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商户到达青川卫,不过数日,城内铺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与此同时,新水渠完工,河水沿着渠道蜿蜒而下,犹如一条碧绿纽带。
时隔两年,河水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大家站在渠边,没有高声呼喊,只是低头看着水渠沉默不语。
就在苏若瑾以为他们要哭出来的时候,站在渠边的人蹲下,双手捧着水洗了把脸,然后跑回田间,扛起锄头开始干活。
地里活还没干完,哪有时间感慨万千?
苏若瑾忍不住笑了起来,往后青川卫应该越来越好了吧。
她朝顾成钧看了过去,自从回到青川卫,他几乎没有休息过。
没日没夜地忙,眼下事情已完成大半,他应该能歇会了。
顾成钧触到她的视线,嘴角提起,忍不住逗弄她:“看什么?”
苏若瑾没理会他话中的揶揄,轻声道:“你这阵忙完了,是不是可以好好歇息了?”
“那可未必。”顾成钧道。
朝中恐有大动作,想要歇息怕是很难。
苏若瑾料想应是军中之事,便没多问。
近卫牵马过来。
苏若瑾刚接过缰绳,瞧见一人骑马飞奔而来。
马停在眼前,是胡海。
胡海翻身下马,气喘吁吁道:“指挥使,军中有要事。”
顾成钧眉头一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苏若瑾只隐约听到他让她回府的话,
她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只有尘土飞扬,嘴里不由嘀咕道:“这般着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顾夫人请留步。”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苏若瑾转回头,不远处站着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正向她行礼。
若是她没有记错,此人应是傅沾。
苏若瑾颔首:“不知傅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想来他看到她与顾成钧在一起,因而认出了她。
“还未曾当面谢过夫人救命之恩。”傅沾行了个礼,恭敬道。
苏若瑾道:“傅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
“仍旧要多谢夫人,若是夫人没有出手相救,恐怕我晕在路旁,无人知晓。”傅沾仍旧诚恳道。
苏若瑾笑了笑:“若是公子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告辞。”
“顾夫人且先留步,”傅沾连忙道,“夫人,能否接一步说话?”
“傅公子但说无妨。”苏若瑾道。
傅沾左右看了一眼,有护卫在旁,还有一个丫鬟,稍显犹豫道:“此事我需得与夫人单独说。”
“何事如此谨慎?”苏若瑾不解,她与此人素不相识,想来应当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傅沾想了想,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与武定侯世子有关。”
苏若瑾闻言,猛然看向他。
武定侯世子是何身份,她当然知晓,此人名唤李澈,是原主第一任未婚夫,三年前死于堕马。
“你为何会认识他?”苏若瑾盯着他问。
顾成钧提过,傅沾是碧水县人,碧水县离京城千里远,他如何得知李澈?
傅沾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并非说话之地,还请夫人接一步说话。”
苏若瑾想了想,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座亭子,便去那里。”
前方不远处,有座茅草亭,专供过路者歇脚。
护卫守在亭外,白雾立在台阶上,亭内坐着他们二人。
“傅公子想要与我说什么?”苏若瑾问。
傅沾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道:“武定侯世子堕马那日,我曾经见过他出现在欢意楼后巷。”
“欢意楼?那是什么地方?”苏若瑾印象中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傅沾轻咳了一声:“烟花之地。”
“他去那里做什么?”苏若瑾直觉问了个傻问题,出入烟花之地还能做什么?
“他当时正与一名女子纠缠,那名女子扬言他不得好死。”傅沾道。
“那名女子是何人?”苏若瑾问。
“她应该是欢意楼的姑娘,他们二人纠缠时间很短,世子离开后,那名女子便回了欢意楼。”傅沾道。
“可知她的姓名?”苏若瑾问。
傅沾想了想,道:“她的名字像是叫莺莺,也有可能是盈盈。”
“他们当时在说什么?”苏若瑾道。
傅沾摇头:“我当时离得远,听不大清,只是那名女子声量高,听到一两个词而已。”
苏若瑾望着亭子外,陷入沉思。
当初宁安侯府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是因为李澈洁身自好,没想到今日得知他流连烟花之地,瞒得够深的,也不知武定侯府的人知不知道此事。
“那你当日为何不与官府说?”苏若瑾不解。
傅沾轻叹:“事不凑巧,我当日离京,两个月后才回京,那时官府已结案,唯恐惹来麻烦,我便没有提。”
“可是此事与李澈堕马有何关系?难道只凭那名女子说李澈不得好死?”苏若瑾问。
傅沾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不知此事与世子堕马有无关系,只是上次得知夫人救了我,心中无端想起此事。”
越想越觉得应该将此事告诉她,毕竟她因为李澈一事,才开始遭受克夫的流言蜚语。
“无论如何,此番多谢傅公子。”苏若瑾诚恳道。
无论此事是否与李澈堕马有关,至少也让她知晓,李澈自诩洁身自好的虚伪假象。
倘若李澈堕马真是人为,那么原主这些年遭受的克夫指责,是否也是那背后之人无端造谣?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止不住生根发芽。
她不知道此事还好,眼下知晓了真相,便不能不管。
要想知道真相,只能回京一探究竟。
只是要回京的话,苏若瑾微微垂眸,也不知顾成钧同不同意。
她翻身下马,缰绳交给护卫,缓缓踏入府门。
沿着回廊一直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书房。
书房门关着,顾成钧还没回,想来应该正在处理胡海口中的“军中要事”。
苏若瑾没等他,给白雾留了话,若是他回来,便去主屋找她。
过了晚饭时候,顾成钧没回来,她准备歇息的时候,顾成钧仍旧没回来。
“姑娘,等会可还要让指挥使过来找你?”白雾问道。
苏若瑾摇摇头:“不必,想来他今晚又不回来。”
顾成钧彻夜不归是常有的事,她已经习惯了。
“姑娘可要歇息了?”白雾问。
“你下去歇着吧,我再看会书。”苏若瑾道,又叮嘱她,“晚上看看青霂的烧退了没,若是还发烫记得找李大夫,”
白雾应声退下。
苏若瑾靠着矮榻翻着一本游记,盯着上面的字,忽然想起,顾成钧跟她说过,两年后才能陪她游山玩水。
嘴角不由提起,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两年后能有空闲?
她慢慢翻着书,眼皮有些重,起身下榻,喝了口水让自己清醒些。
烛火昏黄,直到入夜,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苏若瑾微微抬头,披上外衫,走出房门。
书房门开着,里面掌上了灯,却没看到人,想来他洗澡去了。
顾成钧很少沐浴,多数都是去小房间冲澡。
苏若瑾等了他一晚上,也不急于一时,缓步走到矮榻旁坐下。
顾成钧匆匆洗了个澡。
进门时,看到她坐在矮榻上,脸上闪过意外:“你还没睡?”
苏若瑾看着他,只着了中衣,束着的头发带着湿气,忍不住道:“湿着睡觉头发,会生病的。”
顾成钧失笑,看了她一眼:“你这么晚没睡,只是过来提醒我不要湿着头发睡觉?”
苏若瑾摇头:“我有事要跟你说。”
顾成钧坐在她旁边:“何事?说吧。”
苏若瑾微微转过身,看着他的脸道:“我想回一趟京城。”
“你要回京城?”顾成钧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也带上了寒气。
苏若瑾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是有原因的。”
她不打算瞒他,要想顾成钧同意她回京,只能如实相告。
顾成钧闻言,眉毛拧起。
苏若瑾道:“我之所以要回京,只是想查清李澈堕马的真相,待查明真相我就回来。”
“并非不让你去京城。”顾成钧道,“只是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傅沾,我怕是他人设的套。”
杨远想要他的性命,是武定侯授意,他知晓此事,但是苏若瑾并不知晓。
他担心傅沾的出现,是武定侯设套,想要害她的性命。
苏若瑾道:“放心吧,我不会冒险,只是想知道是否有莺莺这位姑娘的存在。”
顾成钧看着她,眼神墨黑:“莫非你对武定侯世子另眼相待,因而对于他与烟花巷女子有牵扯不能释怀?”
苏若瑾瞥了他一眼:“武定侯世子李澈因洁身自好,高洁如玉,人称如玉公子,你知道吧?”
顾成钧鼻子哼出一个音:“嗯。”
苏若瑾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这样一位如玉公子,竟与欢意楼的女子有牵扯,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将此线索报给官府,自然有官府去查,何须自己亲自去查?”顾成钧道。
苏若瑾沉默不语,不知为何,她有些放心不下,才萌生亲自查清此事的念头。
顾成钧看着她的眉眼道:“回京时,带上赵之航,他父亲是大理寺卿,查案上,应当能帮上忙。”
“你同意我回京?”苏若瑾眼睛刷地亮了。
没想到他不仅同意她回京,还让他带上赵之航。
先前看他面色发冷,还担心不同意。
顾成钧点头,视线落在她的眼眸上:“其实,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何事?”苏若瑾看着他的眼,问。
顾成钧抿着唇,考虑如何开口,片刻后道:“皇上下诏令,抽调西北边军,讨伐胡哈尔。”
“什么?”苏若瑾完全听不明白他的话。
顾成钧沉下一口气:“简而言之,我会随军出征,前往西域,讨伐胡哈尔,也就是说,我要去打仗。”
“你要去打仗?!”苏若瑾的声音徒然高了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