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赵府,一片鸡飞狗跳。
“能耐了,翅膀硬了,你不是去庄上读书吗?为何会出现在商船上?”赵宽吼道,一贯的威严,荡然无存。
“父亲,您消消气,您听儿子解释,儿子读书读累了,所以去江南游玩几天。”赵之航跪在书房内,极力辩解。
赵宽闻言,火气更胜:“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大理寺卿的,靠你这个猪脑子?连谎话都不会编!”
赵之航自知理亏,低头不敢接话。
“方才要不是有赵虎在,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赵宽眼下还惊魂未定,“你的拳脚功夫练哪去了,怎么还被逃犯挟持?”
“儿子这不是不知道,那个逃犯竟然装成腿瘸的老头嘛。”赵之航颇为委屈。
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要塞牙缝,坐船遇到大理寺追查逃犯不说,这名逃犯趁他不备挟持他,好在赵虎机灵,将他救了下来。
赵宽端起茶盏,喝口茶压压惊:“你说你,不好好读书,整天不是吃就是玩,还能做什么?”
赵之航道:“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你不读书走仕途,你能做什么?”赵宽睁大眼,“让你上战场,你也打不过人啊!”
赵之航抬头看他,心念一转,决定豁出去:“儿子要经商。”
“你说什么?”赵宽觉得他可能出现了幻听,这臭小子要经商?!
“父亲,儿子要经商,挣大钱!”赵之航怕他没听清,又大声说了一遍。
赵宽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被赵之航偏头躲了过去,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还敢躲!”赵宽怒道。
“父亲,茶盏也是杀人的武器啊!”赵之航急道。
赵宽站起身,在书房找趁手的工具,他要打死这个臭小子!
“父亲,您消消气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赵之航连忙劝慰。
“这是怎么回事呀,老爷!”书房门推开,一个温婉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到赵之航跪在,连忙上前,心疼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何跪着?”
此妇人正是赵之航的母亲张氏。
“母亲,您可总算来了。”赵之航见到张氏,宛如见到救命二人,“儿子不想读书了,儿子一读书,脑壳就疼。”
“那就不读了,我儿的脑子比较重要。”张氏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
赵宽摇摇头,沉重道:“慈母多败儿!”
“老爷!”张氏走到他旁边,柔声道,“又不是人人都像老爷似的文曲星下凡,一考就中了探花郎,航儿既然不愿读书,何必逼他?”
“就是,家里有二弟读书就够了。”赵之航趁机补充。
赵宽叹了一口气:“好自为之吧,你这臭小气。”
他不打算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氏温柔一笑,朝赵之航使了个眼色,赵之航瞧见了,麻溜站起,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儿子就不打搅父亲母亲了,儿子先告退。”
他一溜烟跑出书房,随从赵虎正跪在门外。
“起来,走!”赵之航惦记着船上的货物,虽有近卫在旁护着,他也不放心,得赶紧去看一眼。
“可老爷他……”赵虎犹豫道,他跟着公子南下,老爷气得不轻。
“你不走,我可走了。”赵之航威胁道。
赵虎连忙站起,朗声道:“老爷,夫人,小的先告退。”
两人直奔码头。
大理寺的人在商船找到逃犯后,将其他人都放了,自然包括赵之航带的商队。
赵之航被押回赵府,商队其余人则留在码头。
商队的孙常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看到赵之航连忙上前,担忧道:“赵公子,您没事吧?”
孙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以前是顾成钧的近卫,为人老实稳重,跟了顾成钧许多年,有他跟在跳脱的赵之航身边,顾成钧比较放心。
赵之航先前被逃犯挟持,他险些吓晕过去,后来又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他差点就跟着去大理寺了,好在顾成钧派近卫过来,让他稍安勿躁,他才放心在码头等。
“无甚大事,孙叔切莫担心,”赵之航挥挥手,想了片刻后道,“家父是大理寺卿,我刚才不过是跟他回府一趟。”
“啊!”孙常目瞪口呆,赵公子是大理寺卿赵大人的公子?
赵之航笑了笑:“我们的货如何了?”
既然已决定经商,他的身份还是要告诉孙常,免得又发生像今日这般的事。
孙常缓了一口气,而后一脸喜色道:“货全卖出去了,赵公子,我们这回挣大发了。”
“全部?”赵之航惊讶道,先前他们已经商量过,这是商队第一次练手,手中的货物能卖就卖,绝不留在手里,不过这么快就卖光,他倒是很惊讶。
“全部!”孙常重重地点头,“买家看到我们的货都抢着要,他们给银子也干脆,说到底还是赵公子有眼光,所挑选的货物,都入了那些人的眼。”
赵之航颇为得意,他也在京城混大的,对京城颇为了解,知道大概什么样的货不愁卖,顾大郎也做了一番功课,研究了当下京城紧俏之物,他下手的时候心里也有了数。
当然最重要的是,苏若瑾给了他们足够的本钱,赵之航又是个胆大的,往日里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看到什么便宜的好货就收入囊中,阴差阳错之下,挣了银子。
孙常带着商队前往他们赁下的院子安顿,赵之航和赵虎则提着箱子去醉仙楼。
酒楼雅间内,苏若瑾扯了一下顾成钧的袖子:“你不去赵府看一眼赵大哥?他不仅私自南下,又被逃犯挟持,恐怕赵大人不会放过他。”
顾成钧笑了笑,给她添了茶,宽慰道:“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赵世伯看起来严肃,对赵之航却无可奈何,加上张伯母对他疼爱有加,是不会有事的。
苏若瑾可没他这般淡定,怎么说赵之航也是因着商队的原因,才被逃犯挟持,好在性命无忧,否则她心里有愧。
她担心的时候,赵之航回来了,却绝口不提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我就说他没事吧。”顾成钧道。
苏若瑾瞥了他一眼,马后炮。
顾成钧险些笑出来,伸手在她腿上捏了一下。
苏若瑾差点跳起来,瞪了他一眼,看了一下雅间,好在他们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全在桌上的两个箱子上。
箱子里就是这次商队所挣的银子。
苏若瑾拿过箱子里的账册,略微翻了一下:“这账册是何人所做?”
“有些是孙常做的,有些是我做的。”赵之航道。
苏若瑾点点头,怪不得笔迹不同,不仅笔迹不同,连算法也不同,这是她见过的最乱的账册。
孙常此人,她听顾成钧提过,是近卫中最会算账的一个人,她应该能想到,按照顾成钧的标准,只要账没有算错,至于其他就不必在意。
苏若瑾拿过一本新账册,重新整理誊抄了一份,越往下记账,她越觉得,此番商队之所以能挣钱,靠的是运气吧。
这本账册,看得人头大,一会是整齐的字迹,一会是潦草的字迹,无论是哪一种字体,她都不知所云,看不懂的只能问赵之航,好在赵之航记性不差,还能想起来钱花去哪了。
苏若瑾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让书坊制作新账册,让赵之航他们学习一下阿拉伯数字,否则最后痛苦的人还是她,谁让她管银子呢,商队所挣的银子,最后还不是她来算。
赵之航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记账,心里不由惊讶,弟妹算账竟然不用算盘!
他们先前记账,可是弄坏了好几个算盘,无他,实在算不出来,只能扔算盘出气了。
赵之航越往下看越惊讶,他看不懂上面的字,如果这些歪歪扭扭像蝌蚪的东西是字的话。
别说他看不懂,其余人都看不懂,只除了顾成钧有一些印象外。
“这是阿拉伯数字。”顾成钧肯定道。
“阿什么伯?”顾大郎学不出来,“二弟知道这些蝌蚪?”
顾成钧道:“是阿拉伯数字,先前我学过一些。”
阿瑾将近卫的开销另立账册,这些账册用的就是阿拉伯数字,他被逼着学了一段时间,故而认识。
他看着坐在桌旁的苏若瑾。
她手持毛笔,神情专注写着他们不认识的蝌蚪文,他很好奇,她出过最远的一次门,就是跟他去青川卫,他能肯定,青川卫是没有这些蝌蚪文的,既然如此,她是如何知晓这些?
在他们谈论这些蝌蚪文的时候,苏若瑾总算放下了笔,虽然过程是痛苦的,但是结果却令人非常满意,这次商队挣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太出乎她意料了。
“真的挣了这么多?”其余三人看着账册上的蝌蚪文,不敢置信道。
苏若瑾点头:“除去商队一切开销,挣了一千八百两。”
“竟挣了这么多。”顾成钧也想不到,先前还想着不要亏本就不错了。
“怪不得其他人都建商队,原来这么挣钱。”赵之航道。
“倘若我们有自己的铺子,将货物放在铺子卖,能挣更多银子。”顾大郎面色微红,连声音都比往日有力。
“那还等什么?”赵之航道,“我们立刻买铺子。”
顾大郎道:“买铺子的事交给我,我已经看好了几家铺子。”
“那就有劳顾大哥。”赵之航笑道。
商队挣了银子,苏若瑾拿出六百两,分成三份,赵之航一份,顾大郎一份,她一份,其余银子尽数留在商队,供下一次进货,而她之前拿出来作为成本的银子,暂时没有收回,继续留在商队。
“我们也有两百两?”赵之航和顾大郎面面相觑,他们只是闲着无聊,才跟着苏若瑾经商,成本是她出的,人是顾成钧出的,他们拿两百两,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这两百两是你们应得的,赵大哥带商队进货出货,大哥负责收集消息,都是出了大力,”苏若瑾解释:“我们先说好,往后这生意,无论挣了多少,都一分为三。”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现在先说好,往后就可以少一些纷争了。
赵之航和顾大郎看向顾成钧,你媳妇做得了主?
顾成钧点头,嘴角含笑:“阿瑾说了算。”
两人也不再推迟,喜滋滋收下银票。
顾成钧看了他们一眼,提醒道:“此番商队挣了银子,还是要低调些,切莫让旁人知晓商队背后的人是我们。”
“这你放心,我们心里都有数。”赵之航道。
苏若瑾笑了笑:“你们记账的方式还得改一改,这几本账册看得我头晕,我这些天有空,教你们一种更好的记账方式。”
赵之航呵呵笑:“这不是第一次记账,没经验嘛。”
“也带上我,我也学一学。”顾大郎道。
顾成钧记起一事,看向苏若瑾:“这几日你是没空了,过几日便是端午节,皇后邀请侯府去观龙舟。”
经他提醒,苏若瑾也想起了此事。
皇后娘娘给侯府下了帖子,邀请他们去西苑观看龙舟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