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花园挤满了人,除了参加宴请的宾客外,还有侯府其他人。
武定侯自然也来了,他听闻整件事情的原委,扫了苏若瑾一眼,视线里带着恨意。
若非上回嘉丰帝赏赐青川卫,使得卫所屯田出现转机,杨远早就治了顾成钧的罪。
同样与苏若瑾成亲,为何他儿子死了,顾成钧却还活着?
顾成钧活着,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眼下顾成钧在前线打仗,杨远任总兵官,要想杀他易如反掌。
苏若瑾接触到他的视线,微微皱起眉毛,如此浓烈的杀意她自然察觉出来,没想到武定侯竟然如此恨她。
若是他知晓李铭才是害死李澈的真凶,也不知作何感想。
苏若瑾环视了一圈花园,视线落在一个蓝衣年轻人身上,此人便是李铭。
李铭为何要杀李澈,她约莫知晓原因,为的就是侯府爵位。
武定侯是长房,子嗣单薄,只有李澈和李妍一儿一女,这几年无论多努力,也没再添一儿半女。
李澈死了,长房若是没有子嗣承袭侯府爵位,这侯府爵位便落在二房手上,李铭是二房嫡长子,自然由他承袭爵位。
苏若瑾收回视线,她已听到脚步声,想来是青霂报官回来了。
大理寺卿赵宽带着一群衙役浩浩荡荡走来,青霂小跑跟在后面。
武定侯见到赵宽,愣了一瞬,而后才连忙迎上去:“赵大人,您这是……”
用得着请大理寺吗?他还以为应是顺天府来人。
赵宽道:“有人来报官,说她家主子被人冤枉害人性命,本官来看看。”
实则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言之凿凿说苏若瑾是冤枉的,他闲着也无事,便过来瞧一瞧。
苏若瑾看到赵正,便知青霂去找了赵之航,真是机智的小丫头。
赵宽一来,话不多说,便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
李澈的堕马案,他曾经看过卷宗,从表面上看,的确是一场意外,只是这场意外却让一位姑娘无辜遭受了克夫恶名。
赵宽看向苏若瑾,严肃道:“此案在三年前已结案,眼下你旧案重提,这是为何?”
苏若瑾上前一步,向他行了个礼:“大人,有人能证明李澈并非是我害死。”
“是何人?”赵宽道。
“欢意楼淼淼姑娘。”苏若瑾朗声道。
此话一出,听过欢意楼的人脸色微变。
赵宽同样微微皱眉,转头吩咐手下将人带来。
等候的空隙,花园里其他人窃窃私语。
“母亲,欢意楼在哪,没听说过。”一位少女轻声问。
“莫多问。”旁边的妇人连忙朝她挥挥手,阻止她开口。
不过其他人却回答了少女的问题:“还能是哪,便是那腌臜地方,上回还选花魁呢。”
一时间,在场之人八卦心起,李澈堕马竟然与青楼女子有关系,啧啧啧。
不多时,淼淼带到。
她扫了花园一眼,又匆忙低下头,跪在赵宽面前。
赵宽面色威严,声音冷肃:“顾二少奶奶说,你能证明她没有害死李澈,你如何证明?”
苏若瑾说出有人能证明她的清白时,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李澈多马案,恐怕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
淼淼虽说已做好准备,可是听到赵宽的声音,仍旧头皮发麻,她掐了掐手心,深吸一口气,一五一十将知道的说出来。
她话音落地,整个花园没有一丝声响。
如玉公子李澈竟然与青楼女子有染?!
李澈是被李铭害死的?!
众人视线看向武定侯,又看向武定侯夫人孙氏,再看向李铭。
李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脑海有一瞬的空白。
孙氏嗷地一声冲向淼淼,却被衙役拦了下来,她怒目圆睁,吼道:“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污蔑我的澈儿,你不得好死!”
孙氏嘴里不停地骂着。
淼淼嘴角冷笑,声音徒然变大:“世子的左臀有一块胎记,后腰上也有。”
孙氏骂人的话戛然而止,嘴唇抖了抖,竟说不出话来。
赵宽看向她,严肃道:“侯夫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杀害世子的真凶。”
武定侯面色黑沉:“赵大人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杀害澈儿的凶手。”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李铭。
李铭神色激动:“大伯,我没有害死大哥,是她们诬陷我。”
李二爷和二太太也在一旁替他说话:“铭儿与澈儿素来和睦,怎么可能害死澈儿?”
苏若瑾一直冷眼看着他们,她朝赵宽福了福身:“大人,只要找出世子的玉佩,便能知晓李二公子有没有害死世子。”
李铭徒然变色,两眼恶狠狠盯着苏若瑾。
赵宽思索片刻,让侯府所有人集中在花园里,又吩咐手下去找顺天府。
此案进行到这一步,他不方便继续插手,苏若瑾是顾成钧的妻子,儿子与顾成钧相交颇深,若是他人追究起来,恐怕对苏若瑾不利,先前他来此只是想来撑腰,谁成想竟然还得知了堕马的真相。
很快,顺天府接收了此案。
顺天府尹带着人搜查李铭的住处,查找玉佩。
苏若瑾看向李铭,瞧着他面如土灰的脸色,心里多了一层底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玉佩还在不在李铭的手上。
她也在赌。
李铭此人表面温顺,实则睚眦必报,性格怪异,心理有一丝扭曲。
按理说,害人之后,理应扔掉受害者的东西,可是李澈害死李澈后,竟然拿走了他的玉佩,听起来就觉得怪异。
玉佩即便价值连城,也不应该拿走,免得惹火上身,可是李铭拿了。
兴许,拿走玉佩,是为了满足他扭曲的心里。
一个时辰后,顺天府的人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一枚玉佩。
“这是澈儿的玉佩。”孙氏两眼盯着玉佩,又转头看向李铭,浑身发抖,“是你,是你害死了澈儿。”
“我没有,不是我!”李铭高声争辩。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来人,带走!”顺天府尹厉声道。
衙役上前,押走了李铭。
李铭一路上仍旧在喊冤。
顺天府的人呼啦啦走了大半。
赵宽看了一眼苏若瑾。
苏若瑾向他福身致谢。
赵宽嘴角提起,暗道顾成钧好命,娶到了这么一位聪慧的妻子,想来今日这场戏便是她导的。
苏若瑾走到李彩玉旁边,轻笑道:“婆婆,我们回吧。”
李彩玉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愣愣地跟着她离开,而后才反应过来,李澈并非瑾儿克死,瑾儿是清白的。
其余宾客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们各自散去,脚步生风离开侯府,急着想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相熟之人。
几日之后,李铭终于承认害死李澈,时隔三年,李澈堕马案真相大白。
最开心的莫过于宁安侯府,吴氏抹了一天眼泪,直说她女儿没有克夫。
苏若瑾返回娘家,耐心地安慰吴氏,想来这三年,他们心里也是堵了一口气。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大满意,原本想找出礼部尚书府的车夫,证明她第二任未婚夫是病故,奈何赵之航和傅沾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那名车夫,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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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是十二月,天一日比一日冷。
屋里也摆上了炭盆。
苏若瑾倚在熏笼上,心里盘算着时间。
她和顾成钧有四个月没见面了。
这四个月,西锤边境偶有消息传来。
大晋军和胡哈尔军在边境对峙一个月,双方谁也没有动手。
胡哈尔按奈不住,进攻大晋,顾成钧领兵击退敌军。
顾成钧带兵突袭胡哈尔,斩首胡哈尔一员将领,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顾成钧,又是顾成钧。
每回听到这三个字,苏若瑾都要揪一次帕子。
她轻叹一声,也不知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估摸是赶不上过年了。
李澈堕马案后,她本打算返回青川卫,不过赵之航却说,顾成钧让她继续留在京城等他。
苏若瑾站起身,打开门朝西边看了几眼,也不知西锤冷不冷。
离京城三千里之遥的西锤边境,一处峡谷中,大晋军埋伏其中。
冷风吹过,胡海不由拉了拉衣襟:“这天可太冷了。”
他说完,偏头看了一眼,顾成钧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两眼盯着前方,像是盯着猎物般。
胡海拍了拍脸颊,和他一样继续盯着前方。
若是没有意外,这兴许是最后一战,胡哈尔军已是强弩之末。
大晋派了一支兵将胡哈尔军引到此峡谷,若是能将他们全数歼灭,这西锤边境,保管二十年能得安宁。
胡海盯着前方,没话找话:“回去后,指挥使最想做什么?”
他没指望顾成钧回答,只是他们在此已经蹲守许久,实在是闲得发慌,不得不说些话解闷。
顾成钧这次却嘴角轻提,声音暗哑:“抱媳妇。”
胡海忍不住笑了起来:“光是抱恐怕不够吧。”
若他有夫人这般的妻子,定是要——
打住,可不能往下想,指挥使狠起来,连他自己都下得了手,他胡海可没有这个胆。
顾成钧抹了抹嘴唇,光是抱的确是不够的,这四个月来,他可是想得紧。
山谷有一丝震动,前方似有马蹄传来。
顾成钧周身肃杀,眼里带着寒气。
胡哈尔军仓皇逃至山谷,试图从山谷穿过。
顾成钧盯着越来越近的胡哈尔军,按住腰后佩刀,声音冷硬:“动手!”
顷刻间,埋伏在山谷的兵马如潮水般,涌向胡哈尔军。
兵戈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喊杀声中。
山谷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顾成钧抽出佩刀,策马向前,刀刀砍向胡哈尔军。
佩刀染满鲜血,在寒风中慢慢凝结又重新染血。
他扫视一圈,两眼像搜寻猎物般,最后锁定了一头猎物,两腿夹着马腹,奔向一个兵卒模样人。
即便对方换了行装,他仍旧认出,此人是胡哈尔军的三王子。
三王子眼见他策马而来,脸色徒然大变。
随军几个月,他自然知道顾成钧,这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三王子策马想逃跑,顾成钧却已飞奔而至,一刀砍向对方。
三王子躲闪不及,被砍中手臂,从马上滚落。
顾成钧跳下骏马,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正想收回佩刀,忽而感到背后有风,猛然侧身一躲,手臂仍旧中了一箭。
他看着箭羽,微微皱眉,这是大晋的箭。
有人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