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匆忙跑进来,就怕皇上一个不高兴连自己一起处罚了。
沈清潋瞪着漂亮的大眼睛,可惜那双瞳仁黯淡无光,她猛地摇头,手撑在地上,“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奴婢并未说谎!”
宋以铎道:“你要朕明察?朕会不知道爱妃是什么样的人,你这小小婢女口出狂言,意思是朕睁眼说瞎话?”
“奴婢不敢。”沈清潋面上泛起汗,精心涂抹的胭脂化开来,原本美丽的脸蛋现在看来无比滑稽。
林安影不出声,宋以铎淡定自若,从气势上就完全压制住了沈清潋,完全瞧不出宋以铎才是那个满口胡话的人。
宋以铎笑了,只不过这笑容太过冷硬,沈清潋瞧见了非但没有春心晃动,反而背后冒出更深的凉意。
“难不成你是要林妃一个娘娘,当着你的面把衣服脱去?”
此话一出,莫说沈清潋了,就连一旁站着的安公公也吓白了脸,他瞅了眼地上的女人,暗道这女子果真是个祸害,没脑子,大半夜跑过来说什么胡话,搞得他这个当公公的指不定也会被牵连。
沈清潋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她茫然地瞧着皇帝,明明眼前两人离自己很近,可他们的身影却无比模糊,周围的一切太不真实了。
沈清潋咬唇,额上汗珠越来越多,那日她明明清清楚楚瞧见林安影掉到了水里,那玩意儿隐约藏在衣服里,自己不可能看错……
难不成皇上要硬保林安影,沈清潋心头一凉,看向那边安静坐着的人,对方甚至伸出手取了一颗提子放到嘴里。林安影完全没正眼瞧沈清潋,他只顾着品尝清甜的水果,虽未抬头,却仍能感受到沈清潋带着怨恨的目光。
林安影不为所动,此时此刻,只要由着戏精附体的宋以铎表演就是了。
宋以铎道:“你深更半夜突然到这儿来,便已犯了规矩,朕让你进来,是网开一面,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却是这般胡话,你侮辱皇妃,又是个小小的婢女,毒酒一杯可不是你能得到的结局。”
沈清潋这下彻底慌了,皇帝语气不似作假,她咽了口口水,口不择言道:“皇上,奴婢没看错,还请皇上——”
宋以铎冷声打断,目光锐利,“你没看错?”
沈清潋张着嘴,话卡在喉咙里,她眼角已经溢出泪光,宋以铎却道:“大半夜的在朕的寝宫哭泣,晦气,拉出去砍了!”
侍卫已经上前,沈清潋头上的步摇掉到地上,她两只手胡乱挥舞着,顾不得大小姐的仪态,扯着嗓子嚎哭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看错了,看错了!”
宋以铎道:“你已经侮辱了朕的爱妃,如今一句看错了朕便能既往不咎?就算爱妃要放过你,朕也不会,拖出去!”
沈清潋指甲死命扣住地面,侍卫往后一拖,沈清潋一个弱女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指甲折断,指尖鲜血淋漓,却依旧死死扣住地面。她两只腿趴在地上,头发散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林安影蹙眉,这场面实在太过凄惨,他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虽说事实不大清楚,但蛛丝马迹之中,林安影也能猜到原主受的不少苦来自于这个女人。这女人想自己死,自己断不会圣母心发作让皇帝饶他一命。
想到这里,林安影扫了眼宋以铎,宋以铎居高临下般瞧着地面上的女人,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不见一丝一毫感情。
如此美人在前,宋以铎居然连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林安影赶忙捏了一颗青提送进嘴里,将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全部打散。
沈清潋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又从未吃过苦,她觉得自己还有大好前程,怎能这般凄惨死去。一时间顾不得许多,沈清潋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皇上,奴婢记错了,臣妾不是有意侮辱娘娘的!奴婢心系皇上,是怕皇上受骗才过来的,皇上,奴婢罪不至死啊!”
林安影扫了她一眼,可那模样实在太过凄惨,林安影立马把眼神收过来。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自己给自己求情,说自己罪不至死的。
难怪这女人风风火火跑过来告状,果真没脑子,林安影心中微叹,原主过得这么惨,甚至斗不过沈清潋这女人,他该是有多傻多单纯啊。
宋以铎挺有耐心地听完了沈清潋的鬼哭狼嚎,甚至挥挥手示意侍卫退后,等着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捂着脸啜泣的时候,宋以铎才道:“不知沈婢女还人不知认识这位老友了?”
沈清潋眼睛哭得通红,眼皮子肿得跟蚊子包一样,她吸吸鼻子,瞧见一人被押上来,那人粗布麻衣,头发散乱,此时正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
沈清潋转头,茫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惊恐之色,她慌忙看向地面,手指却止不住颤抖。
宋以铎道:“他说你是他的老朋友,不知沈婢女是否认这个朋友呢?”
沈清潋面上血色全无,她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鼻涕眼泪,赶忙把额头贴到地面,声音有些虚弱,“奴婢从小长在江南,深居简出,不认识这种人。”
“这种人?”宋以铎笑了,看向地面跪着的粗布麻衣男人,“抬起头来。”
那人抬头,林安影好奇瞧过去,却被吓了一跳。男人瞧上去有三十多了,眼窝深陷,眼角还有一道刀疤,瞧上去是个狠角色。
可这充满戾气的人,在宋以铎面前,却像一只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兔子。
他眼神瑟缩,双腿弯曲,抖得厉害。
宋以铎笑了,“何必如此紧张,朕知道你也是受人所托,身不由己。”
明明是安慰的话,可林安影觉得,那男人听完这话后,却像要昏死过去一般,脸色发白,嘴唇抖动。
再瞧瞧那沈清潋,头埋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
宋以铎慢悠悠开口,“这位也是江南人士,与沈婢女似乎是故人,不知沈婢女记不记得从前,你在江南之时,与林妃相识?”
沈清潋已经吓得不敢出声了。
宋以铎继续道:“可惜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向那男人,“何冲隆,你当年在江南,与沈清潋有所接触,当时沈清潋请你除去一人,你可记得那人是谁啊?”
何冲隆跪在地上,嘴唇一张一合,林安影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些讶异地看了眼宋以铎,宋以铎却冲他一笑,没来由的,林安影觉得无比心安。
何冲隆道:“是那沈家大小姐让草民做的,草民拿钱办事,并不管要除去的人是什么来路。”
宋以铎眯眼道:“你且慢慢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