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伸出手，那人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凑过去，一个简单的“gavemefive”手势行云流水:“不错啊兄弟，你刚刚可是收了两个纪神的人头。”
收纪修的人头？对于玩逆光的绝大部分玩家来说，能匹配到纪修已经是妄想，更别提收纪修的人头，可现在他不仅实现了这个妄想，甚至还真的就收了两个人头。
几个人的注意力毫不意外全部被吸引过去，席安趁着他们愣神的空档，飞速闪人。
在工作人员引领下，席安和纪修坐上通往底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
“可惜啊，你说要虐哭我呢，”席安拉下口罩：“我没哭，你说怎么办。”
纪修脸上的口罩规规矩矩板板正正贴在脸上，没有一丝褶皱，听到这话，他落在席安脚尖的视线随之往上，比常人要淡很多的双眼总会给人很多距离感，而现在那双眼不轻不重落在席安的唇上。
席安根本没注意到，他心里有点失落，较之而言更多的是兴奋，阔别赛场两年后，再一次站在赛场上的兴奋。
输给纪修席安并不气恼，两年的时间，纪修并没有故步自封停滞不前，本就拉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也用尽全力，全力以赴了，不是当年玩不起的桀骜少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今天赛场上的表现是不是特别棒！哈哈，如果我能再认真一点，再训练训练你可就输定了！我……”那双喋喋不休的嘴忽然闭上，终于察觉到自己失言，席安的兴奋扭转成尴尬，因激动飘起的红晕来不及消散，他窘迫，无措，慌张。
那些复杂的情绪翻涌着撕扯着，翻天覆地席卷。
席安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来的，心里堵得难受，窄小的电梯空间让他窒息，他用尽力气才把那滴偷跑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缩在电梯的一角，陷入无尽的沉默。
“你什么？”纪修像是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是在席安伤口上撒盐。
“没什么。”席安说。
“你明明还是想回到赛场，为什么？”
一根针戳在他的心上，残忍地翻搅着血肉，席安不敢抬起头与纪修对视，他清楚纪修会一眼看穿他的闪躲。
“没为什么，”席安捏着眉心，把自己从不好的状态中剥离：“我怎么不知道纪神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怎么，没虐哭我你失望了？所以要另辟蹊径？”
电梯“叮”地一声，金属门打开，席安毫不犹豫迈出去。
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很多，席安暗自想。
忽然，身后一股巨大的拉力，席安身体失重，后退两步，砸在墙上，隐隐笼罩，纪修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自己亲口说，还是等我查出来。”纪修说。
“怎么纪神为了报复我不择手段了？”席安笑了，如同一片春叶飘进冬的领域。
“纪修，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席安昧着良心狡辩着：“是，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误解，你可能以为我是恶心的，请你相信我好吗？我没有，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确实没错，席安不是为了恶心纪修，是为了报复纪修，划重点，先掰后甩。
纪修一寸寸压过来，逆着光，情绪全部隐藏在阴影之中。席安无端脚底发凉，他没有退路，也不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小，席安的鼻尖到处缭绕着纪修身上危险奇特的香味，甚至能感受到从喷洒在耳边的热气，他不得不侧过脑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席安干笑着。
纪修不为所动，越过席安后脑勺，手指停留在席安的脖颈上。这可能是是个暧昧的姿势，席安也许可以顺势调戏几句，然而他现在没有半点扯皮的胆量——那个地方生长着人的大动脉，哪怕清楚纪修不会干出当街杀人的事，席安依旧控制不住恐惧。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能让一个恐同人士对一个基佬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有话好好说啊。”席安试图挣脱，未果，转着眼珠子找寻借口：“你这样我把持不住啊，大哥！你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架枪吗？”
“换种方式哭怎么样？”纪修声音很好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蛊惑和极不易察觉的沸腾一闪而过。
这让无数人鼻头充血的声音让席安耳朵微痒，克制不住动动脑袋。
“好好好，你说怎么哭我就怎么哭，您满意就行，咱们能不能换种说话方式？”席安一心在那扣在他大动脉上的手上。
他没注意到空气中有什么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变得不一样。
席安早就有“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跟纪修兜圈子的准备，准备一大堆的废话搪塞。没成想纪修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为什么？”纪修拉开点距离，一只手紧锁着席安下颌，强迫与他对视。
话题兜兜转转回到原地，疼痛似曾相识，席安更加确定这家伙是想乃伊组特他。
老实说，被人掌控的感觉让席安很难受，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己毫无反抗的余地。
“松开！我喘不过气了！”席安举白旗投降。
汽车副驾驶座上，席安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忽然摸到衣角，愣了。
这件衣服的设计穿法衣摆事需要塞在裤腰的，他明明记得出门前整理好了，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不容他多想，头顶的灼热的视线又来了。
“没有为什么，”席安叹口气：“就是……不想打了。”
他懊恼地缩成一团，这借口未免太蹩脚些。
出乎席安意料，纪修没有询问，点火开车。
“你自己亲口说，还是等我查出来。”
席安脑袋里回放着纪修那句话。
ZEUS逆光分部训练基地甬路上，古树森森，草木丰沛，树叶影影绰绰随风摇摆，缝隙间方能窥见将这大地染上灰色的乌云。闷热扫过人们的喉咙和胸腔，填充满烦躁和暴戾。
正午左右本该是一天内最明亮晃眼的时候，此时周围却暗得叫人怀疑时间出了差错。
天边倏地打闪，无边的白很快吞噬万物，又随着阵阵的闷雷，将吞噬掉的万物吐了出来。
“你说这下雨还是不下雨，响半天了啊。”训练室内，露露抱着盒饭大快朵颐，一句话说完喷出不知多少米饭粒。
“你事儿逼？这都管？”同样是ZEUS职业选手一员的查理端着咖啡，看到露露野猪拱白菜似的吃法，狠狠闭上眼，避免视觉污染。
露露冷哼一声，转眼看向兀自训练的纪修，从指尖欣赏到头发尖，情不自禁感叹颜值有时候真能缓解人的心情，饭菜都好吃了几分，只不过这人的性子实在差强人意，若是有个人……
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冒出席安的影子，然而下一秒他又否决掉这天方夜谭的空想。
不是他看不起席安，如果是真爱，哪怕千山万重天崩地裂，露露都相信他俩会在一块。而席安明摆着奔着报仇去的，纪修不可能看不出来，两个人不对头众所周知，纪修是疯了才会配合席安表演。
一口饭没咽下去，纪修停了动作，抬眼望着他，冰凉的视线跟看死物差不多。
露露呛到，猛地咳嗽几声：“那什么……我听说青训生们今儿有个活动，了解逆光电竞史上一些著名传奇的选手，这其中就咱们队长啊，队长，你要不要去看看？”
“别打扰队长训练，你想去看我陪你。”查理说。
纪修“双耳不闻窗外事”，除本职工作外一律不感兴趣，这一次，查理也理所应当认为纪修没有搭理青训营的兴趣。
纪修果然低下头，□□裸忽视掉露露。
露露耸耸肩，见怪不怪，伸长手搭在查理肩膀上，俩人结伴走到青训生会议室。
会议室中央大屏幕上，播放着几年前的比赛视频。视频里的是一位法师，每一次的对战都像是行为艺术，残血反杀，二对五，逆风翻盘，这些操作原速播放足够让人发出尖叫。随之而来慢速重播则把每一刻每一秒都放大，精细的预判，手速，意识，距离感更加强烈，落差感更是让这群青训生们无法忽视。
“好强……”周佳情不自禁发出声。
就连查理，眉宇间的兴奋都好像要实体化出来。
“这个人是谁？”查理问。
“你不知道？”露露下意识反问。
“拜托，逆光中的前辈很多呢，我一个个记住得到什么时候。”查理一脸无奈。
露露并没回答，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角落里席安的身上。
青训生中有人发出与查理一样的疑问——这个人是谁？
与此同时，视频放到结尾，屏幕变暗，几个字出现：逆光顶级赛事队选手Kill。
“Kill？他是你们之前的队友对不对？！”关于队友之前的经历，查理有过了解，这个ID太过狂傲，记忆犹新，一提出来他就想到了。
“他的打法也太牛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