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殷长乐就止不住心虚,这样子叫江廷远仿佛他们真的很亲密似的。
江廷远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模样淡定点点头。
气得身后的章韵恬咬紧了腮帮子。
*
马场建在京城北郊,放眼望去是一整片的绿。
殷长乐一早就派人来知会?过马场,因而?他们到时马夫已然牵好了三匹马候在门口。
三匹马两小一大,身量略大的是匹黑色的公马,两匹小的则是一红一白母马。
公马一见他们下了马车就自?发地凑了上来,亲昵地蹭着江廷远。
江廷远眼里微微闪过些什么,下一瞬他又?跳到了殷长乐身后,一本正经道:“这马好凶。”
马夫一愣,这马是王爷回京时牵来寄养在马场的,据说是陪了王爷数年的马,算是王爷的半个兄弟了。因着这个,他日日夜夜用?精饲料喂它,定时定点放它出去跑一圈,生怕磨了它的野性?。
可如今王爷却说这马凶,马夫惊恐地想?难不成他将这马放得太?野了?
腿弯一软,他就要跪下来认错,却见王爷身旁的长公主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安慰他:“不凶的,它认得你。”
“噗通——”马夫惊恐更甚,直接求饶,“是奴才的过错,没将马驯好。”
殷长乐哭笑不得,但也?不能解释是江廷远的问题并非马夫的错,只?得摆摆手:“王爷不怪你。”
那边的章韵恬已然翻身上马,不过她坐了片刻后又?下来,指着温顺的母马道:“给我换匹同表哥的差不多?身量的。”
马夫听命转头牵马就走,她却还跟了几?步假意解释:“我自?小便同军中将士们用?同种马匹,这般娇小易驯服的我反而?用?不惯呢。”
说着,她还颇为?自?得地瞥了眼殷长乐,成功和殷长乐对上眼后,她又?笑着过来拉殷长乐的手:“臣女听说京中也?有不少贵女爱骑马,不过都坐在马背上由人牵着走一圈就算罢了,这有何意思?”
殷长乐心道话都让你说了,大庭广众之下她还能当中驳了江廷远表妹面?子不成?
她扯出个笑顺着章韵恬的话问:“那韵恬表妹想?怎么玩?”
果然,章韵恬听着她叫“表妹”这个称呼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依旧是那副无害的模样:“北漠战士平素无事便爱跑马,即规定个终点和彩头,谁先到终线谁便赢得彩头。”
殷长乐早知道她必想?尽了法子来刁难自?己,心里焦急着她莫说赛马了,她就连马背也?是上不去的呀。
思索了会?,她缓缓道:“本宫许久未来过马场了,不若先试试,半个时辰后再陪表妹尽兴。”
章韵恬心道早丢脸晚丢脸都差不离,应下了反而?能让周围人特别?是表哥,看出她的大度,于是随意点点头,转而?冲江廷远笑得娇羞:“表哥可也?要玩玩?”
江廷远沉默着不答话,许久才走向殷长乐淡淡瞥了眼跟了自?己数年的马低声?道:“那马凶,不想?骑。”
殷长乐不懂事情的走向怎么变成这样,呆呆地“啊”了声?。
江廷远再接再厉:“手虽然受伤了,但是握缰绳应该不会?疼吧。就算是疼也?没关系,我可以忍。”
江廷远眉眼生得艳丽,平日多?亏身上自?带的杀伐之气才让人不凭外貌轻视他,可如今他刻意收敛,背后又?是远山和绿野,活脱脱一幅山水美人画。
颜狗殷长乐不争气地向美色低了头,却忘了江廷远伤的是手背,根本不妨碍握缰绳。
“那你就不要骑了,我还不会?,得靠王爷教我。不若王爷同我一起吧?”
江廷远心满意足点点头,站在一旁的章韵恬被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最终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殷长乐瞧。
江廷远虽然人“痴傻”了,但对事还是极认真的,至少说教她骑马便耐心仔细地指导,若是能除开那些沁书听了都无语的卖可怜的话就最好了。
偏偏殷长乐被这套吃得死死的。
章韵恬早转转悠悠地骑着马绕着外圈小跑起来,殷长乐却还在马背上被江廷远牵着绳拉着走。
王爷这表妹来者不善,这点大家有目共睹。如今瞧着二者间明显的差距,他们已然准备好看长公主的笑话了。
毕竟这位的坏名声?在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切马饲料的婆子们躲在个角落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言语间都充满了对这位长公主的不屑,吹起牛来竟说:“若是我是公主,王爷定也?将我往天上捧。”
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婆子闻言冷笑,啐了她一口:“你方才没看见长公主说什么吗?‘王爷不会?怪罪’,这明摆着她已经能做王爷的主了,你个阿咂泼才,家里男人都管不住,到这来做白日梦了。”
原先吹牛的婆子也?知晓自?个牛皮吹大了些,但她们皆是一般人物,哪有谁瞧不起谁的理。她掀起嘴皮子就要开骂,最终却被不远处一阵马的嘶鸣打?断。
马夫见江廷远今日不骑他的马,索性?拉了缰绳要将它牵回马厩,岂料这马四?蹄紧扒着地,不愿离去了。
“走啊!”马夫怒喝,扬鞭作?出要抽它的姿势。
公马鼻腔喷出一口粗气,扭头冲着它主人嘶吼起来。
你马爷爷上战场那么多?回,岂能被一个小小马场的马夫吓住?
公马轻蔑地瞥了眼怒气冲冲的马夫,扬起前蹄叫得更起劲。
殷长乐坐下的小母马被吓得微微挣动,连带着殷长乐也?一起摇晃,惊得她赶紧俯下身子趴在马背上。
一双眼透过母马火红的鬃毛隐隐能看到江廷远的身影,她突然意识到,饶是第一次骑马,饶是如今有被摔下马背的风险,她的心却从来不曾慌乱过。
少女隐秘的心思还未戳破,她突然间发现江廷远似乎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竹哨,他放到嘴边轻轻吹一下后,那竹哨并未发出声?音,但公马却老老实实地安定下来。
解决了这一问题,江廷远微微松了口气,回神恰好撞上那双满含探究意味的眼。
“...”
微微怔住后,江廷远忽而?往前跨一步拉住殷长乐的裙摆,故技重施地委屈道:“阿乐看吧,我先前就说了那马凶得很。”
殷长乐直起身敷衍地点点头,心中怀疑不断扩大。
若是骑马、武术这些都可以用?肢体记忆解释,那这马哨,可不该是一个“痴傻”的人能想?起来的。
再一联想?她为?了江廷远能避开蛊毒做过的努力,和他始终深不见底的黑眸,殷长乐越发觉得此人不可信。
殷长乐抬眼瞟一眼章韵恬所在的位置,见她打?马转头朝自?己走来,她扯出一个笑,心中有了计较。
“我有些渴了,王爷可否帮我取些水来。”
江廷远面?色自?然地点点头,朝不远处的棚子走去。
正等着棚子里的婆子去取水袋,他就听见身后一群人一阵惊呼。
江廷远回眼,发现章韵恬已然同殷长乐协商好跑马一事。
章韵恬驾着马如一道箭矢般冲出,殷长乐身下的红色母马却掉了个头直直朝棚子这撞。
江廷远皱眉暗道一声?不好,心里不由得有些恼火,她明明没学会?,为?何还要应下章韵恬的挑衅。
这一点小火星在他心中越烧越旺,最终在看到马背上的小姑娘将身子俯到一边,还伸出只?手来时彻底熄灭。
马上由一人变成了两人,马头也?急速调转朝章韵恬规定的终点。
江廷远借着殷长乐的手翻身上了马,两手绕过了身前人的腰握住缰绳,从棚子里的人角度看来,就像是王爷环抱住了长公主,还将下巴抵在长公主肩上一般。
见着这个场景,棚子里好些成了亲多?年的婆子不自?觉臊红了脸。
狂舞的心还未平息,江廷远就感觉袖间有什么东西被抽出。
他眉一挑,也?不挣脱,只?轻笑一声?。
殷长乐把玩着手中的竹笛,冷哼一声?:“王爷好演技。”
她本着要好好质问江廷远为?何装傻的目的气势汹汹地发问,却在听见那人在她耳边低低的一声?“嗯”时丢盔卸甲。
死声?控,殷长乐感受着耳尖的热度,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我演了你,你要如何?”
理直气壮,完全没有骗了人之后的心虚。
殷长乐硬着头皮找补自?己的威势:“那、那王爷要帮我赢得这彩头。”
江廷远抬眼目测了下他们距终点的距离,轻笑着将话说得千回百转:“若是赢了,你...”
不合时宜的停顿给了殷长乐无限遐想?。
伴着一点一点的心跳,殷长乐想?若是抱一下,那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要是亲一下...要是睡...
她的想?法已然在各类事上转了一圈,越想?越过分?,脸上也?爬上了肉眼可见的红晕。
“啪——”她忍不住一掌拍向了自?己。
别?想?了别?想?了。
身后的人听到动静,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带着笑意补充道:“那你就要帮我演戏。”
“...好。”
章韵恬规定的终点是不远处一块碑,饶是殷长乐来找他花了些时间,但章韵恬的马术自?然同江廷远没法比。
不过因着他们骑的是匹母马,最终只?是险险胜过。
作者有话要说:你马爷爷:江廷远,真有你的,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章韵恬:呸,狗情侣。