“是啊。”苏若瑾点头,站在一旁,也看着画纸,“画得像吗?”
“你画的?”顾成钧偏头看她,莫非她这几日出府,全在画这个,“画来做什么?”
若非了解她,她这般画,定然会被人当成细作看待。
“有用,你等等,还有一张没有画好。”苏若瑾重新坐下,在桌上找出一张图纸,继续未完成的画作。
顾成钧也不催她,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纸上的画。
这也是城内布局,但是有些不同。
纵横交错的道路相同,但是道路两旁的房屋不同,增加了许多地方,比方说净房,还有花园。
他有些不解,在城内建茅厕来做什么?
还有花园,为何要在空地建一处园子?
他没有出声,而是低头看着她画。
渐渐地,视线从纸上移到她纤纤玉指上。
他记得这双手,上回书房同床时,就是这双手搂着他。
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睡觉时喜欢抱着人睡,还喜欢掀他人的衣裳,喜欢往人的怀里钻。
顾成钧嘴角扯了一下,视线扫过她的侧脸,然后是她纤细的脖颈。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副景象,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带子。
他手掌张开又合上,手上隐隐有灼热感,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她每一寸肌肤的温暖。
“画好了。”柔软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苏若瑾抬头,将画纸递给他,却见他看着自己,视线似乎落在脖子上。
她脖子一凉,手掌不由抚上脖子,拉了拉衣领,也不知想要盖住什么。
顾成钧咧着嘴想笑,从她手中拿过画纸,在她旁边坐下。
“这张是我在青川卫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动,增加了许多地方,比如净房,花园,还有学堂。”苏若瑾伸手点在画纸上。
顾成钧随着她白皙的纸,看着每一处地方,心里有些意外,她竟能将茅厕说得如此坦然,同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何要建净房?”
苏若瑾解释:“眼下流民多了起来,往后城里人会越来越多,他们来城中,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比如说想要洗个脸,想要换身衣裳,还想着上个茅房之类的。”
人有三急,城中没有茅厕,许多人随便找个地方就地解决了事,以至于城中总是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其实不仅仅是青川卫,大晋的许多府城也是如此。
而且净房建好了也有好处,往后还能给农田施肥呢,一举两得。
“你觉得如何?”苏若瑾问。
顾成钧点头:“很好。”
“不过若是要建这些,也不急一时,等新水渠开通之后再说也不迟。”苏若瑾道。
建这个需要银子,还是等卫所有点余钱再说。
顾成钧却不这么想,不过眼下也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他指向一处地方:“这里为何多了许多铺子,我记得这里是空屋子,没有人住。”
“这是给以后商户的,往后有商户来此,就让他们在此处租下铺子,做生意。”苏若瑾解释。
“你怎知会有商户来?”顾成钧不解。
苏若瑾道:“你看胡月姑娘都开了铺子,商户都很精明,约莫也想来青川卫开铺子。”
人多才有买卖,以往青川卫的人口,加上军户和家眷,还有周边村民,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多人。
可是自从嘉丰帝下令流民来此后,短短数日,已经有五万多人了,还在源源不断增加中。
顾成钧若有所思,他对经商没有概念,不过也知晓人要吃穿住,定然需要买卖,心里渐渐有了个想法。
苏若瑾看他想得出神,也没打搅,待他回神后,才开口问:“你与胡月姑娘很熟?”
顾成钧收起画纸,随口道:“见过几次。”
苏若瑾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今日在铺子可看清楚了,胡月看顾成钧时,脸上娇羞,兴许对他有意。
不过按照顾成钧眼下的态度,定是不知人姑娘对他有意。
顾成钧看了她一眼,叮嘱道:“过几日是夏收,我顾不上你,你待在府里不要外出。”
“夏收?收土豆啊。”苏若瑾记得,她第一次出城,就是去看顾成钧的授田,田里中的就是土豆。
“还有小麦和苞米。”顾成钧道。
“可你上回不是让我也去收土豆吗?”苏若瑾记性不差,还记得他说,因为她是顾夫人,因而要收土豆。
顾成钧看着她,嘴角提起:“我记得我说过,只有顾夫人才能去收土豆。”
苏若瑾靠在椅子上,微微挑眉:“如此说来我不是顾夫人?”
顾成钧不答,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
“既然我不是顾夫人,谁是顾夫人,莫非是胡姑娘,马姑娘还是赵钱孙李姑娘?”苏若瑾撑着下巴道。
顾成钧不知她为何能胡诌出这么多个姑娘。
“怎么,莫非我说错了,上面那些姑娘都不是你夫人?”苏若瑾微微前倾问。
顾成钧点头,声音低沉:“是说错了。”
苏若瑾看着他笑:“那你认识的姑娘还挺多,我都数不过来,上面那些姑娘都不是你的夫人,是不是觉得挺可惜?”
顾成钧险些笑了出来,他放下手中卷好的画纸,站起身,看着她。
苏若瑾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这么一个高大身影杵在眼前,还是很可怕的。
顾成钧嘴角微扯,连人带椅将她转过来,双手压在椅子扶手上,弯腰看她:“究竟是什么原因,给你造成错觉,以至于你认为我不会对你下狠手?”
两人初见时,她假意怕过他,直到后来,她连假装一下都懒得装,有时候直接挑衅。
莫非是他没有强要她,以至于她认为他是个君子,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苏若瑾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惊觉她似乎正在拔虎毛。
她柔柔一笑,放低了声音:“二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怎么会对我下狠手?”
“你怎知我面冷心热?”他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评价。
“这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大家有目共睹吗?”苏若瑾嫣然一笑,道。
顾成钧摇摇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看着她的眼,低沉道:“你知道我面冷心热,是因为你曾经摸过。”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苏若瑾声音大了一些。
顾成钧看着她的脸,侧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若瑾闻言,心口猛跳,脸瞬间烧了起来,右手像是在燃烧,烫得很。
顾成钧看着她红透的脸,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抓起她的右手:“就是这只手。”
他握在手中捏了几下才松开,拿起桌上的画纸,转身出了房门。
苏若瑾抓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奈何腿软,又坐了下去,耳边一直响着他方才说的话。
他声音低沉,有些暗哑:上次书房同床,是你自己解了衣,扯了我的衣裳,还对我上下其手,你便是这般勾引自己夫君的?
苏若瑾坚决不信,一定是顾成钧在吓唬她。
她怎么敢对顾成钧动手?她又没有吃熊心豹子胆。
想了片刻,脑海里似是想起什么,她忍不住捂住脸,她那晚一定是走火入魔,否则她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