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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昭锝下巴脱臼,口水从嘴角溢出来,模样十分滑稽。一群人见到皇帝到来,惊得立马行礼,宋以铎却摆摆手,声音凉得似水,“站着吧。”

说罢瞧着那男人,饶有兴味地问道:“他怎么了?”

秦送雪面露纠结之色,她不敢告诉皇帝实情,却又怕说谎被拆穿,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宋以铎来到男人面前,盯着他瞧了片刻。接着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上对方下巴,林安影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咔擦”声。

宋以裴口水往喉咙里倒,结结巴巴,“这、这、这……”

林安影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面无表情道:“你没看错,皇上把他的下巴弄好了。”

宋以铎出手极快,醉汉口水没落下半点在他手上。秦送雪瞪大美目,显然被这一幕惊到了,竟忘记开口。也正是这个空当给了醉汉机会,醉汉喉咙咕噜咕噜,接着一声沙哑嘶嚎,“见欢啊!”

一片沉寂,夜色凉如水。

“……”林安影知道这事儿怕是没玩了,再瞧瞧那秦送雪,额头上的青筋快要爆出来,那双好看的眼睛恨不得盯死于昭锝,若不是碍于皇上在场,林安影怀疑此女会毫不犹豫将醉汉大卸八块。

可是为时已晚,这口无遮拦的醉汉已经喊出秦见欢的名字。宋以铎闻言挑眉,“见欢是谁?”

见欢是谁?林安影瞧了宋以铎一眼,皇上难不成又戏精附身了?

秦送雪刚想张口,却被皇帝略带笑意的眼神给瞧了回去,只听宋以铎道:“你们莫要说话,让他说。”

那醉汉眯起眼睛,咧开嘴,“呦呵,这是又来了个太监?”

宋以铎也不生气,“你说的没错,我是太监。”

一直不敢直视兄长的宋以裴掏掏耳朵,紧接着看向林安影,林安影面色深沉,皇帝这话……他不会天真以为皇帝耍幽默,他只觉得醉汉彻底凉了,不过仔细想想,皇帝的确算半个太监。

“那正好,爷给你几个钱,你带爷进宫!”

宋以铎挑眉,“去看看你的见欢?”

那醉汉眼神迷蒙,“我的见欢……?哈哈哈我多希望他是我的啊,都怪秦霓颜,我根本不想娶她,若不是她逼着我,我也不会和见欢分开,见欢不会入宫,啊啊啊!”

说罢他口水直流,脸部肌肉挤在一起,呼天抢地般哭嚎起来。秦霓颜眼角含泪,嗫嚅道:“夫君,明明是你追我的,我没有逼你……”

可那醉汉不闻不问,还在那儿不停喊着秦见欢的名字。

宋以铎面上表情瞧不出喜怒,“看来你与那见欢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醉汉突然痴痴笑起来,可笑玩后却又猛地摇头,“见欢那么善良美丽的人儿,我配不上他,他能陪着我便好了,我又岂敢奢求更多。他那么单纯,根本不懂我的心思,他……也只有他,不觉得我身份低下,对我好……”

秦霓颜顿感委屈,“夫君,我也不觉得你是低下之人。”此话一出,秦送雪便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蠢货,闭嘴!

醉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宛如当众表演的苦情戏男主。宋以铎听完之后居然点了点头,“这是我听过的最烂的故事。”

林安影一阵无言,皇帝做戏做全套,不仅不自称“朕”了,甚至还吐起槽来了?

醉汉仿佛上了瘾,又开始数落起那些恶毒之人了,先是把秦府众人骂了个遍,接着便开始说起宫中的毒妃了。

林安影当仁不让,成了对方口诛笔伐的首要对象。

“那林妃心思毒辣,那皇帝冷血无情!”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吸气声。宋以裴同情地瞧了一眼醉醺醺的男人,摇了摇头。

宋以铎却转头瞧向林安影,“爱妃心思毒辣,朕冷血无情,看来是天生一对啊。”

林安影干笑,皇上您可真幽默。那边醉汉听到宋以铎的话后疑惑地转了转眼珠,接着打了个嗝,酒气熏得秦送雪都受不住了。

醉汉还是未清醒,骂骂咧咧,“林妃这又丑又恶毒的男人,我要砍了他的手断了他的脚,把他扔到野外喂狗!”

宋以铎原本笑眯眯瞧着眼前的傻子,闻言却瞬间变脸,周身气压降低。他盯着醉汉,那醉汉醉得厉害,本来无法无天,却突然感觉一股寒意袭来,他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茫然。

宋以铎冷笑道:“看来你很喜欢宫里的那位秦美人,若是这样,朕就满足你,带你回宫中,让你与他聚一聚,你说可好?”

说罢一挥手,藏在阴影里的暗卫蹿出来,吓得秦霓颜差点晕死过去。宋以铎道:“将此人压下去,泼点冷水让他清醒清醒,醒酒后送到宫中,朕要圆他心愿。”

秦送雪两眼一黑,完了!都怪父亲耳根子软,让妹妹嫁了这么一个人,秦府虽然倒不了,可也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户部尚书被革职,父亲是户部侍郎,正指望着升上去,结果秦见欢在宫里惹事不说,于昭锝又搞出这一出,秦见欢真是个晦气的人,跟他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宋以铎可顾不上秦送雪的感受,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醉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暗卫抬走了。秦霓颜想哭却又不敢哭,只能捂着红通通的眼睛,秦送雪默默叹气。

宋以铎却笑道:“朕忘记问了,此人是谁啊?”

明明是简简单的问话,秦送雪却感觉背上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令她喘不过气来。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回皇上,他是民女三妹的夫君。”

“哦——”宋以铎拖长声音,瞧了秦霓颜一眼,秦霓颜表情不算好,她虽蠢钝,却也知道事情闹大了。

“看来你这夫君,心思似乎不在你身上。”

秦霓颜被皇帝圣颜吓住,任凭秦送雪如何使眼色,都说不出半个字。宋以铎瞧上去挺温和,“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朕借你夫君用几日。”

秦霓颜只能点头,她不敢求情,可也不忍心看夫君落难,只得死死咬住嘴唇,把眼泪吞回去。

一阵闹剧过后,林安影终于得了机会,他问道:“皇上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宋以铎看向他,“爱妃出去许久,仍未回来,朕有些不放心,便出来寻你了。”

林安影老脸一热,心里竟有丝暖意,可片刻之后,脑中小人赶紧扫光了这种感觉。皇帝心思难以琢磨,莫要沉溺其中,冷静冷静再冷静!

这般一想,林安影恋爱粉红泡泡消失许多,他道:“有暗卫跟着,臣妾不会有事的。”

宋以铎眼里全是深情,这股深情林安影看在眼里,说假不假,可是说真……林安影也不太敢赌,他只怕自己把持不住,一头栽进去,到时候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耳边传来宋以铎温柔的声音,“朕一个人待在那儿,总是会想着爱妃,坐立不安,总觉得见不到你心里便缺了些什么,实在忍不住,便抛下大符使者和众臣,来见你了。”

林安影立刻面露感动之色,二人四目相对,柔情蜜意在空气中流动。

宋以裴摸摸脸颊,为什么感觉牙齿这么酸?

宋以铎领着林安影回去,大符几个使者沉迷在美人舞蹈之中,乐得直拍手。几个端着酒杯的臣子见到一前一后出去的皇帝和林妃携手归来,心中一震,互相对视一翻,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都明白了,如今啊这林妃,已经是惹不得的人了。

方意真拿着酒杯,往面罩里面送酒,见到林安影回来之后,他眯起眼睛,冲对方点点头。林安影出于礼貌,也点头示意,却没想到方意真端着酒杯走过来,竟站到林安影面前,“意真敬娘娘一杯。”

一双眼睛仍旧那么美丽。林安影心下莫名,正欲端起酒杯,宋以铎却在一旁道:“林妃不能喝太多酒。”

这算是当众打敌国质子的脸?虽然大符确实比不得大越,不然也不会为表臣服将皇帝儿子送来,可比起其他小国,大符矮子中拔高个,若两国真打起来,大越虽不畏惧,可被蚊子叮一口总归是不舒服的。

方意真举着酒杯,眼里笑意仍未褪去,似乎完全不受皇帝影响。宋以铎更加不客气,“质子还是自己把酒喝了吧。”

这已经是赶人走了,方意真终于开口,“多谢皇上恩赐。”说罢一口将酒饮尽,随后缓缓走回位置。

大符使者沉迷美色,根本没留意到此处。倒是不少大越臣子,见到这一幕纷纷露出自豪之情,大越繁荣昌盛,周边小国畏惧我朝威严,敌国质子在皇上面前只能做低伏小。

宋以铎这才道:“这方意真怎么说也是敌国质子,爱妃最好不要与他深交。”

林安影十分配合,点头道:“臣妾知道了。”他本就对方意真有股奇怪的感觉,自然不会与此人有过多交集。

水面上美人翩翩起舞,唱的全是夸赞大越朝的曲儿,听得众臣喜上眉梢。独独宋以铎打了个哈欠,懒散地坐在位子上。

“爱妃,这几日实在无趣,朕有个好点子,那秦见欢与他姐夫相见的好戏,你也去瞧一瞧?”

林安影岂敢回绝皇帝,自然点头应是。说实话,秦见欢落得现在这个地步,林安影也没想着去瞧他笑话,对方有害他之心,他断不可能再与此人交好。不过秦见欢与张吟未到底有些不同,不将张吟未连根拔掉,他日此人若重新得势,必定会想方设法除去自己。

林安影觉得秦白兔应当没有东山再起的本事,况且他在宫中也还没来得及和独孤侍卫搞在一起给皇帝递帽子,若他不再生事,皇帝不会动他。

至于于昭锝……林安影稳了稳心神,皇帝心思难以琢磨,搞这一出总不会是自己想接绿帽吧。

若书中剧无误,秦见欢应当还是清白之身,与那醉汉之间不过一场有缘无分狗血大戏。林安影一顿脑补,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可以拿起笔洋洋洒洒写一本书了。却全然不知,边上的宋以铎眯眼瞧着他,嘴角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