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欢意楼本就人多热闹,眼下选花魁,更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公子,您可来了,这几日没来,奴家可是好想你。”
“让本公子看看,你有多想我。”
“讨厌……”
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饶是傅沾和赵之航这几日进出欢意楼,仍旧有些不自在,耳朵泛起微红。
二人视线扫过对面,只见苏若瑾淡定自若喝茶,脸上没有一丝窘迫,心里佩服不已,不亏是顾夫人(弟妹),他们自愧不如。
他们哪里知晓,对面的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对此等场面见怪不怪,自然不会有任何不自在。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若瑾放下茶盏,看向房门口,一位身段妖娆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看向傅沾,傅沾点头,此人便是与李澈纠缠的莺莺,眼下叫淼淼。
淼淼缓步上前落座,笑盈盈道:“几位公子对不住,奴家来晚了,奴家在此自罚三杯。”
语罢,她提起酒壶,连续喝了三杯酒。
“淼淼姑娘好酒量。”苏若瑾笑道。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来是第一次来欢意楼吧。”淼淼看了她几眼,心道这女子胆子可不小,竟女扮男装来青楼。
苏若瑾长得清丽脱俗,即便换上男装,仍旧掩盖不住女儿姿态,只要仔细观察,便能知晓她女子身份,不过瞧出来也不怕,她又没杀人放火,只是来逛青楼,有何好怕的?
苏若瑾笑而不语,手指轻轻点着桌上的酒杯。
淼淼自然而然替他们三人斟酒。
苏若瑾盯着她提着酒壶的手,语气轻柔:“武定侯世子李澈,你可认识?”
哐地一声,酒壶落在桌上,碰上了酒杯,里面的洒满桌面。
她问得突然,即便是傅沾和赵之航也吓了一跳,更何况是淼淼。
淼淼面色苍白,伸手扶住酒壶:“对不住,是奴家失礼了。”
苏若瑾莞尔,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步步紧逼:“李澈死的那日,有人看到你与他在后巷拉扯,还骂他不得好死。”
“我没有!”淼淼霍然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苏若瑾抬头看了她一眼,低沉道:“李澈是你杀的吧。”
“不是我!你胡说!”淼淼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捏紧手中的帕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与李澈的关系,即便是春意楼也没人知晓,往日里都是去外面,此人是如何知晓的?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想来公子弄错了,奴家并不认识什么李澈。”
苏若瑾慢悠悠掏出袖中匕首,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威胁道:“时隔三年,我既然能找到姑娘你,便是有了证据,奉劝姑娘一句,老实交代,兴许还有一条命在。”
“杀人——”淼淼的喊声戛然而止。
赵之航一把捂住她的嘴,傅沾拿出袖中帕子,堵住她的嘴。
苏若瑾冷笑:“外面都在看花魁,你喊得再大声也没人听到,再者莫非你忘了李澈是如何死的?他一个世子都能无声无息地死去,更何况是你?”
淼淼听着外面的声响,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的确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间房的动静,脑海浮现李澈死时的场面,恐惧从心底升起。
她看向苏若瑾重重地点头,她愿意老实交代。
赵之航将她口中的帕子拿开,让她坐下。
苏若瑾倒了一杯酒,示意她喝下。
淼淼看了她一眼,颤巍巍拿起酒杯喝下,待心情平复下来后,才一五一十说出当日李澈堕马的真相。
李澈堕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他是被人从马上踹下去的,那个人正是他的二弟李铭。
李澈被踹下马后,李铭将缰绳绕在他手上,又让马跑了几圈,因而头才撞到石头,死了。
淼淼当日与李澈争吵后,又去寻他,正好目睹了这个过程。
苏若瑾闻言,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李铭?按理说你应当不认识他。”
“原也不认识,不过李澈堕马后不久,李铭跟着几个朋友来喝花酒,奴家认出了他。”她当时很害怕,便决定改名为淼淼,以防他人知道她与李澈的关系。
苏若瑾摩挲着茶盏,只凭她现在的说辞,官府未必会相信:“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证据能证明李澈堕马是李铭所为?”
淼淼皱眉思索了片刻:“当日李澈死后,李铭从他身上拿走了一块玉佩。”
这枚玉佩她记得清楚,李澈非常喜爱,几乎不离身。
苏若瑾没有了疑问,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纤纤玉指在上面点了点:“今日之事,姑娘需得守口如瓶。”
“自是当然。”淼淼连忙拿起银票,咧嘴笑道。
苏若瑾冷声道:“不用我提醒,姑娘应该知晓从欢意楼逃跑的下场。”
淼淼嘴角的笑顿时收了起来,她当然知晓逃跑的后果,不是死就是残,她面色严肃:“公子且放心,奴家既然收了银子,知道如何做事。”
苏若瑾这才满意地点头。
三人离开前,赵之航仍旧留下赵虎让其守着,以防她逃跑。
“弟妹眼下作何打算,可要报官?”赵之航问。
苏若瑾摇头:“且先等等,要解决就一并解决两个。”
“两个?”赵之航不解。
“还得劳烦赵大哥替我找个人。”苏若瑾低声道,“此人是个车夫,原本在礼部尚书府做事,不过眼下不知在何处。”
“礼部尚书府?”赵之航惊讶,弟妹的第二门亲事,便是礼部尚书的孙子。
苏若瑾点头,原主的第二门亲事,的确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她猜测他应是得了病才死的,不过她没有证据,这个猜测是从书里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
眼下若想知道真相,只能先找到这名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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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飘起桂花香,不知不觉已到九月。
苏若瑾回京也有月余,这段时日她有空便去李彩玉那里坐一坐。
李彩玉自然高兴,不过她今日脸上有些许愁容。
苏若瑾心内了然,知道她发愁的原因。
武定侯府下了帖子,邀请李彩玉和她前往侯府参加宴会。
武定侯府如何会这般好心邀请她们?一听便知是鸿门宴。
李彩玉很忧愁,瑾儿与武定侯府有过婚约,去的话儿媳定然会难堪,若是不去又不妥,除了她们以外,其他夫人也被邀请在列。
“婆婆若是有事但说无妨。”苏若瑾轻声道。
李彩玉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她听。
苏若瑾笑道:“既然侯府邀请我们,我们也不好推辞,儿媳相信侯府重规矩,儿媳又没犯什么错,他们为何要为难儿媳?”
“你说得没错,你并没有犯错,他们怎能为难你?”李彩玉下了决心,她这个儿媳妇好啊,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又不丢人,为何不能去?
苏若瑾莞尔,她先前还烦心如何进入武定侯府,眼下对方递了帖子,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连老天都站在她这一边。
武定侯府的这次宴请,邀请的人非常多,凡是京中叫上名的,都被请来了。
侯府门口,马车排场长龙,雍容华贵的妇人,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断从马车上下来。
顾府的马车也在此时停下。
李彩玉和苏若瑾相继从马车上下来。
她们二人一下来,周遭似乎安静了一瞬。
众人朝她们看了过去,眼里带着惊诧,苏若瑾竟敢来武定侯府,她就不怕被轰出来?
苏若瑾嘴角微微翘起,目不斜视跟着李彩玉进入侯府。
其他人也随着她们的脚步进去,苏若瑾前来,今日定然有热闹看。
家宴举办的地点,在侯府的花园里。
苏若瑾知道那个花园,以前原主也来过侯府数次,是跟着母亲来参加家宴。
花园内,花团锦簇。
侯府女眷热情地招呼来客,只除了苏若瑾和李彩玉之外。
苏若瑾却乐得自在,时不时与相熟之人聊天。
她先前是宁安侯府嫡长女,自然认识京中贵女,与顾成钧成亲后,又得了皇上的赏赐,她们对此非常好奇,一直在问关于赏赐之事。
“那两匹汗血宝马真的有仙气?”说话的是惠国公府夫人朱氏,苏若瑾来之后,便一直与她说话。
“自是当然,您若不信,下回我带来给您瞧一瞧。”苏若瑾笑道。
“我信!我当然相信!”朱氏斩钉截铁,生怕其他人误会她不相信。
苏若瑾莞尔,知道她为何如此着急,先前有人弹劾惠国公,说他写了许多对丹药大不敬的诗词,嘉丰帝一怒之下,将惠国公的亲眷抓了起来,想来朱氏心里的阴影很大。
这里谈笑风生,有人心里怒火中烧,便是武定侯夫人孙氏。
孙氏盯着苏若瑾,眼里淬上了毒,恨不能将她毒死。
若是澈儿没有与她定亲,便不会被她克死,澈儿就不会堕马,是她害死了澈儿!
“朱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孙氏冷笑道。
朱氏抬起帕子掩了掩嘴:“只是聊聊罢了。”
“我劝朱姐姐可要当心,有人天生命硬,与她多说话都要折寿几年。”孙氏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停下交谈,纷纷看了过来。
终于有好戏看了,她们可是等了许久。
“妹妹说的什么玩笑话,莫不是方才喝了果酒,眼下就醉了。”朱氏圆场,三郎跟她提过,上回在驿馆,顾成钧夫妇对他帮助颇多,他才能安然无恙回到京城,这个恩情,他们还没有报呢。
“妹妹我说的可不是玩笑话,坐在你旁边的这位顾家二少奶奶,天生命硬,还是少与她接触为好。”孙氏道。
苏若瑾被她点了名,掀了掀眼皮:“没想到夫人还会算命,既然夫人如此能算,何不算算看,今日侯府是不是有祸事发生。”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孙氏尖叫,“不仅害了我的澈儿,竟还诅咒我们侯府!你会造报应的。”
李彩玉坐在一旁忍不住了,急声道:“你家澈儿与我儿媳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
“怎么没有关系?我家澈儿便是被她害死的,你也不看看,你儿子娶了她,保不齐也被她克死!”孙氏狠声道。
“你胡说八道!”李彩玉面色发白,二郎在前线打仗,她最担心他的安危,眼下有人咒二郎,她如何能忍。
李彩玉冲上前,想跟孙氏拼命,被苏若瑾死命拦了下来。
“婆婆消消气。”苏若瑾拉着她的手,劝慰道,“二郎会长命百岁的。”
苏若瑾安抚李彩玉后,抬眼扫向孙氏,以前原主觉得害了人,看到孙氏都会绕道走,因而孙氏才会如此嚣张跋扈,但是她可不会。
再者眼下已经查明李澈堕马的真相,就不能任由他人污蔑她。
她盯着孙氏看了几眼,缓缓开口:“你说我害死你儿子,可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你天生命硬,害人害己,就是你害死了我的澈儿。”孙氏声嘶力竭喊道。
苏若瑾面色冷静:“夫人可别冤枉我,大晋注重律法,你无凭无据污蔑我害人性命,别怪我去官府告你。”
“告我?”孙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你告啊,你有胆子就去告!”
苏若瑾扫向在场众人:“诸位可是听到了,这可是夫人让我去报官的。”
“青霂!”苏若瑾厉声道。
“婢子在!”青霂上前一步。
“报官!”苏若瑾吐出两个字。
“是!”青霂得了令,撒退往外跑。
众人还未搞清楚状况,便看到一道身影飞奔出去。
他们目瞪口呆,怎么就报官了呢?
方才明明在争吵,怎么就扯到报官上了?
有一人突然醒悟过来,急声道:“给我拦下来!”
可惜哪里还能瞧见青霂的影子。
青霂脚下生风,以前姑娘来侯府,都是她跟来,因而认得路。
她跑出侯府门口,突然愣住了,这报官要跟谁报?
顺天府还是大理寺?
她猛拍头,当然是大理寺了,大理寺卿断案如神,最重要的是,赵公子是大理寺卿的儿子,指挥使大人与赵公子是好友,有熟人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