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瑾他们刚回到府门口,胡海立刻上前,说有要事禀报。
顾成钧带他去了书房,两人在书房待了将近半个时辰。
等胡海离开后,苏若瑾前往书房找顾成钧。
他坐在椅子上,两眼黑沉盯着书桌上铺展开的纸,听到有人进门,抬头便看到了她。
“我可有打扰你?”苏若瑾站在书桌两步远,没有继续往前。
“并无。”顾成钧靠在椅背上,手指点在书桌上的纸,“过来,有样东西给你看。”
苏若瑾绕过书桌,走到他身旁,低头看向桌面。
桌上铺展开一张画纸,画上有山有水还有房屋,她看得不是很明白,转头看着他:“这是什么?”
顾成钧抬眼看她,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腿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视线落在画纸上:“这是安置其他近卫的那一处地方。”
苏若瑾被他抱在腿上,略微有些不舒服,刚想站起身,听到他的话停下了动作,偏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为何要告诉我?”
这么机密的事情,不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为何不能告诉你?”顾成钧眼带不解看着她的侧脸,“你是我夫人啊。”
“哦。”苏若瑾转回头,视线重新落在画纸上,眼底闪过笑意,听他喊过许多次夫人,唯独这一次听着有些不一样。
顾成钧嘴角提起,声音带上少有的慵懒:“你来找我有事?”她甚少来书房,今日过来,应是有事找他。
“我打算经商,需要你帮忙。”苏若瑾转过头,直接说明来意。
大哥不在京城,没法找大哥帮忙,只能找他了。
“需要我做什么?”顾成钧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猜到她经商的原因,定是为了他。
昨日跟她提过他要建军队的想法,想来她是担心银子不够,养不了这么多近卫,故而想要经商。
“给我几个信得过的人。”这里是京城,她又是女子身份,不好抛头露面做事,需得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在外管事,近卫里应该有符合条件的人。
“好。”顾成钧点头,想了想又道,“我也让大哥过来帮你。”
“大哥?”苏若瑾很意外,顾成浩体弱多病,让他帮忙会不会过于操劳对身体不好?
顾成钧语气低缓:“大哥二十有四了,我想让他做些事情,分分心。”
苏若瑾顿时明了,大夫曾说过,顾成浩活不过二十五,明年他就二十五了。
一个人若是知晓他命不久矣,越到最后期限,心里越难熬,今年是顾成浩最难熬的一年,也是顾家最难熬的一年。
若是顾成浩活不过二十五……
苏若瑾没法想下去,收起思绪有些不确定:“只怕大哥不愿意。”
在大晋,商人的身份不高,她担心顾成浩有顾虑。
“此事交给我,大哥会同意的。”顾成钧道。
苏若瑾点头:“除了经商的事,还有一事要跟你说。”
“何事?”顾成钧抓着她的手把玩。
“我们和婆婆他们分开住,虽说没有分家,可若是有人想要挑你的刺,这是一个隐患。”苏若瑾动了一下,看着他道。
先前她从未想过此事,她习惯了现代思维,父母与孩子分开住不甚要紧,况且侯府离顾府很近,他们过去一趟很方便。
今日回娘家,二哥提醒她此事,她才惊觉此事的严重性。
古人讲究父母在,不分家,她与顾成钧却分府别住。
他们没有分家,顾成钧俸禄所得也会上交一部分给婆婆,但是外人却不知内情,他们只会认为顾成钧不孝敬父母,不和睦兄弟,他很容易落人口舍,会被言官弹劾。
大晋以孝治天下,这不孝的罪名若是往顾成钧头上扣,不仅会被他人耻笑,还会影响他的前程。
顾成钧拧眉思索,他在卫所习惯了单独住,没觉得此事有多严重,其实他非常希望父母与他同住,只是父母不愿搬过来,他也就不勉强,左右顾府离得近,便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若是弄得不好,阿瑾会落得个不孝顺公婆的名声,还有三弟,往后他要走仕途,此事也会影响到他。
顾成钧没有耽搁,立即返回顾府,将此事与父母说明。
顾守信和李彩玉听后直冒冷汗,他们之前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只是想着在顾府住习惯了,也就不想搬过去,仅此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明日搬家。
顾成钧趁机找自家大哥,向他说明让他帮忙行商之事。
顾成浩听后有些不解:“弟妹缘何想要经商?”
按照二郎目前的俸禄,理应不愁钱才是,再者倘若让旁人知晓定西侯夫人经商,对弟妹的名声恐有不妥。
顾成钧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暂不打算告诉他养兵之事,免得他担心,语焉不详地解释:“大哥有所不知,我的花销很大,尤其是近卫的花销。”
“近卫?”顾成浩蹙眉,心念一转,眼底闪过意外,却不敢细想,只是笑了笑,“弟妹若不嫌弃我碍事,我便打个下手,帮忙跑腿。”
“那就有劳大哥了。”顾成钧嘴角勾起,按照大哥的聪慧,理应猜出他在养兵,只是不能肯定,他既然不问,便是支持他这么做了。
顾成钧回到侯府书房,想到胡海禀报的另外一件事,略微思索一番,找来胡海,低头吩咐他几句,胡海领命出了府。
翌日清晨,几辆马车从顾府离开,前往定西侯府,苏若瑾站在门口,迎了顾守信他们入府。
同一时间,皇宫大殿上,嘉丰帝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嗡嗡嗡的声音昏昏欲睡。
“皇上,臣有本奏。”一大臣朗声道。
嘉丰帝抬了抬眼:“李爱卿所奏何事?”
“臣弹劾定西侯,不孝顺父母,兄弟不合。”李大人滔滔不绝,将顾成钧分府别住的事情一说,最后慷慨激昂道,“大晋以孝治天下,倘若世人效仿定西侯,大晋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竟有这样的事——”嘉丰帝拉长了音,“李爱卿会不会弄错了,定西侯是个孝顺的人,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不孝之事。”
“回皇上,臣没有弄错,要想知晓此事真相,派个人去定西侯府看一眼便能知晓。”李大人道。
嘉丰帝偏头看向內侍于尽忠,于尽忠领命去了一趟定西侯府。
李大人低头,嘴角冷笑。
他与武定侯是宗亲,去年苏若瑾让武定侯失了颜面,眼下这仇终于能报了。
不多时,于尽忠回来复命:“回皇上,定西侯并未分府别住,顾老爷和老夫人与他同住在侯府,一家老小其乐融融。”
“不可能!”李大人不敢置信道。
嘉丰帝略微不满,语气森然:“李爱卿,莫非你不相信朕派出去的人?”
于尽忠同样冷眼瞥向他。
“臣不敢!”李大人惊觉触了龙威,惶恐道。
嘉丰帝冷哼一声,刚想示意于尽忠退朝,又有一大臣上前一步。
“臣有本奏。”
嘉丰帝纳闷了,今日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不想让他退朝,他面色发黑:“张爱卿所奏何事?”
张大人朗声道:“臣弹劾武定侯宠妾灭妻!”
在场大臣,表情很微妙,谁人不知武定侯和定西侯只见的恩怨。
去年,苏若瑾揭穿了武定侯府世子李澈堕马的真相,致使武定侯府颜面尽失抬不起头,这两家的仇怨很深。
眼下,他们二人都被弹劾,莫非在打擂台,看谁先撂倒谁?
“宠妾灭妻”在大晋可不是小罪,家里有妾室能理解,男人嘛,谁没个三妻四妾,但是让妾室爬到正妻头上,可是为人所不齿。
嘉丰帝又朝于尽忠看了一眼,于尽忠领命出去。
很快,于尽忠回来复命,武定侯的妾室与夫人孙氏争吵,妾室将孙氏推倒,孙氏摔断了腿,武定侯非但没有惩罚妾室,反而将孙氏关起来,只让一个老仆人伺候。
嘉丰帝闻言大怒,罚武定侯一年爵禄,让其在家悔过。
诸位大臣微微挑眉,没想到皇上竟如此生气,不得不令人深思。
皇上厌恶宠妾灭妻,说明什么,说明他看中正统。
眼下大晋尚未立储,纵观六位皇子,只有六皇子是嫡皇子,莫非皇上有意立六皇子为储君?
一直拥护大皇子为储君的大臣,心思盘算了一番,眼下皇上怒气正盛,这立储一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嘉丰帝耳根终于清净了。
此事很快穿到坤宁宫,皇后眼底闪过笑意,没想到顾成钧还能想到这一招,真是高明!
顾成钧可没有特意这么做,他只是为了替苏若瑾出口恶气。
胡海一直派人盯着武定侯府,府中发生的事他都知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解决武定侯的同时,也向顾成钧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他一贯以武力解决问题,从没想过还能这般斗法,朝堂上言官的几句话也能治一个人的罪,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顾成钧摸了摸下巴,眼底黑沉,此招甚秒。
此事过了几天,苏若瑾才从白雾口中得知,白雾也是出去采买时,无意听人提及。
苏若瑾靠在床头,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愧疚。
李大人弹劾顾成钧定是因为她的原因,她与武定侯结怨,李大人与武定侯是亲戚,他为了替武定侯出气,才弹劾顾成钧。
“做什么皱眉?”顾成钧从浴房洗漱出来,抬手按在她的眉头上。
苏若瑾拿下他的手,轻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什么?”顾成钧将布巾挂在架子上,低头看她。
“李大人弹劾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苏若瑾垂眸解释,“李大人和武定侯是亲戚,而我与武定侯结怨,故而他弹劾你。”
顾成钧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美眸,认真道:“此事与你无关,李大人弹劾我,只是看不惯我而已、”
“真的?”苏若瑾还是觉得与她有关,想了想又道,“其实杨远想要你的性命,也许跟我有关系,兴许他是武定侯的亲戚,或者是礼部尚书的亲戚。”
顾成钧眼底闪过意外,没想到竟被她猜着了。
他起身熄灭烛火,掀开被子,坐在她身侧:“杨远的事情更加与你无关,他是因为记恨我,才想要我的性命。”
“他为何会记恨你?”苏若瑾侧身躺下,望着黑暗问。
“我还是指挥使时,曾经写过一份奏报呈给皇上,”顾成钧躺在她身侧,搂着她的腰解释,“奏报言明,某些卫所军官侵吞军户田地,压榨军户劳力,更有甚者,夺了军户粮饷。”
“然后呢?”苏若瑾道。
“这份奏报没有呈到皇上手中。”顾成钧道,“被人拦了下来。”
“被杨远拦的?”苏若瑾猜测。
顾成钧摇头:“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自从那时起,杨远对我就颇有微词。”
苏若瑾沉默,竟还有这样的事。
顾成钧在她耳边道:“所以,你不需要将所有事都怪到自己头上。”
苏若瑾心里微暖,嘴角扬起,抬手握住他放在腰上的手:“我知道。”
顾成钧嘴角提起,回握住她的手,同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