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四十五分。
黎白看了一眼走廊墙上挂着的钟，轻轻呼出一口气。
外面有些嘈杂，学生们正在陆续入场。他又回到在化妆室外面等着，旁边同为主持人的一位学长笑着开了句玩笑：“看你紧张的，跟像等新娘子出场一样。”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洁白的华美的婚纱，淡粉柔嫩的捧花，还有头纱下那张白皙清秀的漂亮容颜。
就在此时，门咔哒一声开了。
伴随着一位学姐笑眯眯的夸奖：“我就说她化完妆肯定翻一倍好看”，女孩子小心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慢慢从里面走出，虽然有些生疏，但还是优雅又带着青涩的动人。
这一刻，那张脸与刚刚脑海里的完全重叠，连那害羞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她做了精致的造型，头发微卷别在耳后，露出两枚精致晶莹的珍珠耳坠；两颊淡粉、眼妆微红，唇上漾着奶杏的蜜，似乎淡抹才更与她相宜；露肩式纯白色礼服以珍珠为饰，层层叠叠的裙摆像一大簇栀子花，优雅又乖巧，淡雅而迷人。
黎白失了神，直到女孩子紧张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时间快到了？”
他迫使自己转过头，盯了会儿挂钟才回答道：“还差十分钟，该准备准备上台了。”
台上灯光大亮，主持人一同鞠躬时，黎白飞速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子，那被照亮的瓷白肩头手臂、淡妆下美得让人心颤的脸、以及仿佛栀子花绽开悄然的浓郁香气，一同烫在他心头。
……也落入观众席的陈折眼中。
他们站在一起比当日选拔时更登对，一看就是长久而来的默契。陈折旁边的男生也忍不住喃喃道：“看那年级第一，还跟那漂亮女生挺配的。”
阿鹏瞪他一眼，示意他别说了。
又看看陈折，脸色淡淡的，好像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认识的都知道，他肯定生气了。
阿鹏安慰道：“没事儿，你一会儿上台跳舞，保准给玉妹子的心给赢回来。”
赢回来？
陈折没说话。人家一早就告诉他喜欢的是黎白，现在好了，那书呆子看起来也像开窍了，人家两情相悦，他去掺合个什么劲儿。
没退节目，只是单纯因为她的那句话罢了。
然而当听到那熟悉的清澈嗓音用官方的语调报出他的名字时，陈折感觉自己心又往上跳了跳。
“下面有请高一九班的陈折同学，带领TXS舞团为大家带来一首《Fire》！”
顿了顿又听她补充道：
“让我们一起为他们鼓掌加油！”
尽管知道这是官方的念词，陈折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唇。
她说过的，一定会认认真真看他的表演。
哪怕赢不回来又怎么样？多看一眼，他就多一分机会。
走上台的那一瞬间，高大的男生回了下头，目光精准锁定在台下等待的、他的喜欢的女孩子。
陆雾与他目光对上，只来得及看见那深如墨的瞳孔里，映照的舞台灯光像极了燃起的一团火焰，倏然盛大，热烈起舞。
果然是少年心性，不愿折。
陆雾微微一笑，在他的目光下张了张唇：“加油。”
陈折的心又往上跳了跳，他悄悄按住，觉得一会儿跳起舞来，那颗迫切的心就要抖落出来、藏不住了。
伴随着急促动感的前奏响起，聚光灯投在最前面穿着宽大T恤的男生身上，光隐约映出他精瘦的腰身和肌肉，惹来底下的一阵尖叫。
“fire！”
台上的男生们应声一跳，动作整齐划一，衣服在空中飞起又落下，力度的冲击和显露的一片腹肌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尖叫声此起彼伏，竟然是此前节目都没有出现的空前盛况。
其中最打眼的还是领舞的男生，队形不论怎样变换，他总能让人移不开眼：比别人更标准更到位的动作，又似乎比别人更轻松游刃有余。
到了高潮部分，背景里一声高音后，气氛到达了最高点，大屏幕也终于投在领舞的脸上。
这回是近景，观众席瞬间安静下来，只看见那大屏幕上的少年鼻梁高挺，舞台妆衬得那双眼深邃多情；而刘海微微打湿粘在额前，汗水一路滚到喉结，他随着伴乐比了个手势，耳钉一闪，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摸要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痞气的笑容。
这一笑顿时使场下炸开了锅，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陆雾却悄悄拿手挡住了脸，不再去看。
站在陆雾旁边的黎白以为她是害羞，毕竟观众席的女孩子们很多都捂脸了。
“你很喜欢？”
他低声问。
“什么？”好像是太嘈杂，女孩子没有听清。
“没事。”黎白收回了话。
以后他也去报个舞蹈班好了。
*
晚会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现场观众评选出最受欢迎的节目，主持人颁奖、观众也可以送花。
“获得第一名的是——TXS舞团的《Fire》！让我们恭喜队长高一九班的陈折同学，以及……”
票数近乎碾压，众望所归。
负责给他颁奖的好巧不巧，正是陆雾。不过事实上，是陆雾靠系统作弊制造的巧合。
她看上去犹豫了一下，才准备过去。黎白却提醒她：“你准备的花可以顺便送过去。”
她本来拜托黎白观众送花环节的时候，帮忙送给陈折。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在这件事上仿佛很为难，但是他看得出来她明明是想自己送的。
精心准备的心意，肯定亲手更有价值。虽然他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快去吧，”黎白笑着催促道，“没关系的。”
当陆雾抱着花和奖状走到陈折面前的时候，陈折感觉自己的心根本没有藏起来的余地了。
主持了这么久，女孩子也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疲惫。她的眼睛明亮一如当初，脸颊微红，柔嫩娇妍。
漂亮的不像真的。
“……给你。”她把奖状递给陈折，又双手把捧花递过去，轻声说，“这个也给你。”
提前准备的花，边缘的几朵山茶已经打卷了。不过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连包装的丝带都系得整齐好看。
“怎么送我这个，”陈折舔了下嘴唇，手指和她的手指一擦而过，“你就那么确定我能拿奖？”
陆雾小声说：“不拿奖一会儿也会送你的。”
陈折闻着那花的清香，一时间不知道为何有些飘飘然。
“那个……你今天跳舞很帅气，很厉害。”看别的主持人都陆续下台，陆雾有些慌乱，好像别人会盯着她看一样，“我先走了。”
女孩子走后，陈折视线追过去，看见台底下站着的黎白。五名得奖的，六个主持人，他没有去颁奖。
陈折忍不住开心地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
这算不算他赢了？
当观众送花的时候，宋冉冉也拿了捧花上台。她是第一个挤过去的，开开心心和陈折打招呼时，却看见他怀里已经有了一捧花。
“这又是哪个比我还迅速的妹妹送的？”宋冉冉把花往陈折手里一塞，装作不经意问。
“这个可是主持人夹带私货给我的。”陈折笑着开玩笑，“你不要和别人说。”
宋冉冉看他随意接过了自己的花，另一捧花被他小心翼翼抱在怀里。
主持人？
刚刚给陈折颁奖的，除了陈玉那个贱货，还能有谁？
她一下子攥紧了手，指甲陷入肉里浑然不觉。
*
散场后，陆雾和黎白并排朝后台走。
“你今天发挥真的很出色。”
“你也是，比排练的时候还要好。”陆雾笑了笑，眼睛有些疲惫地眯起来，却显得更乖巧了。她的手自然地撩了下头发，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诶？我的耳环呢？”
黎白刚刚心念一动，就被打断了思绪。
“是不是掉台上了……我得赶紧去找找……”她转身就准备走，很是着急，“这可是服装部的东西，弄丢了我怎么交代啊。”
黎白却突然拉住她，一手攥紧她的手腕。
灯光昏暗，暧昧四溢。
“不用找了。”他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也一改往日的冷静有条不紊，“找不到我替你赔，你不要担心。”
“现在，我有话想对你说。”他静静地看着她，严肃认真。
女孩子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皱起眉：“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出了心事。”他轻轻叹一声，“关于我喜欢你的这件事。”
——
“表白的比想象中要晚呢，不过倒也符合黎白的性格。”097说，“但是怎么感觉这个行为方式和陈折一模一样？难道是他知道陈折给你表白啦？”
“青春期情窦初开的男孩子又能有什么区别。”陆雾在意识里摇摇头，“一着急一忍不住，什么理性礼貌都不要了，只想把话说出来。”
“不过这样看，校园里的男孩子还是比别的男人可爱，你看他这话，不就是最自然脱口而出的吗。我其实最喜欢吃这套小男生的浪漫了，又脆又甜。”
097说：“你别的世界也说喜欢。”
陆雾没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